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第108节

  借着放下板凳的工夫,苏雅如实说:

  “不久后要举办全国大学生话剧文艺汇演,前三名,可以到人民|大会堂表演呢!”

  “原来是这样。”

  方言坐了下来,耐心听着。

  水木、人大、钢铁学院(现科技大学)、北师大等,但凡是燕京的高校,全都报名参加,燕大也不甘落后,准备在内部搞一个选拔赛,让全校各支话剧队一较高下,择优而上。

  “若雪所在的话剧队只是其中一支。”

  苏雅说:“全名叫‘燕大学生文工团话剧队’,由西语系、中文系和心理系组建的,接下来,要跟历史系等院系的话剧队竞争。”

  方言问:“之前她们排演《暗战》,就是为了这个全国大学生话剧文艺汇演?”

  “对,不过她们已经放弃排演《暗战》。”

  “这又是为什么?”

  “好像是《暗战》太考验演技了,话剧队里没人能驾驭得了钱之江,不得不放弃。”

  “然后就盯上了《山楂树之恋》?”

  方言眯了眯眼。

  苏雅解释说:“若雪没有擅自改编,她说要征得你的同意才行,所以托我把你请到朗诵会,如果你不来的话,她再想别的办法。”

  “她这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方言笑道:“就算我拒绝了你,她还有机会,不过改编费,是她们出吗?”

  苏雅道:“话剧队是自发组建的,自筹经费,不是我说,就您那稿费挣的速度,抢银行的都比不了,您还在意她们这三瓜俩枣?”

  “这你就不懂了。”

  方言扬扬手说:“要不要是我的事,给不给是他们的事,哪怕是一分钱,只要诚意到了,我也不会不同意,再说了,我还没阔到能把钱往外推,我也很缺钱。”

  “你缺钱?不会吧!”

  苏雅瞪大眼睛。

  “照他那个花法,不缺钱才怪。”

  方红打趣道,“来的时候还说,要专门买个院子装读者来信,你瞧瞧这叫什么话。”

  方言笑道:“可不光买个院子,买了以后,总不能空着吧,得有老物件的家具,还要有些字画古董,装饰一下,再有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你看看,哪哪都得花钱……”

  “打住,打住,越说越离谱。”

  方红扬了扬手。

  韩跃民喃喃道:“这哪是房子,简直就是天堂啊,我要有这么个院子,我就知足了。”

  方言道:“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们瞧瞧,这钱不就花得如流水,可不就缺钱嘛。”

  “你可是大作家,不要总‘钱钱钱’的。”

  苏雅提醒了一句。

  方言半开玩笑道:“文坛巨匠从来都不忌讳把钱挂在嘴上,比如鲁迅先生,就大胆谈钱,说’钱是要紧的,高雅点的说法,就是经济‘,还说’有钱真的很好,没钱真的不好‘。”

  “这真的是鲁迅先生说的?”

  苏雅好奇不已。

  “当然!”

  方言笑道:“就不说巴尔扎克为了还债写作,只说契诃夫,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吧?”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苏雅如数家珍地说出《变色龙》等作品。

  “那么你知不知道,‘缺钱’一直伴随着他的文学创作?”方言随口说出契诃夫的话。

  比如,“没有钱用,但又懒得去挣钱。请您给我寄一些钱来吧!我决不食言:我只懒到5月份,从6月1日起,我就坐下来写作。”

  比如,“我希望来年春天我会有一大笔钱。我是根据迷信来判断的:没有钱就是快有钱了”。

  再比如。“钱老是没有,而且不会很快就有,真要命啊。”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契诃夫。”

  苏雅大为震惊,张了张嘴。

  “所以啊!”

  方言用戏谑的口吻说,自己缺钱,契诃夫缺钱,巴尔扎克缺钱,所以,自己等于契诃夫等于巴尔扎克,也就相当于,自己是大文豪。

  “噗嗤,你这是什么歪理。”

  苏雅乐了,“千万别让人听见……”

  “开个玩笑,我想说的就是鲁迅先生讲的,有铜臭味的人是真实的,而铜臭味太重的人是腐烂的,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所卖掉,这也是我的老师教导我的。”

  方言说:“所以我从不避讳谈钱,只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

  “你说的这些可……呃,太有意思了。”

  苏雅嘴角上扬,心里暗想:

  有机会要说给白若雪、邱珮凝她们听!

  “这就叫,‘有钱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方言透过余光,瞥见银幕上电影开始放映,不再说话,静静地望去。

  《顾此失彼》,上辈子从来没看过。

  但参演的演员,却一瞧一个眼熟,像《宰相刘罗锅》的六王爷,刘罗锅的岳父,李叮。

  还有,唱《铁窗泪》的迟志镪。

  但最有趣的,莫过于李叮在体育场上说的一句话,“我希望你把篮球和鸡联系起来想一想”。

  “篮球和鸡。”

  方燕歪着脑袋问,“这怎么联系啊?”

