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之后,王淑娟收拾著炕上的瓜子皮、糖纸,老妈搁外屋地投两遍抹布,进屋趴在炕上抹著炕席。
徐老蔫靠著地柜瞅眼,问道:“大龙,没去你杜大爷那吧?”
“嗯呐,我和娟儿明个头午去。”
“明个小年去啥去,过了小年再说吧。”刘丽珍回头说道。
徐老蔫皱了皱眉头,“那是我大哥,能不去吗?”
“你耳朵聋啊?我说过完小年再去。”
徐宁刚去完茅房回来,在外屋地听见了老两口的对话,掀开门帘说道:“我杜大爷说了,年前不让我再去给送东西……”
刘丽珍抹完炕下地,道:“这是两码事,过完小年,廿五去一趟,明个你跟二利说一声。”
徐老蔫笑说:“行,正好老三给拿两桶酒,我拎一桶等著初二喝。”
自打徐宁和王虎的爷爷离世之后,基本每年初二,杜守财都得招唤徐、王两家人去吃饭,久而久之,不用杜守财招唤,徐、王两家自个就去了。
在徐宁的爷爷活著前儿,杜守财也是初二来老徐家吃饭,因为杜守财的父亲年龄大走得早……
徐宁听著老两口安排明白了,便提醒道:“爸,你跟我杜大爷提一嘴盖房子的事,地方我都选好了。”
徐老蔫皱眉道:“用你说啊?你还指挥上我了呢。”
徐龙将烟头扔到外屋地的灶坑里,回身说道:“那块地方是挺好,但地方太大,估摸得掏点钱。”
刘丽珍擦了擦炕沿,将抹布攥在手里,说:“肯定得掏钱,要不咋堵屯里人的嘴?咱家搁屯里就够招摇了……”
“恩,是挺招摇,特别是这几个月,诶……”
穷的时候心里发慌,这富裕了心里还是发慌,这段时间徐老蔫的心路历程可谓艰辛,就像他之前兜里有两百块钱。
虽说整天看似高兴,实际上心里也直发慌,成年寻思著,如果这点私房钱被刘丽珍发现咋整。
而现在私房钱全都没了,他还是犯愁,这老爷们兜里分儿比没有,走到哪都没底气,万一碰著点啥事可咋整!
以小看大,以前老徐家在庆安屯里就算是有钱人,家里俩吃工资的人,闲著没事搁山里还能整点钱,隔三差五吃两顿肉,比上不足比下不余。
可现在呢?老徐家基本天天吃肉,短短不到四个月,徐宁自个就挣了一千块钱,若是算是徐老蔫等人整回来的熊胆,只老徐家就得有三千左右。
最重要的是,徐宁每回去跑山都能整著东西回来,这让屯子里人瞅著,哪家不羡慕?要是真红了眼,生了歹心,到时候就刘丽珍和王淑娟俩人搁家,咋整啊?
“别寻思那些事,咱自个过日子,也没招惹旁人,寻思那么多嘎哈。”
徐龙撇嘴道:“你懂个球儿啊!”
王淑娟扯著徐龙胳膊,说:“你少说两句,咱俩回屋吧。”
“我…我还没洗脚呢。”徐龙眼皮有点发沉,腿发软。
“我给你打水洗呗,走吧,回屋!”
徐龙被王淑娟扯著胳膊,推搡到了外屋地,便去了东厢房。
刘丽珍将抹布投洗干净,回到东屋,说道:“二宁,往后你再上山加点小心,要有人想跟你搭伙,你寻思寻思。”
徐宁听出老妈话里的意思了,点头:“知道,我也不可能跟旁人搭伙。你们是听著啥闲话了吧?”
