老爸徐春林和徐宁的大哥徐龙,以及老舅三人从早晨六点多钟就带著狗上山了。
多人合围称帮围,帮围的规矩很大,有严密的分工。
如码溜子、赶杖子、炮头、炮贴等。
原本徐春林等人的角色就是码溜子和赶杖子。
码溜子又分跟踪与贴踪,跟踪发现了猎物极其去向,就叫贴踪去给炮头送信,研究出来在何时何地下枪,以保证狩猎成功。
码溜子是个复杂的活计,需要丰富的经验。
而徐春林和他小舅子就是有著丰富经验的码溜子,同时也是分帮里的赶杖子。
赶杖子还称响杖子,又分赶杖和截仗,以轰起野兽向预定目标位置驱赶,赶到了预定目标则有炮头,也就是枪法最准的猎手先开枪。
由于帮围人数众多,打的也不是合拢猪群,所以一般由5-8人组成分帮打小围。
跟徐春林三人组队配合的就是借比子(隔壁)老王家。
王二利和徐春林从小长大,两人也是磕过头的把兄弟,但两人不咋对付,这与家庭教育有关。
两人的父辈都是扛枪上过战场的,关于教育这块也施行了勇争第一的准则。
所以这次打围,两人因分工发生过争执,从而改变了分工角色。
徐春林带著小舅子到预定地点充当炮头,王二利和他儿子王虎、徐龙作为赶杖子。
可在赶杖的时候,双方没有掌握好时间,就出现了徐春林和小舅子没到预定地点呢,王二利等人就搂火赶杖了,这在打围的行话里叫冒仗。
而他们的猎物则是一帮野猪,有一头刨卵子,两头老母猪,四头小黄毛子。
刨卵子是公猪,嘴上长有两颗獠牙,最是凶猛。
虽然出现冒仗,但几人都没慌,他们生长在山里,打围经验丰富。
徐春林很快就和小舅子反应过来,转头就打了两枪,顺利击毙一头老母猪。
为啥目标不是大刨卵子呢,这公猪味道不好,肉质发柴咬不动,没人乐意吃,而老母猪的味道和口感就好很多。
徐春林打死一头母猪就站在凹子下装填子弹,可就在这时,侧面冲出一头大刨卵子,足有三百多斤,直奔著他而来。
徐春林搭眼一瞅并没慌张,他淡定装填好弹药,举枪就搂火,但这发是个哑弹!
大刨卵子拱著嘴扑上来,两颗獠牙直接扎在他腿弯,由于冬天穿著棉裤,倒是没受啥伤,只是划破点皮,把他掀了个跟头。
他小舅子刘大明在旁边见姐夫被猪拱了,当即手持大锤奔了过来,但他的速度在这布满积雪的老林子里哪有野猪快啊。
大刨卵子原地打个圈,再次奔著倒地的徐春林冲去。
由于徐春林是趴在地上的,棉袄也堆到了上身,所以他的腰是露著的,这大刨卵子像是成精似的,便朝著他裸露的腰拱去。
两颗獠牙直拱他腰椎,这就造成了徐春林腰椎断裂!
哪怕被及时送到了庆安街里的医院,也依然落下了半身瘫痪的毛病。
徐春林是庆安林场的大会计,出了这事后,虽说林场给了些补偿,但以沦为废人。
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天塌了!
徐宁想起这事,心脏随之一顿,便猛地撒开老妈,俩手在眼眶抹了把眼泪,就朝著地下奔去。
而老妈刘丽珍刚享受著儿子的撒娇,却没成想这孽子跟她玩了个声东击西。
当即大怒,攥著笤帚疙瘩,直奔徐宁而去。
“你特么嘎哈去?!又上哪浪去,敢跑我打死你!”
徐宁两脚踩著鞋壳子刚落地,转头就见老妈扑来,他急忙大喊:“上山找我爸!妈,我学(xiáo)好了!”
“啥?”
刘丽珍一愣,听闻顺势把笤帚放下了,面容一滞,有些不敢相信。
“学好了?”
“嗯呐!妈,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耍不浪了,你就瞧好吧!”
听见这话,刘丽珍大手一挥,“快拉倒吧,你要能学好,那狗都不能吃屎!”
徐宁满脸笑容,举著三根手指道:“往后咱家狗肯定不能吃屎,你就放心吧。”
刘丽珍冷哼两声,明显是不信他说的话。
谁让他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呢。
除了会作妖、耍钱、喝大酒,他哪干过正事啊!
