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名字的关灿冷不丁一个哆嗦,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那个满眼畏缩的同伴,当下心头一紧。
只是他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把心一横,咬牙走出班房,同时规规矩矩伸出双手,任由公安给自己带上手铐。
大陆这边的审讯室,比起港岛那边就显得简单多了。
与其说这里是个审讯室,倒不如说是个接待室比较合适。
一名平头西装男子,正坐在一张转椅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一份南方都市报。
随着公安把这名叫关灿的男子带进房间,平头男子便放落了手上的报纸。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领着吉米仔在大寨水库上观刑的石勇。
看到人被带进来了,石勇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被铐进来的人坐下答话。
身穿制服的公安此时已经松开了关灿,把门关上,便如同一杆标枪一般,立在了门口。
“领导怎么称呼?其实……”
“还没让你说话!”
试图套近乎的关灿,只被石勇瞪了一眼,顿感不寒而栗,不敢言语。
这些来自港岛的古惑仔,被港岛皇家警察抓住了,或许还敢嘴欠口花花几句。
但凡是和大陆公安打过交道,亦或是听说过大陆公安对他们这些社团分子打击手段的,都知道此刻把头埋低,老老实实扮孙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石勇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
随后开口问道:“关灿,我刚才听你那个同伴说,你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头是吧?”
“是……”
“老实交代吧,你们四个租台小巴,在上沙瀚海的施工场地附近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
石勇往烟灰缸里敲了敲烟灰,从头到尾,他都没拿正眼瞧过关灿。
艰难的思索了一番,关灿最终咬牙道。
“领导,我们真的只是想在工地附近捡拾些建筑废材,去换点零用。
误会了领导,我……”
啪——
石勇重重地一拍桌子,当即吓得关灿一个哆嗦,汗毛都立起来了。
但看见石勇咧嘴一笑,把烟放进嘴里再抽一口。
啧啧称奇道:“你们找蛇头从元朗偷渡过来,居然是为了在鹏城的建筑工地捡垃圾的?
还真是时代变了,大陆这边的垃圾,都比港岛金贵了!
我问你,你们去拾掇建筑废材,在车里又备麻绳,又备麻袋,又备砍刀是为得什么?
搞拆迁啊?!”
面对石勇厉声的质问,关灿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逐渐崩溃。
他在港岛就常听那些有过跑路经验的人提起过,像他们这种不循规蹈矩的社团成员,一旦落到大陆公安的手中,被抓去打靶是小事,就怕公安舍不得他们死,不扒几层皮下来,怕是没有那么轻松。
眼见关灿还在犹豫,石勇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
旋即说道:“阴公喽!你刚才那个小弟呢,进来的时候也是嘴硬的很!
猜猜我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开的口?
我很忙的,现在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全部说道清楚。
过了十秒钟我要是还没听到你开口,到时候我就会让人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说罢石勇已经开始倒计时:“五!”
“喂领导,不是十秒吗?”
“刚才我和你讲话的时间,也一并算在里边!
二!”
“我说!我说!”
短短片刻,关灿已经是满脸冷汗了。
他略微整理了下情绪,便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开始了自己的招供。
“领导,我们其实是港岛和联胜的成员。
这次来大陆,绝对不是奔着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来的。
在上沙那边踩点,只是为了带一个人回去!”
“带谁回去?!”
石勇的眼神变得愈发凌厉,充满压迫感的逼问,不留给关灿任何思考的时间。
只得继续说道:“吉米仔!对了,他本名叫李家源,这个人是我们和联胜的叛徒!
阿公还特地叮嘱我们,让我们把人带回去,不要在大陆这边搞出什么事情来。”
“呵呵,李家源是来我们大陆投资办厂的正经生意人,你们要绑架他,居然还敢说不是违法乱纪?!”
“领导,可他是我们和联胜的叛徒啊!”
“有什么区别吗?难道我们大陆公安,还要守你们和联胜的规矩不成?!
