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埠贵进了屋,在炉边坐下:“嘿,暖和,振东,你这屋可真舒坦。”
高振东知道这老同志是无利不起早,没事不登门,也没多寒暄:“闫老师,您这是有事儿?”
闫埠贵被这单刀直入弄得愣了一下,回回神:“啊,对对对。是这样,振东,听说伱在厂里当领导了?”
高振东一愣,这都瞎传的什么东西,摇摇头:“没那回事儿,您听谁胡说八道呢,我这刚进厂还没几天,轧钢厂是公家的,又不是我家开的。”
闫埠贵不信:“那我听说老易和他徒弟都在你手下做事儿,这总没错吧?”
高振东一拍大腿,乐了:“嗨,您说这个啊,不是那么回事儿。易师傅和东旭是厂里调过来,配合我们工作的,我们那个组就是个临时小组,事儿干完了就解散的,和当领导没关系。”
闫埠贵就只听懂了“易师傅得听我的”,要说人这选择性听取和自动脑补的功能,那是真强大,院子里一大爷老易都得听你的了,那不是领导是啥。
闫埠贵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拔出来呢,继续说:“振东,是这么回事儿,我那老大,解成,你见过的。这初中毕业了,也没上了高中,没个正经工作,天天这儿打三瓜,那儿薅两枣的,也不是个事儿。”
高振东心想,他要有了正经工作,你就得每月收他五块钱和饭钱了,闫解成估摸著现在也找不了啥好的正经工作,这里外里一算,没准儿到手的还不如惦记那三瓜两枣去。
不过高振东没接话,闫埠贵也没停下嘴:“我寻思啊,你能不能帮个忙,给他找个工作,也省得他游手好闲,给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啊。”
还得是文化人会说话,这最后一句,立马就把求人帮忙的立意上升到了社会安定层面。
高振东也没含含糊糊的讨口头人情,马上就打破了闫埠贵的幻想:“闫老师,我刚才说了,我不是领导,就是个刚进厂的技术员,要过上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这事儿没准我真能帮您,可现在,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闫埠贵平时就爱拽词儿,这句“爱莫能助”算是听进去了,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这样啊,那冒昧了冒昧了,唉,这孩子还要闲到什么时候噢。”
高振东听到这里,想起了王德柱,他们所里,联防没准儿是能安排的,倒也不是啥正式工作,不过总好过游手好闲,虽然王德柱是管刑侦的,不过在治安那边开个口其实很容易。
但是高振东没有对闫埠贵说这个,这事儿有谱没谱还两说呢。
这人吧,你要让他绝望了再给惊喜,他会感激你,你要是给他希望了再浇灭,有概率他会恨你,虽然实质上都是想帮忙,可是人家的想法就是有差别。
想到王德柱,对了,回头得在厂里给他弄一个回风炉的内部购买指标,就算他们自己不用,用来孝敬老人啥的肯定是能用上的。
这炉子他们两口子买肯定买得起,就是现在啥东西都要票,这回风炉上市了,肯定也要的,而且肯定还是紧俏的工业票,这他们两口子就不见得能搞到了。
眼见闫埠贵要回家了,高振东想起一个事情来,煤!!
高振东烧炉子是不熄炉的那种,回家再生炉子,得被冷好久,这高振东可受不了,他最多晚上或者出门的时候把进风量调小一点。只是这样烧下来,个人那每个月80斤煤的定量可就有点儿捉襟见肘了。
奈何跟自己一起挨雷劈的几个店铺吧,卖煤的是肯定没有了,卡式炉气罐、户外高山气罐啥的倒是有,可这些玩意这年头就没法拿出来用,这炉子也不合适。
闫埠贵家人多,虽然有收入的就他一个,可他全家都是居民户口,定量是有的。煤这个东西好处就在于,一个人你得烧那么多,一家人其实也差不多也烧那么多,尤其是闫埠贵一分钱掰八瓣儿花的情况下,肯定能剩不少。
高振东叫住了闫埠贵:“等等,闫老师,正好您来了,我和您商量个事儿。”
闫埠贵心想,坏了,事儿没办成,他还得饶一件回去是吧,不过也没法子:“振东,你说。”
高振东就把煤的事情说了,最后说道:“您看,多的我也不多要,一个月80斤,一个人的定量,看看多少钱,您说个数。”
如果闫埠贵狮子大开口,那王德柱那儿高振东就不提联防队的事情了,这和钱没啥关系,是个尊重问题。
闫埠贵还真在把多余的指标加了价往外卖,不止是煤,其他定量但凡能省下来的,他都卖,否则他一个人养那么大一家子,怕是早就饿死了。
闫埠贵想了想,高振东做人是挺敞亮的,肯定不是来钓我投机倒把的鱼,看他这取暖的大手笔,还真是需要煤的,合计了一下“老客户”的量,闫埠贵开了个价:“振东,不瞒你,是剩了那么一点儿煤的定量,80斤是有的。这样,平价煤80斤2毛4,你给我4毛,你看怎么样?”
