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小子还挺会学话。那就先去楞场瞅瞅,我也知道看不出啥,但瞅一眼心里有底啊。”
“明白。”
两人顺著老林子进入东山,这片山没有高峰,全是低矮山包,漫山遍野长著各种各样的树木,最多的就是水曲柳、红松、冷杉,其次是刺五加、刺老芽、老虎杖子这种灌木。
在东山走了七八里地,才到了最近的22楞场,此时楞场里已经有人在干活了,伐树的、挂套的、归楞的、记数的约莫得有三四十人,因为没过正月十五,所以回楞场干活的人比较少。
杨玉生和伐树的工人唠了两句,便和徐宁去到楞场里转了一圈,他发现楞场的木头楞子,摆放的都挺整齐。
“工人就住在窝棚里?那能暖和么。”
徐宁点头:“暖和,三叔,别小瞧这窝棚,管不少事呢。窝棚里边是个大炕,能睡三十多人,窝棚里就点俩炉子,再将炕烧热乎,睡觉不遭罪。”
杨玉生指著窝棚,点头:“那我进去瞅瞅啊?”
徐宁直接推开门,迈腿跨进去,瞅见有一老头坐在炕上喝酒,他打声招呼:“大爷,我进山打猎有点渴了……”
“渴了?渴了自己倒水喝,茶缸子搁炕梢,暖壶搁炉子旁边,自个倒!你打猎咋跑这头来了?”老大爷挺爱唠嗑,闲问一嘴。
“这不是跟我叔来东山遛套子么,啥都没瞅著……”
杨玉生进屋打量一圈,感觉温度够用,因为刚进窝棚就感觉一股热气扑面。
“老哥,咋头午就喝啊?”
老头笑说:“头午喝点精神精神,你来一口啊?”
“我酒量不行,一口就下不去山。老哥,这屋里瞅著挺暖和啊。”
“暖和!头些年就是烧炕老特么冷了,大半夜都能被冻醒,后来林场有个领导姓郭,特意给送的炉子,这炉子都是新的,刚使两三年……”
杨玉生一怔,问道:“这俩炉子是林场给配的?每个楞场都有啊。”
“嗯呐,都有!林场领导说啥玩应,工人休息不好,搞不出产量。
年前我还听说,林场要请人打牲口呢,到时候把肉分给我们楞场,一月最少吃顿大肉,后来也没信了,不知道咋回事。
诶,你俩打猎应该经常能吃著肉吧?”
徐宁笑说:“七八天能吃著一回吧。”
“诶妈呀,那你们这日子过的正经不错啊,我们家俩月能吃一回肉都不善了。”
徐宁说:“这不是有点打猎的经验了么,隔三差五能下点货。”
“啊,那你俩这不行,你得跟小徐炮学。知道小徐炮不?就是庆安老徐家的二小子,诶我艹,年前壳死一头六七百斤的大猪啊,老特么有能耐了!
现在那大猪还搁林场门口立著呢……”
杨玉生闻言瞅了眼徐宁,笑道:“小徐炮谁不知道啊,我们也有所耳闻,确实挺厉害。”
“那可不咋地,也是年前,这小徐炮就整死两头黑瞎子……”
听著老头吹嘘自个的徐宁,的确有那么点尴尬。
喝了酒的老头,话多一点,絮絮叨叨的也能理解,但徐宁没有跟他表明身份,毕竟说了也没啥用,除了装比一时爽,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五分钟后,徐宁和杨玉生走出窝棚,俩人直接朝著林子里走去。
“你咋没跟老哥说你是谁呢?”
徐宁笑道:“三叔,我也不是小孩。”
“对喽,那刚才他帮你吹牛比,你心里啥感觉,挺爽吧?”
“那肯定的!”
