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个早晨却略有不同,因为老徐家左边的邻居老魏,先是去了趟卖店买醋,等回来碰著徐宁等人,便将他搁路上听说的事说了一嘴。
“搁老刘家门口碰著的老黄,他们都搁一趟街,说李三坐外屋地嚎了一晚上,今个早晨五点多钟,李峰回来一趟,一瞅他连炕都没烧,李三给李峰好顿骂,完后李峰就被气跑了,李三爬上梯子,坐在房檐就招唤山呐山呐,肯定是魔怔了。”
徐宁等人听后感觉有点荒谬,李三这种人能魔怔?不能是装的吧。
“昨晚间李三自个搁家睡的啊?”徐龙问道。
老魏摇头:“哪睡觉啊,这不嚎了晚上么,听老黄说刚回屋不大会,反正昨晚两边的借比子都没捞著好觉睡。他俩儿媳妇带著孩子去常西风家睡的,听说昨个下午,李三给他俩儿媳妇、常西风哥俩一顿臭骂,骂的挺难听呢。”
“这李三是挺牲口哈,还没给李山伐送走呢,他就开始作上了。”
老魏点头:“可不咋地,眼瞅著过年了,他自个作出这么个事。行了,你们贴著,我也得回去贴对子了。”
“得嘞。”
待老魏离开之后,徐宁转过身,抬起双手将对子捋匀,便听王虎说:“二哥,昨个没去东山遛套子,今个去不?”
“去!等我大哥过来就走,早去早回,家里一堆活呢。”
“好嘞,那我俩进屋了嗷。”
随即,徐家兄妹也往当院走,徐龙抱著浆子盆,说道:“你说李三是真魔怔,还是假魔怔?”
徐宁说道:“真假能咋地,跟咱有啥关系,反正别来咱家作妖就行。”
徐凤拽著徐龙胳膊,说:“大哥,你昨个跟爸要压岁钱啦?爸说给多少哇?”
“我哪知道,问你二哥。”
徐凤转头,徐宁道:“给十块钱,你就按这个数跟爸要,他不给你就哭。”
“嗯呐!到时候分你五块嗷。”
徐宁搓著她脑袋,笑道:“行,没白稀罕你。”
“那必须地么!”徐凤呲著牙道。
将房门两侧贴上对子和福字后,屋里已经放好了桌子,徐宁往屋门中间刷了点浆子,然后把福字贴了上去。
徐凤站在外屋地,小嘴叭叭地将老魏的话学了一遍。
而徐宁、徐龙也忙活完,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王淑娟端来了一碗醋和酱油、蒜瓣。
“他要是魔怔,那真是老天爷开了眼。”徐老蔫冷笑道。
刘丽珍坐上炕,拿起筷子,说道:“别老这么唠嗑,人家现在有事,有啥恩怨等这事过去再说呗。”
“瞅瞅你妈唠这嗑,多有水平。”
“滚犊子,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听你唠嗑,我都难受。”
徐老蔫嚼著饺子,说:“难受你不也听这么些年了么,娟啊,给醋递我,吃饺子不蘸醋,冻掉耳朵没人管呐……”
今个,徐老蔫走的早,这么年根底了么,他作为林场的大会计,得早点去发工资、发福利。
原本王二利是不用去林场的,只需让徐老蔫将他和徐龙的工资、福利捎回来就行,但是王二利初三去万业得用车,所以他是去取车的。
王淑娟捅咕著徐龙,问道:“今年给发的啥玩应啊?”
“跟往年一样,就是米面油呗。”
第252章 251穷找穷亲 富找富邻 渊源不浅
1984年2月1日,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今个气温明显回升,在零下十多度的上午,老徐家可谓是相当热闹!
自打徐老蔫和王二利走后,刘大明和李福强一家就陆续登门了。
由于昨晚刘丽珍就将猪头、猪蹄、猪腿、鹿肉、狍子等东西,拿到外屋地放在大盆里解冻,所以他们刚进门,就被刘丽珍安排去当院,燎猪毛、取猪脑、抠猪脚趾盖等活计。
刚燎了会猪毛,徐宁就感觉全身刺挠、燥热,他起身将手里的刮刀递给徐龙,随即招呼王虎进屋换身衣服,徐宁并非想偷懒,而是得去趟东山遛套子,这事都定下好几天了,一直没有落实到位,让徐宁心里挺难受的……
刘丽珍见他和王虎换了跑山的衣服,且拎著两把侵刀,便拽住徐宁的棉袄袖子。
“你去东山啊?”
