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表彰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外商工作先进个人”,这就是真的把他们曾经半开玩笑的“出口创汇先进个人”这个名头给高振东落实了,只是直接说“出口创汇”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这年头的部委,还是比较含蓄的,笼统的来了一个“外商工作”。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别的同志肯定一头雾水,你要说高振东同志技术上那是没得说,可是外商工作你也强行发个表彰给他,这就太过分了吧。
所以这个事情,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为了表示郑重,外商部还是很正式的把高振东请了过去,没有开大会,而是由外商部领导在自己办公室里,亲自把奖状颁发给他。
啊,对了,还有一个人造革皮包作为奖品,松江牌的,皮包中间是一个发光的华表,下方有一行烫金字“1960年外商工作先进个人”。
高振东对这个皮包爱不释手,这东西,可太有时代气息了,传家宝,必须是传家宝之一。
高振东拿著奖状和奖品,向外商部领导道谢:“谢谢领导,感谢外商部对于我工作的肯定。”
外商部领导一脸的笑容,这不由得他不笑,面前这个年轻人,基本上是独力撑起了高技术产品外贸工作的一片天空,别看数量不大,金额却是惊人。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的工作,对于我们的工作支持力度非常大,就这,我们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呢。是我们占你便宜了,哈哈。”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对于外商部来说,很多东西都是低成本甚至无本生意,比如软件,他们是万万没想到一盘磁带就能卖出和DJS-59差不多的价格。
甚至还能从老毛子那里换来一些以前搞不到的东西,在这个时候,这就可能比钱还更重要了,钱很重要,但很多情况下不是最重要的。
两人聊了几句,外商部领导却是对高振东的想法很有兴趣。
“正好,你今天过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工作都很忙,难得能够凑到一起,我一直很想找你这位大科学家,听听你对外商工作的看法,一直没这个条件,今天可算是有机会了。”
在别人眼里,高振东是不是大科学家不好说,但是在外商部,他就是大科学家。
不过这话还是有点儿太猛了,高振东感觉自己有点受不住:“领导过奖了,不敢当啊。外商工作我是没有经验的,也没参与过,可能拿不出什么系统性的想法。”
这个话不是谦虚,高振东这两辈子,都没接触过相关的事务,哪怕是前世在网上对线,也基本上不会碰这方面的东西。
这个东西非常复杂,而且不像理工科相对来说因果性比较强,这玩意很多时候就没啥因果,或者说因果是掌握不了的,根本不是高振东能碰的。
别说高振东这种门外汉,就算是各路经济学家,把自己拉出来的屎又坐回去的事情也是非常常见。
经济学家三大法宝:幸存者偏差、装死、吃书。
“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不一定要理论的,实际操作层面的也行。”外商部领导倒是很看得开。
不用碰理论?那就好多了。
高振东放下心来,这年头碰经济理论,那可是很容易出大问题的,他可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别说他不懂,就算是他懂,那也肯定是三缄其口,不吐半个字儿。
高振东沉吟了一会儿:“领导,我是搞技术的,也只能是在技术方面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看法,不太成熟,我就随便那么一说,您也随便那么一听。”
“嗯,就要这样,你随便说,随便说。”
“我的想法,是不是外商部这边牵个头,联合其他部门,保护一下我们的民族知识产权,现在也许不一定有什么用处,可是长久来看,对我们的民族知识产权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国家,大有人在啊。”
其实还有文化,但是这东西,啧,懂的都懂,不敢碰。
高振东前世,网上有个非常著名的视频——“他们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伪装成国家的文明”。
绵延数千年而不断,笑看“逝者如尸夫,不舍昼夜”,其中重要的一环,可就是这些东西了,不只是经济利益,还有社会利益。
“民族知识产权?”外商部领导有些诧异,现在一般都想不到这方面来。
“对,像我们的百年老牌子、传统经方验方、传统工艺、特产名产等等。我说不好,但是我觉得这些东西,还是应该保护起来,这些拿到国际上,那也是出口创汇的特色产品啊,可不能被别人偷去了,我听说,小鬼子当年就偷了我们不少东西。”
高振东不好说太多,也不好说太深,只能抓著外商工作,出口创汇说事儿。
这种时候,把小鬼子拉出来就对了,本来没脾气的人一听,那脾气也会上来的。其实要是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有个比小鬼子更合适拿来当靶子的国家,只是这个时候还不行。
“对对对,小鬼子当年偷我们的抢我们的,可太多了。我在做外商工作的时候,都见过不少,气死老子了。”说起这个,外商部领导的脾气立马见涨。
骂完之后,领导又回过头道:“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高振东道:“这方面我是不懂的,不过我觉得,是不是大家商量商量,规定一下,这类知识产权,不得擅自转移,必须获得某种许可?”