杨玉生笑道:“自个听听就行,特别是你做这种有危险性的工作,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别觉著旁人抬你两句,你就往起飘。”
“明白,要是以前我肯定飘到云彩里去了,现在肯定不能飘,因为屁股已经扎根在这片土壤了。”
“好!今个收获还凑合,你郭舅是个认干的领导啊。”
徐宁笑说:“三叔,我郭舅是有点小毛病,但他办了不少实事,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郭兴民的小毛病大多数人都知道,在市里林业局也有些传闻,那就是特别爱钻营,徐宁琢磨他上辈子被冷待、原地蹲坐好几年,就是因为这个小毛病。
杨玉生点头:“恩,没进窝棚不知道,一进吓一跳。关心楞场工人的住宿情况,确实挺务实。”
为啥这么说?因为楞场工人是楞场的把头自个招来的,和林场没有啥关系,而郭兴民能将视线放在楞场工人身上,就说明他的确很务实,也知道工人的不容易。
“三叔,还去28楞场不?”
“不去了,眼瞅著快到晌午,咱俩赶紧去遛套子,然后往家走。明个也得搁家歇著吧。”
“嗯呐,狗得搁家歇两天,我爸体格子也不咋地,他昨个都是硬撑的。”
杨玉生笑道:“看出来了。”
第279章 你可能耐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
日头高高挂,已是晌午。
站在东山的冈梁子上能够感觉到寒风如同刀子剐蹭脸蛋,徐宁和杨玉生皆是戴著围脸巾。
杨玉生踩著徐宁的脚印跟在身后,偶尔会询问两句关于套子、夹子的事,看来他对打猎也很感兴趣,并且有些热衷。
徐宁将捕猎的工具种类简单介绍一遍,主要是常用的各种夹子和套子,再就是捉脚、阴阳窖、木猫、拨楞杆子、网兜、吊脚……
杨玉生问道:“我看这片山全是套子、夹子,这真有那么多小兽?”
徐宁点头:“有,这些小兽大多都是夏秋两季从南山迁移过来的,这东山有好几口泉眼,东山主要产各种果、松子啥的,还有个原因……”
杨玉生眨眨眼,道:“还因为这边紧挨著庄稼地?”
“嗯呐!三叔,你是明白人。有庄稼地,就意味著鸟兽多,在山林里筑巢,我小时候就搁东山掏鸟窝,有前儿能整著十多颗鸟蛋呢。”
杨玉生笑道:“那咱俩小前儿玩的东西差不离,那时候就是砍柴火、掏鸟窝、玩泥巴……”
徐宁回过头笑说:“三叔,你小前儿玩泥巴也是往旁人家玻璃上糊啊?”
“艹,我哪像你这么牲口啊。”
“哈哈哈!”徐宁大笑。
和杨玉生相处几日,他发现这位三叔没啥架子,也真是将他当晚辈呵护,而且三叔和旁的老爷子不同,他不是掌控欲特别强的人,遇到事情会先询问徐宁的意见。
像这样的长辈,哪有晚辈不服气的?哪有敢不尊重的?因为杨玉生已经打个样儿了。
徐宁虽然没见过杨玉生的两个儿子,但他琢磨这俩儿子应该也挺好相处,毕竟家庭教育在这摆著呢。
两人连续瞅了两个狍子套,全是空心套子,周围也没有兽踪,看来狍子没回来,亦或是搁半路被旁人截胡了。
走到最后一个狍子套附近,徐宁侧耳听到一种‘沙沙’的响动,他紧忙将老撅把子滑到胳膊弯,然后掏出铅粒子弹,往枪膛里面压。
杨玉生瞅见他的动作,虽说有些疑问,却没问出声,也抄起56半拉动了枪栓。
徐宁佝偻著腰往前迈步,由于踩雪发出了声响,所以很快就惊动了在狍子套跟前发出声音的人。
这人披著熊皮,靠著树蹲下,从远处瞅黑乎乎的像是一头黑瞎子。
而他手里正在使钳子解套,因为套子里有头约莫三四十斤的小母狍子,此刻它已经歪脖子咽气了。
披著熊皮的马六听见踩雪的声响,抬手去抓靠在树上的枪。
而徐宁和杨玉生也摸到了他身后。
马六的动作很连贯,他抓住枪杆之后,便侧躺在雪地中,枪口对准了两人,但瞅见是徐宁微微一愣。
“妈了巴子,你这小崽子吓我一跳!我寻思谁呢。”
马六说完,咧嘴一笑:“你咋来了呢。”
当徐宁瞅见是马六的时候,就已经和杨玉生收了枪,并且正在退弹。
“我寻思来遛遛套子,大爷,这是我三叔……”
徐宁将铅粒子弹装进胯兜,便将杨玉生和马六相互介绍一番。
马六瞅了眼杨玉生点个头,转身继续解套子,说道:“那你来的正是时候,待会给这小狍子拎家去,明个刚好能吃个新鲜。”
“你自个留著吃吧,家里有肉。”徐宁说道。
马六没抬头,摆手道:“让你拿就拿回去,这套子都是伱下的,你还客套上了。”
徐宁笑说:“那行。诶,大爷,你去掐那头棕熊踪没?”