“啊,头些天就定好了,我得去瞅瞅狍子套,那套子是三股八号线搓的,正经挺值钱呢。”徐宁多余解释了一句。
刘丽珍笑著拍他臂膀,翻著眼皮道:“那你去下屋,将缸里剩下的那些冻饺子,给你东山那个大爷拿著,上回抓李三的时候,他不也出力了么。”
徐宁闻言就搂著老妈一笑,“诶呀,还是我妈好哇!处处为旁人著想,我妈就是心善呐。”
老妈将他推开,“快滚犊子吧,你就懒的浑身刺挠,让你干点活就想跑。”
虽说老妈戳破了徐二宁内心真实想法,但在屋里的人都没啥意见。
在房檐下使锤子凿猪脚趾盖的李福强,转头道:“兄弟,你去东山拿著点扎枪啊?”
徐宁和王虎走到房檐,“不用,就是进山溜达一圈,晌午之前就能回来。”
刘天恩扶著猪脑袋,刘大明挥著斧头劈猪头,“二哥,那我跟你去溜达啊?”
没等刘大明说话,王彪就说道:“你跟著嘎哈?赶紧扶著猪头得了。”
“关伱啥事,你再跟我吵吵,我就将你那事说出来。”刘天恩直白威胁道。
王彪磨牙霍霍,最终选择隐忍,“算你狠!”
徐宁笑了笑,回头问:“妈呀,缸里的冻饺子全拿著啊?”
“全拿著吧,拢共也没剩多些,咱过年吃现包的,冻饺子没啥味。”
刘大明呲牙笑道:“姐,去年咱拢共就吃两顿饺子,咋今年还挑上啦?”
刘丽珍没好气道:“我乐意!咱家就这条件,没招。”
“哈哈……”众人笑出了声。
吴秋霞说道:“该咋是咋地,自打二宁学好之后,这条件确实上来了,连著我跟你老舅也借了不少光呢。”
“可不咋地,之前我都不敢夸二宁,但今个大过年的夸两句也没毛病。”韩凤娇说道。
徐宁笑道:“二婶,搁背地里夸就行,我这人可不经夸。”
刘丽珍推著他往院门口走,“诶呀,你快拉倒吧,夸你两句还蹬鼻子上脸,赶紧走得了。”
“得嘞。”
徐宁进到下屋,将缸里的冻饺子装进布兜子里,拢共三样馅,有酸菜、白菜和萝卜的,里边全是熊油和油滋啦,咬一口都喷油,那才叫香呢。
王虎背著布兜,与当院一群人打个招呼,便跟著徐宁往屯西口走,从这边走近便点,能节省二里地的路程。
两人走到屯西口,便瞅见庄稼地飘著白幡、风卷著黑灰、燃著火堆……
常北风和牛乐坐在棚子里的凳子上,一边唠嗑一边喝著茶水,而在两人身侧,李峰则躺在木头搭的架子上,全身裹著厚棉被睡觉。
庄稼地四周没有遮挡,看起来冷冷清清,只能听见风声……
徐宁和王虎扫了眼,王虎边走边嘀咕,“这也没来多少人呐。”
“就李三这人品能有几个人来?不躲著走都不错了。”
“也是,牛乐咋搁这呢?”
徐宁摇摇头没吭声,以他的想法来说,老牛家人搁这也不犯毛病,刷点屯亲的好感,维护下自个家的名声也不奇怪。
远处,当常北风瞅见走在窄道上的两人后,直接将脑袋转到了一边,而牛乐见到他俩,却起身奔了过来。
“诶,这大过年的,你俩不搁家坐热乎炕头,要嘎哈去啊?”
离著十多米,徐宁回应道:“上山溜达一圈,你昨个搁这待一晚上啊?”
