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梓荆,是你吗?”
范闲语气有点颤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刚才的第一声“杀”,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心有所想,夜有所思,于是隐约间觉得死去的滕梓荆和他意念合一,共同诛杀程巨树。
但是,等听到“好”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去,王启年怀中的那人。
那张脸,那条大腿独特的姿势——
就是滕梓荆!
范闲生怕现在只是家人死后的一个梦,忍不住再次追问道:“是你吗?滕梓荆。”
罗非看着一脸迫切的范闲,隐约间他记得刚才一片混乱时,周围有人喊他范大人。
而且,刚才在路上奔跑的时候,他偶然听见茶楼上有人谈起如今已是庆历四年了,北部边境恐怕又有战事发生。
那么——
罗非沙哑的嗓子响起,脸上满是诚恳:“我是滕梓荆,那你一定就是范仲淹了吧。”
毕竟,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岳阳楼记》开篇,范仲淹写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属予作文以记之。”
看这位范大人一脸情真意切,关怀备至,而他又叫“滕梓荆”,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鉴察院大门口,宽敞的大路上,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处的一名下属悄悄向旁边的人问道:“范大人,字仲淹或者号仲淹吗,好像没听说过。”
然而,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在此刻安静的街道上却异常突出。
朱格疑惑地看向了滕梓荆,没死,但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下一秒,不等几人叙旧,朱格直接大手一挥:“拿下!”
瞬间,无数把刀直接架到了三人的脖子上。
.......
鉴察院内,鉴于王启年和滕梓荆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严格来说也没有实质性地参与到当街刺杀程巨树的事件中,两个人直接被朱格从鉴察院里像是赶苍蝇一样赶了出来。
鉴察院门口,王启年抱着罗非,大眼瞪小眼。
而此刻的一处,范闲已经被五花大绑。
朱格看着范闲,恨的牙痒痒,说道:“可知你做了什么?”
范闲满不在乎地说道:“替天行道啊。”
朱格看着范闲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由得更加来气,怒喝道:“无知小儿,你坏我大事!”
范闲现在倒是心情难得的舒畅,先不管滕梓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没死就行。
“火气这么旺,朱格大人你一定尿很黄吧。”
范闲旁边的一名护卫顿时用力用牙齿咬住嘴唇,脸上不敢露出丝毫表情。
这时,范闲继续说道:“要不然你熬点苦瓜吃吧,或者还有一招——”
“要不你改名叫朱火旺吧。”
朱格根本不搭理范闲的小小言语挑衅,逻辑清晰:“鉴察院内最忌讳的便是违抗上命。”
范闲好心提醒道:“我是提司,咱们两个平级。”
朱格一把夺过范闲腰间别着的令牌,冷笑道!:“不再是了!”
没等范闲再开嘲讽吸引仇恨,朱格直接喊道:“押入地牢!”
范闲却丝毫不慌,反而扭过头朝着朱格的背影说道:“朱火旺大人,地牢里伙食怎么样啊?我不爱吃辣,每天要煲汤,最好是既不铺张浪费,又不过于节俭,我看四菜一汤就挺好。”
........
此时此刻,在程巨树惨死的刹那,消息已经飞进了皇宫之中,而庆帝正在“打铁”。
“程巨树真的被杀了?”
侯公公弯着腰说道:“确实是被杀了,人也被鉴察院拿住了。”
庆帝好奇地问道:“怎么杀的?”
侯公公一看庆帝竟然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颇感兴趣,顿时不着痕迹地微微抱怨道:“这范公子实在嚣张了些,连出城都懒得等,直接在鉴察院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搏杀程巨树,不知有多少人看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侯公公并没有抬头看庆帝,却依然说道:“真是血性少年啊。”
他早就察觉到庆帝对范闲不一般,范闲自从进京都以来,出格之事没少做,可是,庆帝可有惩罚?
不过是一笑了之,如同应对一个自家调皮捣蛋的子侄。
甚至比起对待一般的皇室子侄还更加暧昧,他伺候庆帝这么多年,有几个人在庆帝面前说不跪就不跪?
而今天这件事他再观之,很明显,庆帝对范闲这种做法颇为赏识。
庆帝揣摩着手里刚刚做好的箭头,拿过箭杆,仔细比对,说道:“这何止是血性啊,更多的是审时度势。”
侯公公满脸困惑,充分发挥一个捧哏的作用,不解地问道:“这当街杀人,毫不掩饰,也叫审时度势吗?”
庆帝拿着箭头对准远处的目标,仔细打量之后,赞赏地说道:“这一杀,杀得妙!”