这个价不得不说,还算实诚,虽然看起来涨价比例高,可是是创建在价格便宜的基础上的,高振东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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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文武都抓,文武都硬
一大清早,高振东往厂里走,还真要考虑考虑自行车这个事情了,走路虽然锻炼身体,不过有点浪费时间,高振东不缺锻炼。
走进厂大门,看见公告栏面前围了些人,突然想起昨天李科长说的看看公告栏来,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啥,于是就挤过去一起看。
公告栏上一张大红纸,标题是《关于我厂成立基干民兵队伍的通知》。
“为适应斗争的需求,充实按我区人武部要求,我厂现成立基干民兵队,基干民兵队是经厂保卫处研究,报请厂领导批准,基干民兵队主要指挥员如下:”
“队长:李大军,保卫处作训科科长”
“副队长:.”
“副队长:.”
“副队长:高振东,技术科10级技术员,战斗英雄,一等功臣”
“.”
原来是基干民兵队的事情,李科长动作果然快,还真不玩儿虚的,队长就是他自己,三名副队长,高振东是其中一个,为了表明其担任这个职务的合理性,还专门在简介后面加了一个战斗英雄,看得高振东有点小害羞的感觉。
通知前面一堆人在七嘴八舌议论,主要是女工,焦点主要在高振东身上。
“高振东,这谁啊,以前没听说过。”
“不知道,技术科是有个姓高的技术员,不过看文件人很年轻,才刚分来的,10级技术员?副队长?那个年纪不像。”
“没准就是,听说那个姓高的是分配来的大学生,职称高一点也可能”
“这么年轻?副队长?哪家的关系户吧”
“什么关系户,没看见后面写了吗,战斗英雄,一等功臣,有本事你也弄一个去。”
“长什么样?好看不好看不?”
“听说人看起来比较秀气,像个学生。”
“你这妮子,又想男人了是吧?不害臊。”
“现在新时代了,恋爱自由,我就想了就想了怎么了。万一人家看上我了呢?刚工作就能当上副队长,日后指定不得了。”
实话说,高振东听到这里,心里暗爽,不论说这话的人长得怎么样,不过能听见有人背后这么夸自己,还是开心的。
一个男同志估摸著是对这小女工有意思,“嘁”了一声:“别扯了,没看见是战斗英雄吗?指定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肩膀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那种。”
高振东听到这里绷不住了,竖子安敢坏我道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实在没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同志你好,我是高振东。”
这同志一下子就愣住了,说曹操曹操到的尴尬不是时常都能感受的,何况还是在说曹操坏话的时候,顿时“啊,啊,啊”的说不出句囫囵话来。
刚才还色胆包天恋爱自由的小女工“啊”的一声尖叫,捂著一张红脸,跑了,留下群大妈大姐指著她背影,捂著肚子跺脚大笑。
带著一点点恶搞得逞的恶趣味,高振东整个上午心情非常舒畅,中间还抽空去了保卫处作训科那边走了一趟,感谢了一下李科长。
——
下午两点,随著一阵音乐响起,宣传科播音员的声音开始飘荡在厂区的空中。这个时候,播音员还不是于海棠,她还在读书呢。
“喜报!喜报!”
“我厂技术科响应的号召,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自筹资金,组织人手,艰苦奋斗在厂领导的关怀下,技术科副科长赵弘、技术员高振东、技术员于晓田经过努力,研制成功该炉具可节省燃煤10%以上,且具有”
“该成果的诞生,是我厂广大员工牢记.不忘,是我厂为人民服务的,是的体现”
“为表彰以上三位同志的优秀事迹,经厂领导研究决定,授予以上三位同志我厂今年度‘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并各奖励赵弘同志、高振东同志自行车票1张、奖金5元,奖励于晓田同志自行车票1张。另外,该成果将与我厂其他科研成果一起,报送我市工业行政主管部门,参与科技奖项评选。”
“希望三位同志再接再励.也希望其他同志学习三位同志.的精神,在日后的工作中,更好的为人民群众服务,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喜报连续播放了三遍,还真别说,三这个数字是有魔力的,一件事情需要做多次但又不知道到底做几次的时候,往往就是决定做三次。
高振东听著喜报,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自行车的问题解决了。同时暗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原创发明在这个年代的重要性和影响力,更别说这还是一个涉及所有普通老百姓,能节能降耗、惠及大众的研究成果了。
能源、粮食,从来都是围绕著社会发展,始终存在的两大难题,但凡能在这方面进步一点,都可能是很大的成功,何况这个时代,技术并没有那么发达,高振东用自己未来的思想来丈量这个时代,倒真是有些有失偏颇了。
高振东不由得想起前世自己老师吹水的时候说的例子,他在评审高科技企业的时候,看见过组装加工普通断热桥铝合金门窗的企业也打著节能领域的牌子进了覆审。虽然这个离谱的企业最终评审没能通过,不过由此可见节能这东西,的确从来都被人高看一眼的。
如果说公告栏上的通知只有部分感兴趣的人看到的话,那这道喜报则是厂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高振东”这个名字算是在全厂人心里留下了第一道清晰的影子。
抛开各车间各办公室对这个事情的讨论和八卦不提,早上看过基干民兵通知的人都在咂舌。
“民兵副队长,10级技术员,先进工作者,这高振东要是我对象多好。”
“前面有盆水,去,照照自己。”
“这高振东不但武的方面厉害,文的也是把好手,哪儿来的妖怪。”
“什么妖怪,这叫星宿下凡,马屁都不会拍,活该伱一辈子三级钳工!!”
