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705节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才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更近距离地打量着方言。

  紧接着蹲下身,贴心地帮他脱了鞋,耳畔边忽地传来轻微的呼喊声。

  “水,水……”

  方言翕动嘴唇。

  朱菻却听得清清楚楚,忙不迭地去拿暖水壶,往杯里倒了杯水,热气腾腾,显然不能立即饮用。

  方言咂摸了下嘴,依旧等不来甘霖,只好睁开醉醺醺的眼,强撑起身体想要下床。

  “水还热着,要晾一会儿才行。”

  朱菻把水杯放到床头柜,然后抽出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方言带着所剩不多的清醒,环顾四周,“你怎么在……”

  朱菻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觉得怎么样?”

  “口有点渴,头有点痛。”方言强挤出一个笑容,“真的是麻烦你了。”

  “真要说麻烦的话,理应是我麻烦你们了。”朱菻语气里充满关切。

  方言声音略微沙哑:“为什么这么说?”

  朱菻说自己在《西游记》剧组闹出流言蜚语,如果没有他们好心收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方言却不揽功,觉得就算没有自己,流言也早晚会过去,以朱菻的能力,一定能东山再起。

  “可是没有你们,就不会有之后发生的这一切。”

  朱菻说得越发感激,没有方言和龚樰,就不可能体会到不同于内地的香江生活和拍戏环境,就不可能让演艺生涯焕发第二春,就不可能参演《花样年华》,在威尼斯电影节捧得最佳新锐演员奖。

  就更不可能有机会衣锦还乡,甚至借着这次庆功会,澄清谣言,挽回名声!

  “是小樰都跟你讲的吧?”

  方言眯了眯眼。

  “说是你出的主意。”

  朱菻嗯了一声,感激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情意。

  “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向前看,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一股酒劲上涌,方言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但依旧强打着精神安慰。

  朱菻默不作声,回忆起两人的点点滴滴,每一次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才算是享到福。

  一想到这里,几乎脱口而出,“其实你才是我的福气。”

  “什……什么?”

  方言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最后的几分清醒也荡然无存。

  朱菻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心里暗自庆幸他没听见,却又有些黯然失望。

  但一想到《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与苏丽珍”,眼里多了几分觉悟,

  当你真正爱上,这份爱并非简单的情感泛滥,而是在深情中学会自我克制,以保护和成全对方。

  方言醉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似火烧一般。

  朱菻拿起水杯试了下温度,依旧烫得能灼烧舌头,只是眼见他张着嘴不停地喊水喝,心里也越发着急,终于横下决心,不顾滚烫地含了口水在嘴里,等水温降下来后,壮着胆子往方言的嘴里渡去。

  方言就像沙漠中寻到水源般,疯狂索取,如饮仙酿。

  朱菻双颊通红,略微发肿的嘴唇上灼热感,也被含羞带喜的感觉所取代。

  特别是身后一直传来的“哗哗”流水声,那种《花样年华》的偷情感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然而,早就醉得一塌糊涂的方言还以为是龚樰喂自己水喝,第二天醒来,根本没放在心上。

  倒是对王朦提到的诺贝尔文学奖很是上心,诺贝尔奖的揭晓时间通常在每年的10月份。

  颁奖典礼则在每年的12月10日举行,这是为了纪念诺贝尔逝世的日子。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各项诺贝尔奖的提名名单相继出炉,方言赫然出现在榜单之中。

  一下子,引发国内外的轰动与关注,尽管整个文学奖提名名单的排名没有高低优劣之分,但是国外有好事的赌场已经为方言开下了盘口,赔率仅次于西班牙国民作家卡米洛·何塞·塞拉。

  国内的《文学报》、《文艺报》等大大小小的文学界主流报纸,也争相地报道。

  但事实上,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名单的保密期为50年,保密期届满后才会公布提名名单等有关细节,这也意味着,在不排除相关人士主动“解密”的情况下,如果要核实新闻中提到的这些作家是否被提名,唯一的办法是等50年之后通过诺贝尔奖官方公布,目前能查到的也就是截至到1949年。

  至于媒体提到的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名单”,其真实性其实有待商榷。

  不过老百姓可不在意真相,毕竟整个亚洲有且仅有一位华夏作家入围了这届诺贝尔文学奖!

  华夏文学牛逼就完事了!

第768章 来不及悲伤了(二合一)

  “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有没有被提名诺奖?”

  龚樰把切好的水果,摆在书桌上。

  “那也未必。”

  方言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她身上,“以兰登书屋的关系网,应该能够打听出来。”

  龚樰问道:“是那个贾森爱泼斯坦?”

  方言点了下头,早先爱泼斯坦就跟自己商量着如何运作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通常而言,由3位到5位瑞典学院的院士组织一个诺贝尔委员会,从每年收到的二百份左右的推荐申请中选出15到20人,然后会经过反复地讨论,把这个名单还要缩短为5人左右。

  之后,诺贝尔委员会会把最后选定的5位作家的入选作品发给瑞典学院的院士们,让他们利用三个月的漫长暑期时光专门赏析这5个人的作品,等到了9月份,再关起门来,进行最后的讨论和投票。

  当然,这届诺贝尔文学奖的5个提名人里,的确是有他的一份!

