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脚往庆安屯子走,似乎达成一种默契,只听王彪和刘天恩在前方因为某事呛呛起来,李三搁后头抿嘴偷笑,只当是给紧张发虚的心,增添点乐子。
这时,三人身后约莫七八十米的山上,一人穿著熊皮大衣和鹿皮雪地靴,手里攥著一颗猎枪,缓缓从树后站起身,然后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这人正是马六,说来也是巧,他两点多钟搁地窨子闲著没啥意思,便想著去给徐宁遛遛套子。
毕竟徐宁下套子有段时间了,一头牲口都没整著,让他这当大爷的也挺无奈,心说这小二宁点子背,套子下的倒是挺好,奈何就是没有牲口闯进来,一点招没有。
哪成想,当他走到第三个套子跟前的时候,就发现这三股套子竟然被拦腰掐折了,只剩下个尾巴拴在杨树上,套圈已是不见踪影。
马六皱眉瞅著雪壳子上,狍子被拖拽的痕迹,便顺著踪往下捋,走了约莫将近一个点,他就到了这处低矮山丘,瞅见了刚到山道上的李三和狍子,再往左边山下一望,便看见了王彪和刘天恩。
他见过这俩小子,上回刘大明、李福强领著他们进山遛套子,以为是他将狍子偷了,差点闹出误会。
“这事整的挺巧哈。”
马六嘀咕一声,却没有妄动,眼瞅著王彪和刘天恩超越李三,他才起身下山跟在后头。
等跟到岔道口的时候,马六卸下背著的枪,朝枪膛填上一颗铅粒弹,然后举枪朝天响一枪。
嘭!
枪声在空旷的庄稼地回荡。
前方,正唠欢实的刘天恩和王彪听见枪声被吓一跳,缩著脖子朝后一望,嘴里发出‘诶我艹’惊呼。
在二人身后,李三听闻枪声也被吓一激灵,他本来就心里发虚,只感觉全身毛孔在立正稍息,小凉风‘嗖嗖’往他皮肉里钻,猛地打个寒颤,向后一瞅,当即有些发懵。
只见马六举著枪快步朝前狂奔,只这短短片刻就奔到了距离三人四十多米的位置。
“诶我艹尼玛滴!你特么给我站呐!敢偷我狍子,我特么整死你!”
李三发懵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转头就瞅见了披著熊皮大衣的马六,上回马六给他一刀,让他打心眼里发憷,所以见到马六就懵了。
再一听马六的喊声,哪里不知他今个搁山里顺的狍子是马六的啊,这下正主来寻,抓他个正著,还能咋整?跑吧!
李三慌里慌张的当机立断,将手里拉著狍子的绳一扔,拔腿就要朝前跑路。
“你特么给我站那!再跑我崩了你……”
别瞅马六岁数大,但他常年搁山里跑,可不是李三这种偷鸡摸狗之人能比的,只两三个健步就冲出两米。
王彪和刘天恩一愣,他俩并不知道徐宁和马六之间的交情,但听到马六的喊声,也快速回过味了。
“诶妈呀!你跑啥呀。”
“诶,你狍子不要了啊?”刘天恩瞅著李三朝他跑,张嘴问道。
李三摆手,“快躲喽!”
王彪装作惊讶,指著狍子脖颈,喊道:“诶妈呀!这狍子的脖子上套的,好像是我二哥使八号线搓出来的三股狍子套啊!”
刘天恩当即跳到李三前方,抬手指著他脑瓜门,大声喝道:“忒!你这个小偷!!”
顿时李三大惊失色,脑袋瓜一阵发懵,惊慌错乱的往刘天恩右侧窜去,企图绕过他……
“滚犊子!”
刘天恩听这老家伙骂自个,当即回道:“伱特么滚犊子!”
眼瞅著他要上手抓李三,王彪在旁边喊道:“别动手!你快回去喊二哥,瞅我咋治他……”
“妥啦!”
