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守在鉴察院门口,在等审讯结果。”
范闲微微一顿,又开始大口干饭。
“你觉得会是谁?”
范闲勉强收敛情绪,微微带着一丝奇怪看向了范建,这个时候的范建比平日里更加冷静。
“二皇子,他嫌疑最大。”
范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顺着范闲的话说道:“因为是他,约你前往醉仙居,而牛栏街正是必经之地。”
“如果是我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他。”
范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所以,你觉得另有其人?”
范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也不排除灯下黑。”
范建仔细品味揣摩着“灯下黑”这个词,结合范闲的意思,越发觉得这个词精妙。
范闲接着说道:“我想知道,太子,今天去了哪里。”
范建仍旧平静,说道:“太子的行踪,不是你能问的,谁是幕后凶手尚未可知,不可鲁莽行事。”
说到这里,范建特意看向了范闲。
他心里清楚,范闲和他娘一样,心中放荡不羁,天生不受约束,若是真的发现是太子下的手,范闲恐怕敢不管不顾去找太子的麻烦。
不过,想一想叶轻眉当年的壮举,也就不足为奇了,皇权,在有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是在有些人眼里,却比什么都大,范建不由得想到了庙堂之上,最深处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自从登基之后,庆帝的心思也越发复杂了。
范闲最后猛扒了几口饭,头向上昂起来,不让眼泪滑落。
“我吃好了。”
范闲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行礼之后,转身便走。
范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范闲,心里知道,他现在心中压抑着极其强烈的情绪,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刺杀,还是因为什么。
.......
深夜,皇家别院,林婉儿的房间,窗户大开。
焦急踱步的林婉儿听到窗边微微一响,再次看过去的时候,范闲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滕梓荆,他死了。”
林婉儿看着范闲一脸的痛苦,便也跟着难受起来。
“是你的护卫吗?”
“他不是护卫,他是个笨蛋。”
林婉儿轻轻地拉住了范闲的手:“把他的故事,说给我听,好吗?”
一幕幕回忆在范闲脑海中再次翻飞,这些画面这一整天都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范闲,我想请你杀了我......
把我这条命送给你......
为何帮我——帮个朋友
你那么蠢,我离开京都的话,怕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没法活下去
恕难从命,我这条命是为我家人而活
这世上,若没有让你甘愿赴死的人,活着何其无趣】
范闲再也难以抑制,瞬间痛哭流涕,躺到了林婉儿的怀里。
“是的,你也是他的家人。”
就在范闲趴在林婉儿怀里为了滕梓荆之死痛哭的时候,罗非一个人躺在棺材里也快哭了。
这棺材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他现在发现了,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这还真就是一具棺材。
做工考究,用料扎实,厚,不是一般的厚。
在范闲为滕梓荆嚎丧的时候,罗非也开始嚎丧,只不过,他实在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是沉重的叹息。
于是,范闲空无一人的小院中,不时传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午夜时分,异常恐怖。
叹着叹着,睡着了。
罗非本来就全身是伤,四肢扭曲,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像是被人拿着锤子敲碎了一样。
再加上醒来后一翻情绪波动——
不出意外的话,罗非肯定能睡着。
只不过,睡梦中的罗非一直在飘荡,直到不知道飘了多久,精神四处飘散,迷迷糊糊间看到了一处神秘却又温暖的篝火,那里还隐隐约约站着几个身影。
他本想走过去,可惜,却有气无力,只能慢慢地向着那团篝火挪动。
等到好不容易靠近了一段距离后,他却绝望的发现,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下一秒,梦境破碎,篝火消失,罗非醒了过来,再次来到了黑洞洞的棺材内。
棺材内传出一句微弱但是恨意十足的,断断续续的话:
“我——妮——嘛”
天亮了。
罗非醒了,范闲,也醒了。
京都,也逐渐醒了过来。
“小姐,范府的范若若小姐来了。”
林婉儿看向了范闲,说道:“快请她进来。”
范若若在鉴察院门口等了一晚上,刚刚得到消息便赶回范府,结果没找到范闲,她一猜便知道范闲肯定是躲到了这里。
于是一进入屋内,范若若便看向了范闲:“哥,鉴察院要放了程巨树。”
范闲顿时怒火中烧,昨天压制下的杀气瞬间爆发,使得旁边的范若若和林婉儿皮肤瞬间一凉。
......
“砰——”
范闲一把推开王启年办公地点大门,直接问道:“程巨树呢?”
王启年连忙行礼,说道:“大人,程巨树在咱们鉴察院的地牢里。”
“幕后主使查到没有?”
“只字未提。”
范闲故意问道:“现在怎么处理?”
王启年低声说道:“大人——”
范闲却毫不留情,直接说到:“答话!”
王启年这才不得不说道:“要送出城去。”
范闲轻轻笑了笑,说道:“然后呢?”
王启年无奈地说道:“然后,放了他。”
“谁做的主?”
“院长大人不在京都,京都诸般事宜,由一处主办,朱格大人统领。”
........
此刻棺材内的罗非却惊奇地发现,睡了一觉后,身上的疼痛似乎有了一丝丝的缓解。
原来是九十九分的疼痛的话,现在就是九十八分的疼痛,虽然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最起码延缓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到来。
所以,罗非躺在棺材里,缓缓地地举起了带血的手,伸出一根手指,碰触到了棺材盖子。
手指滑动,缓慢地写下了几个字:
“不要停下来啊!”
默默感受着这几个血字,罗非难得地笑了,好像身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罗非咧了咧嘴,晃了晃挂着的半截大腿。
第3章 “呦,王老师,你还活着啊”
“鉴察院八位主办,论能力,费介可列前三,但论办事,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他。”
当范闲冲进鉴察院一处找主办朱格理论的时候,朱格悠闲地坐在座位上,握着手里的密报,直接对着范闲这个徒弟大骂他的师傅。
“公私不分,意气用事,主次难辨,不识大体,你作为他的弟子,为人行事,莫要学他。”
范闲心中记下这一笔,却没有被干扰,反而绕过拉扯,直接掏出怀中的令牌,说道:“鉴察院提司,独立于八处之外,与各大主办平级。”
“这腰牌不假吧。”
朱格微微抬头,扫了一眼,随口回答道:“腰牌确实不假。”
范闲举起腰牌,沉声问道:“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放程巨树?”
鉴察院的争论还在继续,而范府,此刻棺材内的罗非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一声模模糊糊不太真切的响动。
接着似乎有几个人靠近,下一秒,棺材晃动了起来。
罗非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此刻,棺材外,范若若正带着几个人把棺材从屋内抬到院子里。
她心中已有猜测,鉴察院想放走程巨树,哥哥此去必定会发生冲突。
而滕梓荆——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么压抑与伤心。
大抵是,两人真的成了家人了吧。
范若若摸了摸棺材,既然这样,哥哥的哥哥,那就是她范若若的哥哥。
“你们轻一点,不要磕碰到。”
范若若扶着棺材的同时,指挥着周围几个人,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旁边还有几个下人端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候着。
“来,就放到这里。”
范若若指了指院子中央。
而范若若的跟屁虫范思辙早就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说道:
“姐,这棺材搁在院子里,是不是不太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