  方言一下子想到什么,差点笑出了声。

第110章 方老师来啦

  就在《山楂树之恋》在全国呈现如火如荼之势,最新一期的《十月》如期发行了。

  非但没有被掩盖锋芒,而且凭借陆遥的《人生》,在全国6月份发行的文学期刊中冒出了头,异军突起,杂志的销量节节攀升。

  《文艺报》、《文学报》等多家主流报纸,高度点评了《人生》,继《苦恋》风波之后,《十月》总算是狠狠地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好消息一到,整个编辑部都沸腾了。

  一扫之前的憋屈和压力,几乎所有人跑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里奔走相告、拥抱庆祝。

  陆元炽闻讯而来,高兴得合不拢嘴。

  哪怕到了中午打牌,笑声也没有停止过。

  高兴到就连平时不打牌的苏予,也主动地参与到其中,编辑部很快就变成了棋牌室。

  “从我在小方那里看到《人生》,我预料到这篇稿子肯定能火,但没有想到能这么火。”

  苏予和方言三人边打牌,边感概。

  陆元炽道:“我也一样嘛,社里也一样,预估严重不足,导致这次的期刊少印了。”

  田增翔打出一张牌,嘴上挂着笑:

  “我估计还得接着印,编辑部最近时不时就接到外省读者的来信,甚至电话,都说当地邮局订不到《十月》,问有什么解决办法。”

  “陆社长,苏主编。”

  方言建议在杂志的最后一面,增加个栏目预告、订阅方式,也就是另类的一种广告。

  如此,可以增加《十月》全国的订阅数。

  “好!这个建议好!”

  陆元炽颇为赞赏:“我现在就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前不久社里开会讨论,决定要彻底地放开对《十月》的用纸限制。”

  方言眼前一亮,和田增翔相视一笑。

  这时候的纸张是国家按计划分配,比如燕京出版社全年只有1200吨纸,一旦某个季度用量超出定额,每个杂志都得勒紧裤腰带。

  出版社除了《十月》以外,还有文史、编译、科技、政读、美术多个编辑组,所以单行本不是想发行就能发行,还要看纸张够不够。

  有没有出版的计划和用纸指标。

  《十月》创立之初,纸张定量是120吨。

  而今,取消了“限量发行”,也就是不限制纸张用量,上限不封顶,销量毫无疑问是要突破纪录,更何况这次有《人生》助推。

  “看来《十月》第一次打破50万册的纪录,也许就在这一期。”苏予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只,我觉得60万册也是有机会的。”

  陆元炽笑眯眯道:“但不管是50万册,还是60万册,这个头功,都是小方你的。”

  方言笑而不语,打出了牌。

  “小方的功劳不只这个,还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们《十月》准备下半年这3期,围绕爱情这个题材,争取出一两个像《山楂树之恋》的作品,再打一个翻身仗。”

  苏予看他的目光中充满赏识。

  田增翔说:“岩子对爱情小说非常在行,有他把关,很有可能出好作品,只可惜,他现在是中长篇的代理组长,没法在《十月》发表小说,要不然,可以托他写一篇……”

  “我下一篇,得还债。”

  方言哭笑地扬了扬手。

  《山楂树之恋》火了以后,王洁这个债主,可不只一次打电话来“催债”,于情于理,都要给《燕京文学》写一篇稿子。

  苏予等人听到这话,感到遗憾,但当听到方言愿意把《山楂树之恋》的单行本交给出版社发行,而且已经向王安逸、铁甯等讲习所的同学约稿,主题是爱情,立刻又惊又喜。

  一把牌打完以后,陆元炽退出牌局,把方言叫到一旁,彼此面对着面,开门见山。

  社里要重振士气,表彰上半年的优秀职工,鉴于方言在《苦恋》风波里的表现,以及在《十月》编辑部的成绩,特别是《人生》,经过开会讨论,一致同意把荣誉颁发给他。

  与此同时,还奖励一张凤凰牌自行车票。

  方言感到意外,但没有太意外。

  毕竟,二手凤凰已经骑惯了,换不换其实无所谓,倒是可以给杨霞,以后买菜也方便。

  想着想着,就想到方红昨晚的话。

  如果是一张电视机票,或者洗衣机票就好了,的确是该给家里添点新电器,心里顿时来了主意,去黑市上碰碰运气。

  或者干脆弄点外汇券,去友谊商店。

  “这个表彰大会不长,就在你去杭城参加金鸡奖之前,伱好好地准备个获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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