侯公公继续说道:“陛下,还有一件奇事,之前消息报告上说到的滕梓荆,本来已经死了,今天却发现还没死,还被人抱着出现在了鉴察院。”
庆帝看向了侯公公:“当初的死亡报告可精准?”
“多条暗线亲自上报,理应无错。”
庆帝比划了一下新做的箭头,说道:“虽然少见,但武道不乏这种假死例子,一个四品护卫,无关轻重。”
......
此刻,鉴察院大门口,空荡荡的,刚才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经都不见了。
庆国人历来是爱看热闹的,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来看。
现在鉴察院已无热闹可看,就连刚才的血迹也被冲刷干净,自然就无人在此停留了。
只剩下王启年抱着罗非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滕梓荆啊滕梓荆,你说说你,你非要喊那一嗓子,小范大人偏偏要捅那一刀,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恐怕宫里已经得到消息了。”
罗非实在是受不了王启年的啰嗦,关键是他抱着自己在原地转圈。
好家伙,刚吃的几口粥,差点连同肠子一起吐出来。
字面意思,他本来就是重伤状态。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好像有点明白他的处境了,也有点明白他穿越的这个世界了。
庆余年世界,小范大人,怎么可能死得了?倒是他,和王启年,随时都有可能死。
幸好他虽然对这个世界记得不算特别熟悉,但是大的线索还是记得的。
“王老师啊,你先别转了,小心我吐你一身血。”
王启年这才急忙停了下来,又用真气为滕梓荆千疮百孔的身体巩固伤势。
“滕梓荆,我不是老师,再说,你这身体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算了,我也不和你计较了,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没了。”
罗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还真有可能吐血。
“王老师,要是我直接断言范闲这次安然无恙你肯定不信,那这样吧,咱们两个出一份力。”
王启年多多少少带着一点鄙夷看向了滕梓荆,一介刺客,就知道杀人,这是要动脑子了?
“王老师,你是鉴察院的文书,是吧?”
“是。”
“那想必你肯定精通鉴察院内部的卷轴,密令,存档信息?”
王启年头微微一昂:“不敢说精通,略知一二。”
罗非点了点头,当庆国人说略知一二的时候,那基本上是略知八九了。
“那你可曾听说过有一种无上的密技,叫做——”
王启年果然被吊起了胃口,看向了罗非。
“大案牍术!”
“嘶——听起来颇为不凡啊。”
“来,王老师,附耳过来,我给你细细讲解。”
于是鉴察院大门口,庆国的脸面所在之处,两男子不时传出一阵阵惊呼声与笑声。
片刻之后,王启年已经初步掌握了大案牍术的精髓,一个翻身,踏雪无痕,进了鉴察院,直奔文书房而去。
按照王启年的估算,鉴察院八处之中,三处在费介,也就是范闲师傅的带领下,最为亲密无间,换句话说就是护犊子,必然会保范闲一番。
可惜费老不在,三处大势上无法与一处朱格抗衡,但最起码能为他争取一段时间。
王启年大致估算了一下留给他的时间,看着眼前一屋子的文书,毫不犹豫,立刻开始动手。
而鉴察院大门口,罗非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里,开始后悔刚才话说的太快,王老师跑得太快,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
鉴察院通往地牢的路上,朱格悠闲地带着范闲前往地牢。
“范闲,你坏我伐齐谋略,我倒要看看,今日谁还要来救你。”
朱格回想着刚才的三处,不由得冷哼一声,一盘散沙!
“朱大人留步。”
朱格轻蔑地看着突然闯出来的王启年,身形猥琐,脸上满是讨好。
“怎么,一个文书也敢拦我?”
王启年立刻谄媚地笑着:“您误会了,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拦您的路啊。”
朱格懒得搭理王启年,继续向前走去,谁料王启年阴魂不散,又挡在了他前面。
没等朱格发怒,王启年的腰直了一点,先声夺人:“朱大人,范大人对庆国有功啊!”
朱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向王启年。
王启年急忙掏出一副卷轴,说道:“大人请看,我方才用大案牍术搜索了鉴察院内所有与程巨树相关的存档,小人已经仔细推查过了——”
“程巨树一生孤僻,为人桀骜,根本没有军方的任何好友,更何况北齐现在的边军中所有的将官中大多对他观感不佳,有的甚至有仇——”
朱格这才正眼看向了王启年,直接打断他:“你方才说用的什么方法?”
王启年无辜地说道:“大案牍术?”
朱格点了点头说道:“没曾想,你还是个人才,跟着范闲屈才了,调到一处吧,我有大用。”
王启年愣了一下,迟疑道:“这——”
第6章 大案牍术
他王启年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