第2章 悬崖勒马徐二宁
俗言是狗改不了吃屎,果真是如此,徐宁上辈子就没改。
上辈子老爸徐春林半身瘫痪后,他依旧我行我素,老妈背地里流下多少泪,那都数不清。
虽说徐宁上面有个大哥徐龙已经结婚,但徐宁和妹妹徐凤没结婚呢。
老妈操持著家业,得给徐宁攒钱说媳妇,也得给妹妹徐凤攒钱做嫁妆。
家里发生这么大变故徐宁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整天不著调在外面浪。
后来是王二利说服他,让他帮著家里干点活,并且带著他上山打围,才消停了一年多。
1985年也是王二利托人给介绍个对象,就是屯子里孟瘸子家闺女,这姑娘长得水灵,性格也温顺,有股傻大姐的气质。
孟瘸子为啥把家里闺女给他呢,原因是小时候孟家闺女掉水库里,是徐宁路过给拽上来的。
别觉得狗血,这年头的人朴实,懂得记恩情。
结婚后,徐宁跟著王二利打了两年围,但赚来的钱,除了给媳妇点生活费,剩下的全让他祸霍了。
为此老爸骂了他无数次,老妈把笤帚疙瘩都打了碎仨。
大哥徐龙更是气的提出分家,让老爸和老妈、妹妹跟他过,把徐宁踢出了家门。
分家后,徐宁还是不收敛,成天成宿耍钱,媳妇独自在家闷声掉眼泪,故此孟瘸子找上门数次。
被老丈人找上门,在农村是非常丢人的事儿!
这事在屯子里传开,老妈也觉得没脸了,就让徐宁和媳妇离了婚。
可这年头离婚,那是个大事。
老孟家闺女从此没出过屋,孟瘸子瞅著屯亲也低头当没看著,因为觉得没脸见人。
而徐宁在离婚后,过的相当潇洒,拿著打围挣得钱去了省城,等钱祸霍光了后。
他经人介绍去了万业镇的煤矿,当运输车队的护车员。
与他同车的司机相熟后,司机说有招能混进参帮赚大钱。
然后两人就去了参帮,前期确实赚了点钱,因为除了放参,他隔三差五还能打点东西卖。
可后来参帮发现个老埯子,就是曾经挖出过人参的老坑,随即参帮大乱。
与他们同进参帮的两兄弟,拿枪将把头和二把头都给崩了。
司机为了救徐宁,腿上也挨了枪,徐宁背著他逃出林子才躲过一劫。
虽说后来那俩兄弟被抓判了死刑,但老埯子却被糟蹋不成样子,连颗参毛都没了。
接著就去司机家里养伤,等司机伤好了后,又经人介绍去南方倒腾手表、录音机、电视机等家用电器。
因此就没赶上老妈的葬礼,他确实很后悔也很自责。
但后悔归后悔,该玩还得玩啊!
他在南方也不消停,除了倒腾电器,还跟著当地的猎户上山打猎,这玩意就跟钓鱼似的,有瘾呐。
他和司机都赚了不少钱,身家一度将近千万。
可惜是狗改不了吃屎,有钱就更闲不住了,徐宁搁南方找局、甚至过海去耍钱,所以这些钱他是一个子都没剩下。
司机曾劝过他无数次,可他就是不听,因为耍钱这事,司机也和他闹掰了。
不过两人是过命的兄弟啊,徐宁在南方欠下高利贷被人挑断手筋脚筋。
最后是司机过去给他平的事、治的病,病好差不多后就送他回了东北老家。
回到屯子后,由于手筋脚筋曾断裂,不能干重活,更没法上山打围。
所以他只能受著大哥和妹妹等人的接济勉强度日。
五十三岁时,孟瘸子家闺女也就是他前妻病逝,他收到消息后就眼前一黑。
醒来时发现回到了1983年11月7号这天上午!
老妈咬牙切齿挥著笤帚疙瘩,是那么的熟悉。
重回原点,虽说改变不了以前,但他能改变未来啊!
徐宁弯腰把鞋跟提上,直腰瞅见老妈不信任的表情,便笑著说:“妈,我真学好了。”
刘丽珍愤恨抬手点著他说道:“快拉倒吧,从小到大打你无数次,你也不长记性。等你爸回来看咋削伱的!”
徐宁心想这要是再不赶紧山上救父,恐怕徐老蔫这辈子都打不著他了。
“妈,我得赶紧上山,要不然都不赶趟了。”
刘丽珍皱眉:“啥玩意不赶趟,你到底想嘎哈?”
“诶呀,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学好了,肯定不去耍钱喝大酒!”
刘丽珍闻言一愣,虽然这话听了无数次,但每次听到依然会有所期待。
说著,徐宁就拿起炕头捂热乎的棉袄穿上,转身往外屋地走。
刚出门,他就看见王二利的媳妇韩凤娇坐在木墩子上,往灶坑里添著柴火。
“二婶。”
韩凤娇笑著点头,语气温和道:“让你妈省点心,你上山正好给他们带饭,早晨走得急,都忘拿干粮了。”
刘丽珍也来到了外屋地,指著灶台上的两铝盒饭,“你要出去浪,这盒饭就别拿了。”
徐宁苦笑,他才重生几分钟,想改变家里人的看法肯定不简单。
故此他没解释,只说:“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让他们饿著。”
他拿起装著铝盒饭的布袋子,就掀帘出了门。
“上山加小心啊。”
他都走到大门口了,刘丽珍还不放心,掀著棉布门帘嘱咐道。
徐宁迈过门槛儿,回头道:“你就放心吧!”
刚回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妈!晚上我想吃土豆丝卷饼!”
刘丽珍眉头一皱,怒道:“我看你像个卷饼!就会要缺。赶紧滚犊子!!”
徐宁嘴角泛著笑容,久违的话再次听到感觉非常亲切,非常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