刘天恩伸手没抓住李三,只能任由他往前狂奔,待他跑出去两米多远,刘天恩才将身上的爬犁绳解下来,扔到地上之后,和王彪一同朝前奔去。
俩人的速度比李三快多了,而马六也距离他俩只不到十米,时间缓缓流走,很快刘天恩和王彪就追上了李三,和李三并排往屯西口跑。
此刻李三被累的呼哧带喘,面色苍白,只感觉腿脚发软,但他不敢停下,如果在屯子外停下,被马六抓住的话,那他今个肯定好受不了。
进了屯子还能保一命。为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人与人搁屯子外发生啥冲突都行,但外人若想进屯子干仗,那屯里屯亲肯定不乐意。
甭管对错都得一致对外,否则让外人欺负到屯子,那必然得招旁个屯子人笑话。
刘天恩边跑边转头冲着李三咧嘴笑,“你完犊子啦!”
王彪催促道:“你快回去喊二哥,玛德,待会都该到家门口啦。”
“得嘞!”刘天恩应一声,便大步朝前窜去,很快就将李三甩到了后头。
王彪在李三旁边并排跑著,边跑边问:“你偷我家狍子干啥?按照山规,你不得给留个大腿啊?咋还连套子一块整走了呢,真不讲究,挺大岁数了,咋不知道磕碜呢。”
“你别叭叭!”李三瞪著眼珠子喊道。
“你还急眼了,这事你做的不讲究,不许人说啊?我要是你,肯定得找个树一头撞死,诶妈呀,我也干不出来这磕碜事儿啊,哈哈……”
王彪有些随根儿,所以他说起话讲起道理来与王老邪无异,都是能将人噎死,折磨的欲仙欲死……
“你说说你多给你俩儿子丢人,那八号线挺老贵呢,你直接就给薅下来啦?妈亲呐,你可真有钢啊,上回你偷我二哥俩狍子,我二哥就没找你,你咋还偷呢?挺大岁数,咋这么不要脸呢,我都替你感到磕碜,替你俩儿子感到悲哀!”
李三听著王彪的话,立时满肚子是气,不过大多数气都是风灌的。
他脸色憋的通红,磨牙切齿的朝著王彪伸手抓去。
王彪见状直接往前大迈步窜了出去,回头咧嘴道:“诶!没抓著,哈哈……还想打我啊?没抓著,没抓著,我气死你……”
这就是徐宁说王彪、刘天恩这俩崽子,没有一个好东西的原因,平常瞅著他俩挺像个人样的,但真到见著事的时候,那也是相当能惹事、气人的。
后方,马六紧追不舍,步步紧逼,听著王彪教训人的话,也被逗的忍不住偷笑。
他在李三身后五六米,奔跑速度不快不慢,气息均匀。眼瞅著快到西屯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没拿证物!
“诶我艹!”马六有点悔恨,心道:这上岁数记性是真不好,这玩应还能忘喽?
他当即朝著王彪喊道:“小子,赶紧给他按住!”
王彪听声有些迟疑,他本来想的是领著李三进屯子,然后大肆吆喝,将李三干的驴艹事全抖搂出来。
“嘎哈呀?”
马六说:“抓贼抓脏!他给狍子扔半道能行吗?”
“啊!”
王彪闻言立刻转身止步,张开双臂要阻拦李三,但李三哪能束手就擒,直接绕过王彪就要往屯子里跑。
王彪紧忙抬手拽住李三的胳膊,“你别跑!歇会儿多好……”
“滚犊子!”
李三本就一肚子气,瞅著王彪拦著不让走,脑袋瓜一热,抬手照著王彪脸蛋子扇去。
啪!
王彪挨了一比兜,明显有些发懵。
“诶我艹尼玛!你敢打我?”
李三微微一愣,但打都打了,还能说啥?
两手推著王彪胸脯,喊道:“你且喽!”
王彪扯著他胳膊誓死不撒手,窜到他跟前,抬手朝著他脑袋就是一闷拳。
“我爸都没打过我,你打我?你这老闭登!”