徐老蔫愁眉苦脸没吭声,刘丽珍说:“啥都没听著,你赶紧回屋捂被去。”
“明个不烀肉么?不得先把肉拿出来缓上啊。”
“啊,对劲儿!老徐,你拿手电咱俩去趟下屋。”
徐老蔫听声起身翻找地柜,从中找到手电筒,瞅著徐宁站在门口,推了他一把,“搁这站在嘎哈呀?赶紧捂被睡觉。”
“你们到底听著啥了?”徐宁低头沉声问道。
刘丽珍和徐老蔫被堵在了门口,两人叹口气,就听徐老蔫说道:“晚间我回来前儿,碰著你赵大娘了,她叫著我偷摸说一嘴,说有人搁屯子里传闲话,说咱家这半年没少挣,家里至少有一万多块钱,就搁东屋地柜下边压著……这事我回来没搁饭桌跟你们说。”
徐宁一愣,笑道:“他们爱咋说咋说呗,咱家也没有一万块钱呐。”
话刚说完,他就瞅见刘丽珍和徐老蔫瞅著他,徐宁皱眉道:“咱家钱真搁地柜底下压著呢?”
刘丽珍点头:“恩,现在没有,我换了个地儿……”
“这是有人搁屯里造谣传闲话啊。”
徐老蔫闷头道:“用你说,肯定的事儿!我倒不是怕啥,你说你成天跑山,家里就剩下你妈你嫂子两人,万一有点啥事咋整?”
“诶呀,别瞎想,大白天屯里都是人,能出啥事?晚间咱们不就回来了么。”
这时,徐凤从东厢房跑了回来,进屋瞅见三人站在门口,说道:“妈呀,搁这杵著嘎哈呀?”
“你捂被去。”刘丽珍将徐凤扒拉进屋,三人来到了外屋地。
徐宁说:“别瞎想了,这事我回头查查。”
徐凤掀著门帘子,问道:“查啥事?二哥,你跟我说,我帮你查查呗……”
“哪都有你!”刘丽珍转头嘘呵道。
徐宁笑说:“凤儿,你搁屯子里玩,听说咱家啥事没?”
“没听说呀,我就是搁强哥家跟金玉玩,没咋出门啊。”
“那你明天去溜达溜达,听听有谁搁屯子里传咱家闲话。”
“有人传咱家闲话?啊,那我明天就去溜达!”
刘丽珍和徐老蔫瞅了瞅俩人,然后就拿著手电筒出了外屋地,去下屋拿肉了。
而徐宁则整了点洗脚水,一边泡一边想著这件事。
这事其实挺简单,主要是刘丽珍和徐老蔫想的太复杂了,屯子就这么大点,以老徐家的实力,哪有人敢惹他们家?
这不是刚过几天好日子么,老爸老妈心里边就痒痒了,心有不安,也是钱多闹的……
徐宁泡著脚,对东屋喊一声,徐凤就趿拉著鞋跑了过来。
“嘎哈呀,二哥。”
“你明个去找李彤玩,你们好好玩,千万别干仗,知道不?”
徐凤皱眉,有点不乐意嘀咕:“我懒得瞅她。”
“那也得瞅,你这么地……”
徐宁给徐凤出了个招,徐凤听后点著头,道:“明个小年,我找她玩合适吗?”
“那咋不合适呢,玩一个点你们就回来呗。”
“好嘞!”
为啥让徐凤找李彤玩呢?
因为徐宁在这个事里闻到了一丁点熟悉的味道。
第238章 跟我二哥学的 稳稳当当
1984年1月25日,癸亥年腊月廿三,北小年。
老徐家刚吃完早晨饭,徐老蔫和王二利就去上班了,在他们离开不久,王、李、刘三家人便陆续上门了。
老娘们搁外屋地烀肉,徐宁等人也没闲著,留几个小的在屋里迭‘克子’‘打钱’,徐宁和刘大明、李福强便去当院收拾柴火,额外起了个灶,这个灶是用来做捞饭、蒸馒头的,否则家里三口锅也不够用,因为需要炖的菜太多了。
九点多钟,徐凤领著金玉满堂出门了,刘丽珍根本没拦著,原本她就不爱让徐凤搁家待著,不仅嫌她闹人,还嫌她叽叽喳喳……
徐宁站在当院瞅著老舅和李福强垒著灶,便搓搓手回到了屋内,刘丽珍见他进门撇撇嘴,刚要出言嘲笑两句他偷懒不干活,就瞅见徐宁进屋将五条小狗放到了当院。
这五条狗说是小狗,其实也不算小了,个头都到了徐宁的波棱盖,昂起脑袋正好到裆间……
“出去!去!”徐宁蹬了两脚犯贱的独眼,将五条狗无情的赶出了门。
它们虽然是狗,但也不傻,头两天气温回升,太阳照著非常舒坦,它们就愿意去外头玩,但这两天气温下降了,刚出门就感觉一阵冷意袭来,令它们刚出门就想往屋钻。
徐宁对狗的态度那是无比喜爱的,但也不能惯著,狗这玩应身上有股味,越是大狗越明显,现在五条狗都已经长大了,味道极其明显,像徐宁经常搁西屋睡觉感觉还能差点,然而老爸老妈一进屋就能闻著一股怪味。
曾三番五次让徐宁将狗扔外面去,而徐宁皆以他们岁数太小呵护了几天,但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肯定得来人,若是让旁人瞅见这五条狗搁西屋睡,哪怕旁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得犯嘀咕。
“嘎哈呀?外头死冷寒天的,你给它们整外头嘎哈呀?”刘丽珍皱眉说道。
徐宁关上外屋地的门,说道:“待会我给它们钉几个窝,以后让它们搁外头睡。”
“头两天暖和时候,你咋不寻思呢?这两天正是冷的时候……”
刘丽珍说了两句,见徐宁呲牙乐,白愣一眼道:“我不乐管你,你爱咋咋地!”
