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满脸兴奋:“回禀太子,漫山遍野的稻穗,都有这般大小!奇了!”
仅仅是初秋,稻穗就这么硕大,要是等到深秋,岂不更离谱?
芈横脸上洋溢出一股舒心的笑意,伸手扭下几颗稻粒,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咬碎稻壳,一股稻子的清甜弥漫在唇齿之间,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好!好!不愧是本太子的族弟!”芈横大笑两声。
“黄歇,你刚才还说曲阳君不思督导农耕。”
“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黄歇傻眼了。
阿这。
打脸竟然如此之快!
道路两侧正在劳作的农夫们,眼睁睁看着侍卫长折下田里的稻穗,本来还想上前阻拦。
转眼就看见芈横将稻粒放在了嘴里,不由得纷纷驻足。
呃……我们可是每天都要往上面浇粪的。
是个狼人。
黄歇兀自嘴硬道:“耕作得再好,也不过就是多收些粮食罢了。”
“以区区一县之地,纵然能收再多的稻米,又与国何益?”
“依黄歇看来,我辈应当多读圣贤书,为国谋策,为大王分忧,为我大楚国的千秋万代谋太平。”
“种田再好,收成再多,能将曲阳建设成郢都的样子吗?也不过只是富庶一时罢了。”
“周旋列国,纵横捭阖,方显大丈夫本色!”
“整日醉心于黄土之间,充其量只是个土财主罢了——换而言之,就是个土鳖!”
黄歇是真急了。
自打他在郢都声名鹊起之后,无人不敬服于他的才学,还不曾有过什么挫折。
但是在曲阳,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三番两次地被打脸!
情急之下,黄歇没了气度,甚至开始了人身攻击。
太子芈横笑呵呵地扫了黄歇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也是。
毕竟黄歇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虽然才学斐然,但是心智还不像成年人一般坚忍。
接二连三的打脸之下,情绪失控,有些气急败坏也是正常。
今天本太子心情不错,不逗你了。
恰在此时,车外又传来了侍卫长和众甲士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就是曲阳城吗?”
“居然这般宏伟坚实!”
“虽然城池不大,但这城墙看上去……似乎不比郢都差太多。”
芈横和黄歇齐刷刷探出头去。
只见眼前的曲阳城高大宏伟,通体闪烁着淡青色的光泽。
虽然不似郢都城墙所用的青石一般光亮,但是材质看上去也是石头一般坚固。
正是翻新过后的曲阳城!
……
话说自打熊午良得知芍湖盗拥众上千之后,睡觉都睡不安稳。
总感觉自己这座土质的破烂小城,随时都会被芍湖盗攻破!
芈良公子在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之后,自感精神衰弱,连呼受不了。
于是给土砖厂下了个大订单……
在钟华的督造下,如今的曲阳城,通体由坚固的土砖堆砌而成!论起坚固程度,不逊色于任何一座坚城!
芈横也绷不住了,惊愕地张大了嘴。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自己那位在郢都声名狼藉的族弟了!
揪着他的领子问问他,这些都是怎么做到的!
回过神来,芈横扫了一眼同样震惊的黄歇,嘴角扯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刚刚还说,熊午良不可能将曲阳建设成郢都的样子。
阿这,太搞笑了吧。
要不是芈横顾及身为太子的风度,再加上不想过于刺激眼前这个归附自己的神童。
芈横早就抱着肚子狂笑了!
……
黄歇这次真的傻了。
阿这。
土鳖竟是我自己……
第19章 可算让我逮到把柄了!
城门处的卫兵一丝不苟地打量着太子一行人。
城门尉是跟随熊威见过大世面的人,眼见这群人气度不凡,知道来者定然是王公贵族,连忙向着车驾行礼。
稍微寒暄几句之后,城门尉示意士卒让开道路。
扫了一眼众禁军士卒挎着的兵器,又笑着对侍卫长叮嘱了几句:“城中严禁厮杀,切莫犯忌。”
战国之世,民风尚武。
各国官府对民间持有的兵器也基本没有禁令。
因此太子一行人虽然明晃晃地带着刀剑,城门尉也并没有阻拦。
进了城之后,芈横感觉眼前豁然开朗!