牛乐立在两人跟前,摇头:“哪能啊,我大哥昨个晚间搁这来著,到后半夜才回家,我是今个早晨吃完饭过来的。这要不是我爸发话,我肯定不能来啊,这特么跟我家有j毛关系……”
真要是讲道理,老牛家不来人才是对的,毕竟李三那么对牛力和牛乐,李山还使枪指著他哥俩,说没仇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牛家人为啥过来,就像徐宁心里想的一样,他们是过来刷好名声的。
“那你晌午回家吃呗?”王虎问道。
牛乐摇头:“我是想回家,但瞅这情况,哪能回家啊?等到晌午,常西风过来给送饭菜。”
王虎问道:“没说啥时候伐送啊?”
牛乐说:“李峰说初三伐送,但这大过年的,他家没几个亲戚能来,咱屯里也没人来,就这么两个人,上山都刨不动土。”
徐宁笑说:“你们哥俩得搁这靠到初三呗?”
“嗯呐,我爸昨晚间跟李峰唠了,我们哥俩得帮著伐送走。”
王虎说:“那你们也没法过个好年呐。”
牛乐摇头笑说:“诶妈呀,过啥好年呐,这过年跟平常有啥区别,除了能吃两口肉,日子不得照样过么。”
他话头一转,道:“原本今个早晨李峰想回家眯一觉,没成想李三瞅著他就一顿臭骂,骂他白眼狼……这李三太牲口了,昨个刚到家还骂孙翠萍、常丽红呢,给他孙女一比兜,骂的老难听啦。”
徐宁笑著点头:“恩,这事我今个早晨听一嘴,咋地,听说李三魔怔了?”
牛乐撇嘴摇头,不屑道:“他魔怔个j毛,我么么他就是不想面对自个害死李山的事实,搁那装犊子呢。”
王虎笑道:“这确实是李三能干出来的事,自打李山办事,他一趟没来吧?”
“来个j毛啊,这老闭登搁半道就告诉李峰,他不过来,说怕来个急病抽过去……刚下山的时候,他就指著李峰说,他大哥死了,让李峰往后必须养活他!否则谁也别想消停。哪有这揍性啊……”
徐宁扯了扯嘴角,在心里重新对李三刷新了底线。
王虎都听懵了,这是当爹的人能说出来的话?你大儿子眼睛没合上呢,你转头就找小儿子唠这事?这哪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怕李峰不养活他呗。”
牛乐点头:“嗯呐,是这么个意思。诶,那啥,我爸让我们哥俩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给我俩出主意,我俩当时肯定不知道该咋整,整不好李三现在就得去我家闹……”
徐宁闻言一摆手,“诶妈呀,我可没给你俩出主意嗷,谢啥谢啊。那就这么地,我俩溜达去了。”
牛乐点头挥手:“那行,等往后你有啥事喊我们哥俩嗷,别的忙帮不上,出点力干点活肯定行!”
徐宁转身挥挥手,便和王虎朝前走去,而牛乐则转身回了棚子,这棚子不是灵棚,而是类似于窝棚能遮风挡雨,比外头暖和不少。
徐宁和王虎走出去六七十米,王虎向后扫了眼空旷的庄稼地,笑说:“这牛宝田挺在乎名声呢,一瞅就是个心善的人。”
“咱没跟牛宝田接触过,善不善不知道,但办事还凑合。”
牛宝田来庆安屯这么多年,只交下了于开河,毕竟两家挨著熟门熟户。
但是不能以交下多少人评价他,因为有句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就因为牛宝田家里穷,所以媒婆都不乐意登门,另外牛宝田身体不咋好,还娶了个寡妇,带著个姑娘,这就更没人愿意搭理他了,怕进趟老牛家门,沾上啥脏东西。
而且,还有句话说的妙,穷找穷亲,富找富邻。
像徐老蔫交下的哥们,杜守财是屯支书、郭兴民是林场的场长……
跟徐宁论哥们处的,吴海泉、柴兵、许鹤等人,哪个家里差?许炮、常大年更是不用说,积攒多年的山货,如果全都卖了,兴许比老徐家还富裕呢。
东山,徐宁和王虎先顺道遛了两圈套子,只捡到一只山鸡,剩下的四个狍子套,依旧立在胳膊粗的树、旁边的兽道上。
对此并未感到失望和意外,毕竟东山里的套子实在太多,勤快的人一天能遛两趟,哪怕套著东西,也剩不下啥了。
绕到地窨子前方,便瞅见靠著木墙的柴火垛被码的溜齐,烟囱冒著白烟,屋内的马六正哼哼著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