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意,昭鼠开始痛骂:“熊午良,熊午良……那厮就是一个混账!腌臜货色!惫懒蠢材……”
“此子就是我楚人中的耻辱!贵族中的败类!”
“如今他自己找死,还望大王一定要诛灭此獠!”
想到自己的爱子昭孔被前者吓得半身不遂,昭鼠的声音不由得更大了一些,语气里的仇恨毫不掩饰。
当然,昭鼠在痛骂熊午良的同时,也保存了一份清醒——万万不能在这些宋人面前,泄露自己的身份!
……
翌日清晨。
田地在两个楚军亲兵的‘照料’下,从简易的行军床榻上爬了起来。
今天,已经是‘三日破城’赌约的第二天了。
田地左右张望着——楚军正在慢条斯理地埋锅造饭,一切动作都很舒缓——看样子,今天楚军仍然没有尝试攻城的打算。
难道熊午良放弃赌约了?
不想赢了?
田地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赌约,看来是稳了!
话说这熊午良也是顶尖的贵族,理应顾惜羽毛,想必能说话算话。等到明天,三日期限一过,楚军肯定仍然无法破城——自己就可以回国了!
心念及此,田地几乎泪流满面。
想家!想家啊!
田地用温水洗了把脸,然后穿戴整齐,细嚼慢咽地喝着热粥,一边飞快地思考——
宋军严阵以待,城池又如此坚固。
听说宋军兵力足有八万!
楚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入宋国领土——别说三日,就是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攻破符离塞。
这对齐国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熊午良为何要急匆匆攻宋,田地也清楚——肯定是想尽快吞并、打通宋国,好继续配合济西联军攻势,从齐国身上薅羊毛。
所以,楚军攻宋的进展越慢越好!
只要拖够时间,济西联军不战而散。
到时候大齐国,便渡过了险关!仍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
话说回来,就算楚军真能攻破符离塞,也一定是楚国倾尽举国之力,并且伤亡惨重才能做到。熊午良昨天所谓‘三日破城’的赌约,在田地看来就是不自量力。
估计是脑子一时短路,失了智了。
心念及此,田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
熊午良在召滑的陪同下,来到大营门口处。
在熊午良身后,跟着赤手空拳的钟华和手握利剑的小黑。
钟华虽然伤得重,但毕竟是武人,身体素质极佳——眼下除了面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单从步态上已经看不出有过什么大碍。
只是那只残缺的右手,一直拢在袖子里。
小黑则承担起了贴身护卫熊午良的任务,几乎随时都与熊午良同屏出现。
“送来多少陶罐了?”熊午良打量着门口密密麻麻的大车,一边随意地问道。
“回禀主君——共送来陶罐七百余只,皆是按主君的要求两尺直径、周身浑圆的罐子。”跟随队伍押送陶罐的工匠满脸崇拜地看着熊午良,恭恭敬敬地说道。
熊午良点了点头,心说这石二动作还蛮快的。
细细看去,这些陶罐有的上面还带着灰尘,明显不是刚烧制出来的。而是工业园区生产出来后,短时间没卖出去,在库房里积压的货物。
今天,熊午良就要将这些卖不出去的破烂儿变废为宝了!
“继续,我需要更多陶罐。”熊午良如是吩咐道:“若是库存的二尺陶罐数量不多,那么其他口径的陶罐也可以一并送来——唯一的要求,就是形状要规整。”
匠工拱手称是。
召滑大惑不解——要这么多陶罐,有什么用?
运来的七百只陶罐,已经堆满了营门口。
居然还嫌不够?
“主君——园区里打造出来的投石车,明日早上便能送到。”那匠工又说道。
熊午良点点头,表示满意。
工业园区,代表高标准精工艺。
园区里生产出来的投石车,都是标准化生产的产物,甚至彼此间的零件都可以互换。再加上先进的配重式投射方式,所以这些投石车拥有极高的精准度。
熊午良风风火火杀过来,结果又在符离塞城下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这些‘大杀器’!
……
召滑思忖良久,也没能把‘陶罐’和‘投石车’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问题搞清楚。
若论大局观和阴谋手段,一百个熊午良也比不上老奸巨猾、满肚子心眼儿的召滑。
但若说起各种奇思妙想、能工巧技——召滑也远远跟不上熊午良的思维。
难道主君真打算要把大粪装在陶罐里,往城头上扔大粪?