地面是和曲阳城墙同样材质的砖石所铺。
两侧是一排排样式划一的商铺,看起来生意兴隆。
来往有很多商贩,显得十分繁荣,甚至有打着齐国、魏国旗号的商旅。
芈横叹为观止:“族弟来到曲阳仅仅一年时间,这曲阳城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论起繁华,恐怕不逊色于郢都的商坊!”
黄歇也闭上了嘴——实在是被打脸打怕了。
路边还支着茶水摊,丰腴的老板娘笑意盈盈地看着芈横一行人,招揽道:“客家远来疲乏,喝杯茶水再走吧!一壶凉茶只要一钱!”
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是天气还是很炎热。
路过的客商奔波一路,风尘仆仆,正是口渴难耐的时候,往往不会拒绝这一钱的花销。
见芈横一行人自顾自往前走,老板娘唱起了洗脑的小曲儿——
“你爱我呀我爱你……”
往来客商情不自禁地驻足,纷纷进去消费。
老板娘笑开了一朵花,嘿嘿一笑,支使小二前去招待:主君随手写的词虽然土了点儿……但是真的好用啊!
车上的黄歇脸都臊红了。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呸,淫词艳曲!”黄歇捂着耳朵愤愤然地道。
太子芈横心中,对熊午良泛起了浓浓的性趣……阿不,兴趣。
这些,都是怎么做到的?
他曲阳县有什么东西,能值得齐国、魏国的商旅不远千里,特地跑过来进货?
后世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而邦国的繁荣兴盛,却往往是商旅先知。
在战国之世,一个地方能做到商业繁荣,代表这里吏治清廉没有盘剥、而且物质生产十分丰富,可以有足够进行商业交换的物产。
所以才能引得四方商旅前来贸易。
齐国变法之后,临淄的‘齐市’天下闻名;魏国变法之后,魏国安邑、大梁的‘魏市’也是奢靡一时。
这两个国家都曾在那一段时间里称霸中原,吊打天下。
再说秦国的商鞅变法,旨在重农抑商。但是秦国的广阔市场也引来了大量山东六国的商旅,秦国咸阳的‘尚商坊’如今冠带云集,是响当当的繁荣气象。
这小小的曲阳,凭什么有这样一副‘大治’的盛况?
虽然曲阳城面积小,但是单论繁华程度,似乎不亚于郢都的任何一座商坊,甚至犹有过之!
太子冲着侍卫长挥了挥手,侍卫长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拦下了一队齐国商旅。
“敢问兄台,这车里都是什么货物?”侍卫长的态度很是客气。
那齐国商旅的领头人扫了一眼,见侍卫长身材高大,太阳穴高高鼓起,知道是一个高手。再看向后面的太子一行人,一个个衣饰华贵,腰挎名贵的铜剑,都是气度不凡。
齐商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都是一些布匹。”说罢,还贴心地掀起了车上的篷布。
只见车上堆着满满的布匹。
这些麻布针脚细密,十分规整。即便是放在郢都,也是能卖上价钱的上好布料。
芈横在侍卫长的保护下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啧啧称奇。
齐商:“大人,这曲阳的布料十分便宜,一尺布只要十五钱,若是卖回临淄,一趟至少也是五分利润。”
芈横对商旅之事不甚了解,用探询的目光看向侍卫长。
侍卫长凛然:“回禀太……少爷——在郢都,一尺麻布至少也要二十钱,若是眼前这种质地的布料,算是上等,估计能值三十钱!”
芈横大为震惊,喃喃自语:“这芈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便宜的布料?”
齐商重新盖上篷布,老老实实地拱手道:
“我这只是小本生意,没有什么门路。”
“也只能贩卖这些布匹,挣些差利。”
“那些大商,从曲阳收购箭杆,回去卖给王公贵族甚至官府,那才是挣得盆满钵满。”
说着说着,齐商露出痴迷向往的神色:“区区一万支箭,一趟就能挣将近万钱!那些大商,动辄几十辆大车,一趟能拉走十万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