  “这么说,岂不是你有五分之一的几率能被选上?”

  龚樰眼里顿时一亮。

  “看似是五分之一,其实毫无胜算。”

  方言把说给王朦听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就连诺贝尔文学奖最年轻的得主,也是42岁的约瑟夫·鲁德亚德·吉卜林,号称是“英国的巴尔扎克”,也是英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就算没获奖,有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也很好啊!”

  龚樰细声宽慰,国内文坛里也没有几个作家获此殊荣。

  “至今只有林语堂、沈丛文以及鲁迅三位先生被提了名吧。”

  方言道:“当然鲁迅先生是拒绝接受诺贝尔文学奖,他觉得倘若获奖,反而会助长当时国人的虚荣心,以为真地可与别国大作家比肩了,影响会非常地坏,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以我们如今华夏文学的底蕴,其实并不比其他国家的文学水平差,倒是鲁迅先生对诺奖不卑不亢的态度值得学习。”

  “怪不得你对诺贝尔奖的新闻没那么大的兴致。”

  龚樰恍然大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多写几部小说,顺便熬一熬老头。”

  方言戏谑地眨了眨眼,同时敲击了下鼠标。

  紧接着,边上的打印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吐出一张张稿纸。

  “这是什么?”

  龚樰拿了起来,定睛一瞧,上面写着《关于沪市国际A类电影节创办的倡议书》。

  “就是我之前跟你见过的,你也帮着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上面署个名。”

  方言从果盘里拿起一块红柚。

  “好。”

  龚樰心知这是自家男人在给她铺路,到时候沪市国际电影节成立,就会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不管是作为沪市的一份子,还是上影厂,乃至沪市电影界的一份子,都是难得的荣耀!

  一想到这里,眼波潋滟,春水荡漾,整个人忽地往他怀里扑去,胆子大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

  三天后,诺贝尔奖的结果陆陆续续地出炉,其中就包括诺贝尔文学奖。

  结果也不出方言的所料,获奖的是卡米洛·何塞·塞拉,一位73岁的西班牙作家兼诗人。

  给出的评语是带有浓郁情感的丰富而精简的描写,对人类弱点达到的令人难以企及的想象力!

  对方言抱有很大期望的人,一时间大失所望,就比如编辑部里的余华、王硕、钟阿城等人。

  石铁生小心地打量方言的脸色,好言安慰道:

  “岩子你还年轻,创作黄金期还长,将来肯定有机会拿下诺贝尔文学奖。”

  “是啊,方老师。”

  王硕补充了句,整个华夏文坛中新生代里,只有方言一人被提名了诺贝尔文学奖,此外还身兼川端康成文学奖、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等一系列重量级文学奖,俨然是当之无愧的文坛第一人,整个文学界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的,绝对是无人能出其右。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

  方言摆摆手,“我想的是接下来该写什么样的作品,毕竟大众文学作品可拿不了诺奖。”

  “这话说得不假。”

  石铁生心里非常清楚,这些年方言过于专注于大众文学和电影剧本,在严肃文学上松懈了不少。

  钟阿城好奇道:“方老师是想听听我们的建议?”

  方言点了下头,想了解在场所有人目前的创作方向,或者正在写作的小说,毕竟对作家来说,灵感有时候是一个书名引发的,有时候可能是一个细节、一种直觉,甚至一句话都会引发写作的欲望。

  “我先来个抛砖引玉吧。”

  王硕直截了当地说,手头上正在写一部探讨父子关系的作品,名叫《我是你爸爸》,讲的是单亲父亲马林生跟青春期儿子之间的种种纠葛,要把这个生活窝囊的中年人的无奈无助、有心无力、心酸可笑的状态,统统写出来,算得上是“新写实主义”类型的小说。

  “以往的文学作品里,传统的父亲形象一般都是高大、坚韧、崇高。”

  石铁生笑盈盈道:“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这也算是挑战了父权。”

  方言摸了摸下巴,把目光落到钟阿城身上。

  钟阿城苦笑连连,说自己犹如被熬干了的药渣,暂时毫无创作灵感,没法提供思路。

  余桦见状,挺身而出,“我现在正在构思一篇叫《呼喊与细雨》的小说。”

  方言本以为写的会是《活着》,没想到是青春疼痛类的作品。

  写的是一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少年孙光林,多次试图获得亲情与友情的温暖,却一次次被孤立、被毒打、被羞辱,最终逃离令人窒息的环境,迎来自己新生活的故事。

  “这个恐怕并不适合岩子。”

  石铁生皱了皱眉,“当然我写的《我与地坛》,似乎也对你起不了什么帮助。”

  “这也未必,《我与地坛》不单单是对爱情、亲情、人生的种种思考,也在探讨命运和生死。”

  方言沉吟片刻,“我说不定可以从这两个中挑一个主题来创作,命运,生死,生死,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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