总不能是扔劝降信吧?
……
第216章 开始攻城!
符离塞,第三日,上午。
城头上的宋军士卒惊惶地狂奔,来到宿醉的宋王偃卧房外面,高声道:“大王!大王!”
“城下的楚军有动作了!”
房门被砰一声推开,子偃赤膊上身,露出满身的腱子肉,双眼通红,似乎刚刚被吵醒。
“走!去看看!”宋王偃言简意赅,一边穿戴甲胄,一边直奔城头。
城头上,二十多个宋国将军已经悉数到齐,正在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宋王偃大步赶来,沉声问道。
“回禀大王——楚军营寨异动,似有攻城之意!”符离塞守将仲征拱手说道。
宋王偃站在城头,定睛一看——
只见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楚军营寨,今日却营门大开。
披坚持锐的楚军士卒鱼贯而出,严阵以待。
最前面,乃是二百座模样怪异的大型器械——宋王偃认得,这些奇模怪样的东西其实就是造型更加复杂的投石车。
宋王偃一愣:“楚军打算用投石车砸开城墙?”
他不由得捧腹大笑:“蠢!何其蠢也?”
“我这符离塞如此坚固,熊午良居然妄想用投石车将城墙轰塌?”
“哈哈哈哈!可笑!”
宋军众将也不由得纷纷点头。
符离塞,固若金汤。
想用投石车砸塌城墙,那是在想屁吃——符离塞的城墙,便不逊于一整块儿顽石。
宋王偃令人取来坐席,随后竟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城楼之上。立刻有将军上前劝阻道:“战场上矢石无眼,大王乃是万金之躯,还请暂避。”
宋王偃大大咧咧一挥手:“慌什么?”
“本王射天鞭地,藐视鬼神——结果就连鬼神也慑从于我,不敢显露半分异象。”
“本王,即是天命!”
“区区楚狗的矢石,岂能砸得中寡人的身体?”
众宋军见宋王偃如是做派,不由得士气大振!三军将士皆狂热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戟,大声呼喝:“大王万岁!”
“大宋霸业!万岁!”
宋王偃仰天长笑:“小小熊午良,也敢犯境!不自量力!”
“传命——三军将士登上城头,准备与楚军厮杀!”
宋军狂热地欢呼着,蜂拥上城墙,将宋王偃所在的坐席牢牢护在中间。尤其是那些强悍的宋军禁卫,一个个脸上写满了狞恶,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下去生撕熊午良的血肉。
宋王偃满意地看向一旁瑟缩的昭鼠:“先生,你看我大宋帐下三军,气势如何啊?”
昭鼠支吾了片刻,然后不得已道:“呃……熊虎之师,不可挡也。”
宋王偃嗬嗬笑了,满脸张狂:“熊午良虽有许多胜绩,然寡人如今有八万精兵,又有符离塞为屏障……”
“吾视之如插标卖首之辈!”
“今日一战,便要将熊午良的不败美誉打落神坛!”
众宋国兵将更是亢奋不已,杂乱地嘶吼着,歌颂着宋军的勇武、嘲讽着楚国的不自量力……
……
“宋国人在喊什么?”熊午良皱着眉毛,听着符离塞上面乱哄哄的叫嚣声,侧耳凝神听了半天,也没听得太明白。
召滑干咳一声,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道:“那个……似乎在问候主君您的历代女性先祖。”
熊午良一怔,然后怒气顿生!
行。
活腻歪了是吧,赶着插队投胎是吧。
“投石车,做好准备!”熊午良冲着芍虎道:“只等本侯举手,便一齐发射!”
一旁的齐国太子田地打量了一下气势如虹的符离塞,再看看人数只有一万的楚军……不由得暗暗摇头——
三日赌约,如今已经过了两日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
看城头上宋军的疯狂样子,就算熊午良真能砸塌符离塞城墙,估计也难在宋军的搏命厮杀中成功攻克此城。
赌约,我赢定了!
“咳咳,曲阳侯——”田地清了清嗓子。
“请君侯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