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国之后,秦国的关中平原,便是多少帝王朝代的龙兴之地。
远远望去,偌大平原望不见尽头。正值夏忙时节,秦国的农夫正在土地里拼命劳作,即便是自己这支罕见的车队路过,也鲜有人抬头围观。
白起的嘴角微微勾起。
让这群楚国南蛮,见识见识我大秦民众的耕作效率!
你们楚国的农夫,能有我秦人专注?
耕地有我们快?亩产有我们多?
啊哈哈哈,你们楚国拿什么和我们打?
这副场景,的确震惊到了昭雎——昭雎嘴唇微微颤抖,心里庆幸自己选择了与秦国结盟。
这样一个国家,军事实力强也便罢了,就连农夫干活儿都这么拼命……
楚国拿头打啊?
白起嘴角翘起:“诸位,且看我大秦乡野民众,比起楚国如何啊?”
还不等昭雎说话,熊午良先撇了撇嘴:“不过如此。”
“还不都是商鞅的严刑峻法逼出来的?”
“缺乏主观能动性!”
白起勃然大怒!
惠文王亲口说过:商君之法,乃是富国强兵之法。
焯,敢污蔑商君?
你踏马谁啊?
熊午良扫了白起一眼,似乎看出了白起心中的问句:“哦,吾乃楚国曲阳君芈良。”
白起轻哼一声——
“爵位倒是不低……楚国的孺子也能当封君吗?我看楚国江河日下,与我大秦结盟之后,可不要拖累了盟友。”
熊午良和芈横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在场众人之中,芈横是去过熊午良的封地的。
毫不夸张地说,封地里的食邑干起活儿来,比这些秦国农夫卖力多了!
再加上有熊午良和石二联手打造的、更加优秀的先进农具……
白起的优越感凭什么啊?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的路程里,白起一言不发。
众人一路前行,径直抵达【咸阳】。
即便熊午良见多了后世的高楼大厦,此刻也不禁为咸阳的壮阔所震撼。
四周皆是平原。
极目远眺,肩扛手提的民夫如同蠕动的蝼蚁。
在落日的余晖下,偌大咸阳城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儿,密密麻麻的商旅车队、行人都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在宵禁之前到达驿馆或是回到家中。
芈横也是震撼不已:“天,咸阳城竟然没有城墙?”
白起已经得知了这个副使就是楚国的太子,见到芈横表情震撼,白起不由得骄傲地一挺胸,开始装b——
“大秦的万千百姓,就是大秦城墙,又何须那等砖石之物?”
“我大秦铁军剑戟所指,尽为秦国疆域。秦人只知道提着剑为大王扩张领土,难道关中腹地还需要累赘的城墙吗?”
一席话下来,端的是豪气万丈。
楚国一行人皆被镇住,讷讷无言——
昭雎、芈横都面色潮红,说不出话来。
一向口齿伶俐的黄歇,一时间也被这番话压得喘不过气,无从辩驳。
……
熊午良仰在青铜轺车上,施施然轻咳一声:“你说万千百姓就是城墙?”
“那你咋不把函谷关、武关拆了?”
“是不是秦国的万千百姓还不完全顶用啊?”
白起瞪大了双眼,刚刚萦绕周身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戛然而止!
焯,这一路上我算见识到了——芈良你踏马是真能杠啊!
职业喷子是吧?
……
第90章 咸阳君臣
张口结舌了半天,白起也说不出什么话。
最后只能干咳一声:“天色已晚,当尽快进城,先入住驿站。”
奶奶滴。
以后再在熊午良面前说话,我就是狗!