这时,马六窜到两人近前,抬手抓住李三后脖领子,脚下一个腿绊儿,将其绊倒,抬头瞅著王彪脸上通红的三个手指印,皱眉使劲往李三肩胛骨怼了两下。
“你打孩子嘎哈?杂艹地,真特么给你脸了。”
王彪照著李三后背锤了两下,“老闭登!偷我家狍子,你还特么打我,你给我等著!”
李三被按到地上后,喘气有些费劲,他整个人趴在道边,上半身扎在雪地,嘴舔著雪壳子,下半身耷拉在光滑的路上。
“不是我偷的!别特么整我!”
马六冷笑,“不是你偷的?那你跑啥呀。小子,你去后头给狍子拽过来……”
“你搁这行啊?”王彪起身问道。
“艹,我打他三个轮回,信不?”
王彪捂著脸呲牙道:“信,你刚那两下子挺尿性。”
“赶紧去吧,你脸上这巴掌印都快下去了。”
王彪愣了愣,他瞥了眼被按在地上的李三,便转头朝著岔道口奔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边跑边捂著脸,心里想著:如果我二哥要是遇著这事得咋整?这一巴掌肯定不能白挨……
第214章 不兴干仗 多磕碜呐
刘天恩腿脚极快,在马六将李三按住之前,他就已经跑到了庆安屯西口。
前脚刚刚迈入屯西,便张嘴左右摇摆大肆吆喝。
“不好啦!”
“李三偷狍子啦……”
在越过李福强家门口的时候,正在当院跳皮筋的徐凤和金玉满堂听见了吆喝声,便紧忙奔出了院门。
“哥!咋回事?”徐凤脚步飞快,直追刘天恩问道。
“诶我…吓我一跳!李三偷咱家狍子,让我和你彪哥抓住啦。”
“啥玩应?”徐凤微微一顿,随即发出尖锐声音,大喊:“李三偷狍子!被抓住啦!”
对比他俩的急躁,李金玉和李满堂就稳重多了,他俩先是关上大门,然后跟在徐凤和刘天恩身后喊了起来。
这一趟街的屯亲听闻喊声,皆是迈步走出家门,两手插在袖口里,缩著脖子在院门口张望。
“李三偷狍子?诶妈亲呐,真不嫌乎磕碜呐!”
“听这意思是偷刘大明白家狍子啦?嘬嘬,这回可操蛋喽。”
“……”
屯亲们在当街张望,与旁边的人唠了起来。
虽说只是听了刘天恩一面之词,但屯亲们根本没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嚼起了舌根子,因为他们都知道李三是啥样人。
且不说别的,只说那张寡妇,她男人死了之后,领著闺女孤苦伶仃艰难度日,李三闲著没事就跑她家拿点东西,这事明说就是她孤儿寡母,背地里没少让屯里屯亲骂。
后来张寡妇实在是受不了,就听娘家话经人介绍改嫁到老牛家,这老牛家就在于开河家隔壁。
老牛家是六年前来的庆安屯,花钱买下了房子,在此落了户。来的时候只有父子三人,爹叫牛宝田,俩儿子叫牛力、牛乐,他俩就是上回玩飞刀飞斧砍大孤猪的牛家兄弟。
此刻,刘天恩、徐凤和金玉满堂一路边喊边跑,终于是奔到了老徐家当院。
外屋地,刘丽珍、杨淑华等人正在烀肉切菜,离著老远就听见徐凤的嗓门了。
“凤儿这动静是挺尖哈。”
刘丽珍说道:“不知道她搁外头叽叽喳喳啥玩应呢,诶,这小磨人精,一点不让人省心。”
她瞅见徐凤和刘天恩、金玉满堂奔进了当院,便朝著长柄勺推门踏出脚,抬起勺子说道:“喊啥玩应喊呐?不能消停点啊,满大道就听你们几个吵吵把火地!”
刘天恩快步窜到门口,说道:“大姑!咱家狍子又让李三给偷啦,我和彪亲眼瞅见啦,那狍子脖子上还有我二哥使八号线搓出来的三股套呢!”
徐凤跳到刘丽珍面前,说:“妈,赶紧喊我二哥!二哥!快出来呀,再不抓点紧,咱家狍子又让李彤给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