“你TM一个二级车工好意思说我?站住别跑!”
高振东办公室里,所有同事都在祝贺,赵副科长和小于两人,更是专门从自己办公室跑过来道谢。
小型真空感应炉实验室中,正在进行电极烧制准备工作的几位热电偶项目组成员,仿佛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明天,干得更起劲了。
通知、喜报里有些套话就省了,各位读者明白意思就好。
第26章 亲友们
高振东应付了所有道贺的人之后,回到自己办公桌,拿了个东西,往陈总工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高振东还没开口,老陈倒是先开口了:“怎么样振东,心里美不?是不是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明白老陈这是提醒自己别太飘,也是祝贺,高振东嘿嘿一笑:“没飘没飘,这算啥,后面还有个大的嘛不是。”
老陈一听,气笑了:“嚯,嫌小了?看不起厂里奖励是吧?白替你们争取自行车票了。”
高振东变魔术一般从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那哪儿能呢,这不是感谢师父来了嘛。”
老陈变了脸:“打住,东西收回去,我还缺你那点儿东西?”
高振东拿著盒子在老陈面前一晃,从善如流:“好嘞,师父廉洁,那我拿回去了啊。”作势就要往回收。
老陈却突然抽抽鼻子,眼睛一亮:“等等!哪有东西送出来还收回去的?你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陈这个漂移拐弯,就很灵性,主打一个真实。
伸手一把抓过盒子,打开盖子,老陈深吸一口气:“香!!哪儿弄的?这玩意可不好找。”
“我有同学在杭州工作,从西湖弄了寄给我的。”
“好,好,那就先这样,伱工作去,我去找老杨谈点事儿。”老陈东西到手就翻脸赶人,拿著茶叶盒子就往往外走,明显是想去找杨厂长显摆,至于显摆完了这茶叶还能剩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下午下班,高振东路过公告栏,公告栏挤了一堆人,远远望去,在上午保卫处的基干民兵通知旁边,还贴了一张大红纸,顶上“喜报”两个字清晰可见。
隐约听见人声传来。
“高振东这人怎么十处打锣九处响,两边都有他,还都是好事儿”
“是啊是啊,这人,出息啊”
高振东心里美滋滋的,精神抖擞的往家走,路上脑袋一转,有好事儿肯定得找最铁的人一起热闹一下。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取了几个不需要怎么费功夫、只需要蒸蒸煮煮的预制菜,装兜子里往王德柱家走去。
到了王德柱家门口,一敲门,正好王德柱在家,看见高振东,王德柱还没说话呢,小梅先扑上来了:“高叔叔来了,高叔叔坐。”一边跟小大人似的说话,一边摇著小短腿儿,吃力的给高振东拖椅子。
高振东一把抱起小梅,小梅开心的咯咯笑。
王德柱开玩笑:“我看我这闺女就是替你养的。”
高振东得意的大笑著坐下。
王德柱看著高振东:“老排长,我闻著你拿的都是吃的吧,这么多,今天肯定有什么好事儿,说,说。”
高振东没搭理他,先从兜子里拿出一个梅菜扣肉,一只脱骨扒鸡,一个酸菜蹄膀,都装在大小不一的陶碗里,招呼万月芹:“嫂子,这个蹄膀加点水煮一下,另外两个蒸热一下就行,你和老二得多吃点好的,我和大老王喝两盅。”
万月芹丝毫不和他见外,答应一声,拿著东西去灶台边忙活上了。
高振东转头,和王德柱说起了今天的事情,王德柱听完,大拇指一竖:“老排长,要说还得是你。部队上的把式没落下,当起科学家来那也是一等一的棒。先进工作者我都不是年年能评上,你这刚参加工作就弄了一个。”
“科学家不敢,我这还差老远呢。”高振东一边拿糖逗小梅,一边说,“不过总归是好事儿,还是两件好事儿,这不,第一个就想著来找你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