卡死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设置交易门槛和障碍。
“嗯,有道理,你说牌子、商标也算知识产权?”
在日后,这可是重灾区之一,外国人收购民族品牌,然后将其束之高阁,将我们的民族品牌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事例可是太多了,最典型的,花旗国的某日化品牌,干的这破事儿,可谓是罄竹难书。
至于说不给出民族品牌人家就不合资这种屁话,听听就好,他们会放著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高素质劳动力视而不见?扯什么淡呐,多新鲜,豺狼不吃肉改吃素了?
“算,当然算,你想想,要是小鬼子满世界开烤鸭店,起名叫‘全X德’或者满世界开涮羊肉名字叫‘X来顺’,咱们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国人说话,从吃的入手最合适了。虽然世界上的人不见得都爱吃这些东西,可是光想想,就能让国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特别高振东还假设干这事儿的人是小鬼子。
“那肯定不行!我知道了,这事儿,得干。但有些东西,算是旧社会留下来的……”
“限制流传,防止流毒。”高振东说了八个字,就不说话了。
他妈的,还得是你们这些文化人,横竖都有理,外商部领导差点骂出声来。
“嗯,我明白了。”外商部领导没有多说。
高振东的眼睛,也不只是盯著传统那一块不放:“另外,我们的高技术产品,该在知识产权方面有所布置的,我觉得也不能忽视了。”
“嗯,这个问题的确存在,你提醒得很对,我们是要把这一块抓起来,现在产品不多,我们还能通过协议、国家信用这些方法把持得住,但是我们总是要发展的,以后多了,这些老办法可就靠不住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对于高振东这个提议,外商部领导深以为然,而且这个事情在现阶段最合适的,就是外商部,他们对外打有关知识产权的交道最多,在这方面,别说标规局了,就连外事部门都得往后靠靠。
只是怎么把这个事情办好,外商部还得仔细合计合计,这个时候涉及的不止是知识产权本身,还有很多场外因素。
交流一段时间之后,高振东拎著奖品,离开了外商部。
对于今天这番有些危险的话,他并不后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拼了老命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在该说话的时候能说上那么两句嘛。
再想想十二机部领导前不久送过来的东西,应该没啥问题,这些事情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对于高振东这一番话的影响,四十年后,某著名经济报刊在分析打开国门时的波云诡谲,得失利害的时候,在“民族知识产权得失”章节是这么说的。
“这个诞生于1961年,出发点原本是为了限制的法规,却在二三十年后成了知识产权保护工作者手中最大的利器,利用它,成功挽救了很大一批民族知识产权和传统产业,与委身外资的那一小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后面,该报刊还补充了一句:“考虑到这个法规的首倡者,是著名科学家高振东先生,这让我们合理的怀疑,它的出发点,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是因为历史的原因,不得不给它套上了另外一件衣服。”
第515章 仿制K5?
第515章 仿制K-5?
对于这份报刊这种说法,自然是被大侄子们嗤之以鼻,称之为“崇拜者光环”、“强行正确”、“遥遥领先三十年”、“抛开事实不说”。
不过在很多人看来,却觉得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
至于有人就这个事情,曾经采访过高老先生本人,高老先生却只是微笑,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调皮神色:“你猜?”
——
对于高振东与保卫处相关工作的调整,第三轧钢厂动作非常快,张处长刚和高振东沟通完,很快通知就贴到公告栏里了。
“由于工作需要……,……自公告之日起,高振东同志不再承担保卫处作训相关工作,其保卫处作训科副科长职务,由保卫处内保科内保五股谢建业同志兼任……”
路过看见的同志对此略有讨论,但是都没当回事儿。
“哟,厂里总算是舍得把高总工在作训科的工作给调整下来了,高总的担子总算是没那么重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不是高总工战友过来,我看保卫处还舍不得把高总工放走呢。”
“早该这样了,高总工挂著那个职务,我看作训科长恐怕一天到晚都难受得要死吧,哈哈。”
“这个谢建业也不得了,这么快就一路干到了副科长了。”
“……”
总之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这事儿,正常、应该,没什么别的情绪,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事调整而已。
真正为之高兴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自然是谢建业自己,这一通告示,意味著他正式踏入了真正可以称之为“干部”的序列,当然,离“领导干部”还有不少距离,可毕竟已经开始了嘛不是。