“能不去掐么,头些天去瞅一眼,我瞅著是往白石砬子去了,那头有点远呐,我这腿脚……”
没等他说完,徐宁急道:“你可别瞎整嗷,你都多大岁数了,扯这个干啥,你真要想打,到时候我跟你去。”
马六回头一笑:“打啥呀,我这腿脚走二十里地都费点劲,上回跟你去虎峰那头猎鹿,到家我歇两天才缓过来。”
这时,杨玉生站在他旁边,从兜里掏出烟袋,问道:“老哥,抽一颗?”
马六刚要回绝,却发现杨玉生拿出来的是老旱烟,道:“那就抽一颗,小子,你给我卷一颗。”
“诶。”徐宁点头,凑到杨玉生跟前,两人蹲在旁边卷著烟。
杨玉生两手捏著烟卷,问:“老哥,以前搁哪当兵啊?”
马六皱眉闷头道:“没当过兵。”
“啊。”听闻马六情绪不佳,他就没继续追问。
徐宁笑说:“三叔,我大爷常年搁山里住,主要是养蜂,偶尔才打个猎。”
“那真是挺厉害啊。”
马六没接话,转而道:“二宁,那头棕熊往白石砬子去了,你要去削它啊?”
“嗯呐,我过两天就去,你跟我一块去不?”
“快拉倒吧,我腿脚不咋利索,容易添累赘。”
徐宁没继续劝,直说:“那你就搁家跟前溜达,对了,这阵子你别去南山,有头老豹子过来了。我们屯子有个人,昨个在山里碰见它了,要不是我家狗叫唤,他就得留在山里。”
“咋回事?”
徐宁把老姜的遭遇简单陈述一遍,马六听后道:“如果这头老豹子受伤,再闻著他的血腥味,那它肯定得下山。”
杨玉生点头:“昨个二宁也是这么说的。”
马六笑道:“二宁打猎手把和对牲口习性的了解比我强。”
“诶妈呀,大爷,你可别夸了,上回搁望兴也好悬没回来……”
这事他和杨玉生讲过,说的是遇见仨大猫的事。
“哈哈……”
俩老头蹲靠在杨树下抽烟,徐宁蹲在半米外的雪壳子里,抓著侵刀扒拉著小狍子,这狍子才三四十斤没啥肉,将灯笼挂掏空能剩下二十斤净肉都是多的,最多能包顿饺子。
但这小狍子才咽气不大会,开膛的时候还冒著热乎气呢,吃的就是个新鲜。
“不去我那坐会啊?晌午搁这吃呗。”马六起身道。
徐宁摇头:“我妈她们都整好饭菜了,你那还缺啥不?酒还有么。”
“啥都不缺,有!你年前给我拿两壶,都够我喝到出正月了。以前没酒就馋,有酒还不咋乐意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