“得嘞。”
徐宁进屋喊上王虎,王彪和刘天恩也不爱迭‘克子’啥的了,便也兴冲冲的跟了出去,听徐宁指挥去到下屋和房后找了十几个木板子,再取来洋钉子和锤子、手锯,就在房檐下干了起来。
以花狼为首的五条狗,在青狼、灰狼四条狗面前晃晃悠悠,好似在炫耀,说它们自由自在没有被栓狗链子,青狼抬头瞥一眼,吐口唾沫,像是在说等你们捞在我手里,我磋磨死你们几个狗儿子!
这时,徐凤牵著金玉的手颠颠跑进了当院,而满堂则慢步跟在了后头,刚进院徐凤就奔到了她二哥跟前。
“二哥,任务完成!”
徐宁愣了愣,问道:“咋这老快呢?”
“嗯呐,我根本没去找李彤,我先去趟小卖店,跟老刘大哥唠会嗑,他说昨个赵大娘她们几个老娘们,好像是搁前趟杆儿听沈巧嘴说的。
完后正好沈巧嘴来卖店买东西,我就问一嘴,她说是听常丽红说的……”
徐宁听到常丽红的名字,便将这事分析的差不离了,说道:“你仨进屋迭克子去吧。”
“诶呀,二哥,我刚回来,不得让我们歇会啊。”
“那你们歇会再迭!”
徐凤嘟著嘴有点不高兴,显然是对她二哥翻脸无情有些不满。
旁边,李满堂说道:“二叔,这事不是常丽红说的,她是搁家听李彤她爷说的。”
徐宁一愣,“伱咋知道呢?”
“我瞅她俩去了卖店,我就去找李彤了,她跟我说的。”
徐宁笑道:“瞅瞅,还是满堂办事稳当,再瞅瞅你,慌慌张张的,一点不听话!昨晚我跟你说啥啦?”
徐凤使眼睛剜了李满堂一眼,转头两手抓住徐宁胳膊,贱了吧次的说道:“二哥,我这不是急中生智嘛,咱家出这么大事,我著急立功啊!”
“赶紧进屋迭克子去。”
“好嘞!”
徐凤当即应一声,拽著李金玉就进了屋,但是却没理会李满堂,这仨孩子肯定闹了点别扭,徐宁虽然瞅出来了,但是却没有管,孩子闹别扭,第二天就能和好……
刚进屋,徐凤坐在炕沿杵著小下巴,装的像个小大人,瞅著姗姗进屋的李满堂,抬手指著他,说道:“满堂啊,你咋不听小姑话呢?那李彤是啥好人呐,你找她嘎哈呀。”
李满堂抓著纸迭了起来,抬头说:“那不得先听二叔话,再听你的么。”
“好好好!你的态度很不错,但你往后不兴再跟李彤接触了,她很危险!”
李金玉说:“就是,上回她偷我橡皮,撕你田字格忘啦?”
“没忘没忘,可老师都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就寻思抬头不见低头见……”
徐凤拍著炕沿,说道:“你这思想有问题!我们老徐家人哪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说道,你去问问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