咸阳城内,街道整肃干净,行人脚步匆匆。
一行人在白起的引领下,径直走到驿站前。
里面的官吏匆匆走出来,与白起交谈了三五句之后,便冲着昭雎等人微微欠身拱手:“诸位,请吧。”
白起冲着昭雎说道:“楚国使节团请先在此住下,末将要去向我王和太后通禀一番——若是一切顺利,想必明日便可以缔约了。”
……
熊午良走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独立的小宅院,除了主卧之外,院里还有两间偏房。
房间里的设施很朴素,除了必要的案几和床榻之外,只有一面铜镜和两支刀笔、几卷空白的竹简。
芍虎憨厚地一拱手:“主君,末将就住在边上的偏房中,有事您只要大声招呼一下就好。”
熊午良点了点头。
在这里入住,至少安全是不用担心的——这是秦国专门为了招待外国使者开设的驿馆,驻有秦国的军卒,以保护各国使节。
“曲阳君,令尹大人请您前去议事。”熊午良刚刚坐下,门口便来了传信的人。
熊午良伸了个懒腰,便去昭雎的别院之中,到了之后发现太子芈横、黄歇也都到场了。
昭雎佝偻着身子,咳嗽一声,直接进入正题:“想要见到秦王,估计至少也要好几天。”
芈横:“刚才那个叫白什么的秦将,不是说明天就可以缔约吗?怎么令尹说还要多待数日?”
昭雎冷冷一笑:“我等楚人初来乍到,肯定是要晾一晾的。”
“秦国如今新王即位,局势微妙——当然更不能露怯。”
闻言,熊午良缓缓颔首。
这昭雎虽然专权,但是能在楚国政坛上长盛不衰、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嗅觉还是不差的。
“等到秦王召见我等,两位副使只管跟着便是,一切应对都由老夫亲自来。”昭雎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目光格外扫了一眼熊午良。
这小子别碍事就好。
说实在的,昭雎真就怕了熊午良了!
芈横听说短时间内见不到秦王,不由得有些兴味索然,冲着熊午良招招手:“走啊,出去逛逛咸阳坊市。”
咸阳城是有宵禁的,但是这宵禁只限于平民和本地小商人,对于芈横、熊午良等他国贵族,以及外邦的豪商巨贾则没有限制。
城西处的‘尚商坊’昼夜开张,为这些远道而来、出手阔绰的外邦人士提供各种服务。
熊午良汗毛都立起来了。
“逛一逛坊市可以,只是不可饮酒!”熊午良强调道。
在历史上,芈横就是酒后当街杀死了秦国的大夫,导致秦楚关系破裂,引来一场多国联军伐楚的灾难。
如今听芈横说要出去逛街,当场就给熊午良整害怕了!
芈横大大咧咧道:“不饮酒,只是看看秦国咸阳城如何了得。”
于是,熊午良叫上芍虎,芈横叫上黄歇……一行四人走出驿馆,直奔‘尚商坊’。
……
咸阳王宫。
白起穿过两道侍卫守护的宫门,径直奔向书房。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书房的烛火还是灯火通明,有官吏低着头来回跑动,怀里抱着大捆大捆的竹简,满身是汗。
隐约地,能听到书房里的说话声——
“听说楚地有一种名为‘白纸’的特产,轻便异常且易于书写,若能推而广之,必能大大方便。”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竟有此事?寡人明日便差人问询,争取早日用这白纸替代宫中的竹简!”
白起来到门前,低声通禀:“左更白起,求见大王和太后。”
书房内静了片刻,然后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白起啊,径自进来便是。”
白起低头进屋,冲着屋内的二人拱手施礼:“拜见太后、拜见大王……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宣太后笑了笑,语气平和,如同邻家大姨一般关心道:“甭拘谨——在武关呆得如何啊?”
“谢过太后关心,臣一切都好。”白起恭谨地回答之后,沉声说道:“楚国与我大秦会盟的使者已经到了驿馆了。”
“主使是楚国的令尹昭雎,副使一个是楚太子横,另外一个则是曲阳君公子良。”
提到熊午良的时候,白起的语气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字眼。
宣太后与秦王嬴稷对视了一眼,笑道:“看来楚国很是重视嘛。”
白起拱手道:“臣已经将彼等送至咸阳,任务已经完成了,当连夜赶回武关……”
还不等嬴稷说话,又听宣太后笑道:“不急,在咸阳多待些时日,正好给稷儿讲讲军中故事。”
“楚国的太子都来咸阳了,武关那边打不起来的。”
嬴稷也笑道:“母后此言甚是。”
白起踟蹰了片刻,最终拱手领命:“臣遵命。”
宣太后眸光一闪:“接见楚国的使者倒是不急,先让他们在驿馆歇息几日再说。”
白起也不问缘由:“诺。”
“你诺什么?”宣太后笑了:“接待使者是‘行人’(相当于外交官)的事儿,你只管在咸阳住下,陪我和稷儿说说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