说!你们阿公是哪个?带李家源回去,又是为了什么!”
关灿为难地答道:“这个我真不能说啊!说了回去要挨家法的……”
“你还想着能回去?我告诉你,你们的事情可大可小。
绑票来内地投资的生意人,单这一条,马上拉你们去打靶都不过分!”
“我真的不能说的……”
眼见关灿一脸的难色,石勇也没有继续审问下去。
他旋即恢复起笑脸,把烟头又往烟灰缸上敲了敲。
平静地说道:“也好,你们社团有社团的规矩,我们公安也有公安的规矩。
不过怕你不知道,我还是和你讲清楚为好。
我们的规矩呢,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既然不肯说,就先去隔壁房间反省反省。
到时候总有肯交代的,就让那个肯交代的到时候出去,也好到时候去刑场给你们收尸!”
“冇啊!冇啊!领导,我说!我全都说!”
“呵呵,连你们这几个杂毛我都治不了,还怎么在公安厅做事?
老实交代,如果让我查出你有一句假话,会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清楚的!”
石勇用一种讥诮的眼神看了关灿一眼,显然对于拿捏这种愣头愣脑的马仔,他实在太有经验了。
关灿此刻已经颤颤巍巍,脑门子上的汗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想要启齿,牙根却在不住的打颤。
见到他这副狼狈模样,石勇当即把桌上的烟盒连带火机一并推到了关灿面前。
“自己拿,自己点。”
关灿闻言,如同得到命令一般,不敢有丝毫怠慢。
哆哆嗦嗦用被拷住的双手从烟盒里摸出支烟,放进嘴里叼住。
随后拿起打火机,由于石勇的打火机是滚轮式打火的,一连刮了好几下,关灿才把这支烟点着。
一口烟过肺之后,关灿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了点。
“领导,我阿公是和联胜的龙根,我们四个人,原先是在深水涉一代负责做代客泊车的。
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拣重点说!”
“了解……我们和联胜,马上要开始今年的话事人选举了。
我们阿公这届话事人,支持佐敦的乐少上位。
由于吉米仔现在跟的人,和阿公以及乐少都有过一些私人恩怨,加上阿公一直很不爽吉米仔。
所以这次带吉米仔回去,是准备在乐少上位之后,开香堂动家法,刮咗吉米仔层皮来祭旗的!”
“祭旗?你们和联胜要祭什么旗?”
关灿原本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大陆,当下心里也没什么顾虑了。
于是很干脆的答道:“我哋和联胜要打进尖沙咀去!要打的地盘,正是吉米仔现在的老板苏汉泽。
领导,吉米仔也不清白的,你们千万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他骗了。
我这算不算检举立功?可不可以从宽处理?”
“当然算你立功,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没有了,别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了!
我们四个只是奉命过海办事的,现在什么也没有干成,顶多算个偷渡吧领导!
拜托一定要从宽处理!”
由于过于激动,关灿嘴里刚点燃的烟掉落在裤裆上面,一时间没有察觉。
等到烟头烫穿裤子之后,才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守在后面那个虎背熊腰的公安当即上前一套擒拿,把关灿死死制在了桌面上。
眼见该挖的都挖得差不多了,石勇当即对这名公安甩甩手,示意他把人带回班房去。
在关灿被带下去不到三分钟左右,这间屋子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一个衣着规整,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斯斯文文的男子走了进来。
石勇见到来人,当即起身敬了个礼。
来人微笑着给予一个回礼,随后摆摆手示意石勇坐下。
“李厅,怎么来这么早?”
石勇没有坐下,而是快步上前,簇拥着来人到自己刚才的位置落座。
自己则是从一旁拉条椅子,坐到了旁边。
“阿勇啊,现在该我叫你石厅才对了!
调令已经下来了,下个月开始,我这个副厅的位置,就该由你来坐喽。”
石勇当即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
“您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您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