为此,他还在家里张罗了一顿,陈越红美滋滋的做了一大桌子,请高振东和王德柱两家人好好的庆贺了一番。
而另外一个高兴的,诶,对了,就是刘海中了。
“看看,我说什么来著,厂里又削高振东的权了吧,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厂里有高人啊。”
这老小子的脑子总是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这种事情和高人能有什么联系。
对于这些,高振东并不清楚,从三轧厂调整了他与保卫相关的工作之后,到过年为止,他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就只参加了防工委的一场会议。
十七机部和十二机部的事情都很顺利,反而很少叫他过去参会,也没什么会可开。
防工委这边就不太一样了,有什么事儿比较喜欢拉上高振东,因为他什么边都沾点儿,材料、含能材料、自动控制、电子技术,好像都有他的份儿,什么都能掺和一下的样子,关键是掺和的结果一般都还不错。
这个会议,是高振东没想到的,论证仿制老毛子K-5雷达空空弹的工作方案,也就是高振东前世的雷电-1,这个时空因为红外空空弹的提前成功,被挤到了雷电-2。
而且其仿制工作,好像是也有了提前,可能和高振东这只蝴蝶多少有一点关系。
K-5是和6爷的前身,米格-19一起引进的,时间比较早了,58年引进的,真正决定并展开仿制,原本是在1961年的7月。
说实话,高振东对K-5这个导弹并不太有兴趣,知道一点但不多,主要是在他前世,这个弹实在太老,性能太差,只能说占坑是占住了,但是要说有多少存在感那是没有的。
这东西还真不能说我们仿得差,我们的同志在老毛子撕毁协议,撤走专家,停止材料供应的情况下还是按照原版的性能,基本仿制成功的。
这个弹的问题在于原版就是个垃圾,就连老毛子自己,都很快就退役了。
我们也是,停产很快,74年就停了,这个时候离它定型不过十年,这在那个时代是很少见的,在高技术武器匮乏的当年,但凡能有一点儿用,也不至于一点儿用都没有,在74年就停产了。
这东西冷门到什么程度,高振东前世,不是略微资深一点的军迷,根本不知道有雷电-1导弹的存在,还以为我们的空空导弹类似战斗机从战-5开始一样,是从雷电-2开始的。
负责这个东西的仿制前期工作的,同样是导研院,不过是由另外一支队伍在负责。
导研院负责红外弹的,高振东非常熟悉,他是雷电-1改的副总师嘛,而其他同志,除了院长总工这些打过一些交道之外,就不是那么熟悉了,导研院可不是小单位。
但是很明显,导研院的同志对他是比较熟悉的,没见过也至少听说过名字,会议开始之前,还专门过来和他这位导研院的技术顾问打了个招呼,道了一声新年好。
作为在雷电-1上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时又担任了改型副总师,而且还在京城工大上著《自动控制原理》课程的高振东,在所有人看来,在空空导弹方面他的意见是非常重要的。
会议很快开始,高振东坐在防工委领导旁边,听著导研院同志的汇报,包括另一边的防工委总工在内,表情如出一辙——不好看。
这个不好看,不针对导研院同志的工作,而是直指K-5导弹本身。
空军那边的同志,也是皱著眉头,这东西,啧啧啧。
如果说原本防工委、空军的同志在没有对比的前提下,并没有意识到老毛子这个垃圾有多差劲的话,那在雷电-1成功之后,这个问题就彻底的浮出水面了,哪怕两者的制导原理不同,理论上是用于两种不同场合的。
听完导研院的同志的汇报,高振东决定,不浪费大家时间了,这个恶人,就让自己来当吧。
在他根据现场的观察来看,甚至连导研院的同志自己,都对这东西有点儿嫌弃,颇有一点捏著鼻子作报告的感觉。
这种报告高振东前世听导师说过,明知道是一坨,还得硬著头皮做下去,做完之后简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报告刚做完,高振东一反常态,和以往喜欢先听同志们发言不同,高振东这次第一个要求发言。
这让其他同志大惊,这可不多见,高振东同志是习惯先听别的同志意见的,这回发言这么早这么主动,看来这个东西让他很难忍受啊。
高振东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觉得这个弹,暂时不要继续了,还是先慎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做后面的工作吧。”
来了来了,那个熟悉的“高大炮”又来了。
“说说你的理由吧。”防工委领导的话是让阐述理由,可是语气和神情却是一副“赶紧毙掉这玩意,让同志们解放出来干点儿别的”的感觉。
高振东也不迟疑:“这个弹,它没有用武之地,从机动性来看,只能尾追大轰炸机这种东西,可是从它的射程来看,完全支撑不起啊。”
K-5采用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制导方式——雷达架束制导。
这种方式在后来的雷达空空弹上是完全绝迹了,原因很简单,难用啊。对了,花旗佬的AIM-7麻雀,最早的A型也是这个鸟样,结果和K-5差不多,甚至花旗佬反应更快一点,撤装的速度比老毛子还快。
雷达架束看起来原理上和激光架束制导差不多,载机发射一束雷达波指向目标,导弹通过弹尾的雷达接受装置探测这束雷达波,获得偏差量,输出控制信号控制导弹飞向目标。
看起来导弹就好像骑著雷达波一路飞过去的一样,所以叫架束制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