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蘋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裙，头上挽着双螺髻，既灵动又婉约。
只见小蘋欠身施礼：“韩公子，不知奴家可否为您弹奏一曲。”
韩世英受宠若惊：“姑娘不嫌弃我是个粗人，实乃三生有幸。”
小蘋袅娜坐下，缓缓拨动琴弦。
随着乐曲响起，小蘋展开了歌喉。
她今日唱的是欧阳修填词的《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这是一首写送别的词，但小蘋并没有唱得悲情，而是唱得委婉动人。
韩世英也听过不少名伶唱曲，可小蘋的歌喉无疑是其中最出色的，不经意间就让人陶醉其中。
小蘋一连唱了好几首，夕阳的余晖斜斜得照进屋内，洒在小蘋的身上。
歌美人更美，韩世英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曲调戛然而止，小蘋缓缓起身，韩世英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了，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不见了。
“蘋儿多谢郎君的恩情。”
韩世英道：“姑娘此言差矣，该说谢的人是我才对！”
小蘋微笑着，是谁都无所谓了。
韩世英就这样看着「绿衣仙子」翩然远去。
是的，在韩世英眼里，此刻的小蘋美得就像九重天上的仙女。
入夜，韩世英辗转反侧。
他的心绪很乱就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第127章 学堂念书
黑夜从未像今夜一般漫长、难熬，仿佛有一棵芽从土里钻出来，但韩世英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熬到快天亮时，韩世英才浅浅地睡了过去。
谁知这一睡就睡到了午时。
等他醒来时，家中又变得安安静静。
走出房门，韩世英喊道：“孙叔！孙叔！”
孙叔立刻跑来：“少主有何吩咐？”
韩世英问道：“小蘋呢？”
孙叔回答：“方才有马车来接，小蘋想来向少主辞行，只是少主在休息，所以没有打扰您。”
小蘋走了，连送别都没赶上，韩世英心中涌起失落。
孙叔转身又拿出了一身新衣新鞋：“少主，这是小蘋亲手为您做的。她说希望少主不要嫌弃。”
韩世英伸手抚摸小蘋留下的新衣新鞋，心尖都在发颤。
孙叔感叹：“小蘋姑娘真是心善，就连我这个老头子也得了她的新衣新鞋。白日里她要忙里忙外，晚上就熬夜给我们做衣裳。”
这两日孙叔起夜时，发现莫愁屋里的灯亮着，现在才知道那是为他们赶制新衣呢！
孙叔的嘀咕仿佛一把刀刺进了韩世英的心里。
苏府南园。
苏辙把莫愁单独叫到了书房。
莫愁带上门后说道：“我知道明日我和祥安就要去富弼大人家中，哥哥一定有很多话要叮嘱。我保证认真听。”
苏辙点头微笑，确实如此。小妹爱念书，他是不担心的，只是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必须交给她。
“小妹，祥安尚小，你又是姑姑，一定好生看管着他。”
莫愁道：“这是自然，哥哥大可放心。”
“还有一事，王荆公的儿子王雱与你年纪相仿，也在富弼大人的私学里。哥哥要你和王雱打好关系。”
“王荆公？”莫愁有些吃惊，“就是爹爹十分厌恶的王安石？”
苏辙点头：“没错……”
莫愁不解：“哥哥这是为何？明知爹爹和王家不睦，还要我和王雱交好？”
莫愁哪里知道王安石以后会位列宰相，在变法中排挤哥哥苏轼。
可这一切又是苏辙不能泄露的天机。
为了防止哥哥以后的悲苦，苏辙想趁王安石官职不高时就与他修好。
苏辙道：“小妹，看人不能光看外表。王荆公虽不修边幅，但才气和能力却很出众。他的儿子王雱年少有才名，和他交好你一定能学到许多东西。哥哥正是不希望你受父亲的影响疏远王雱。”
莫愁道：“哥哥放心，莫愁待人接物自有分寸。若王雱是个浪荡公子哥，我正眼也不会瞧。若他是个儒雅的才子，莫愁巴不得和他做朋友呢，绝不会因为他父亲就对他带着偏见。”
苏辙抬手轻拍莫愁的肩膀：“小妹，王安石父子个个有大用处，有时候得委屈你一些。”
莫愁揣测道：“原因哥哥不能说对吗？”
苏辙点头。
莫愁心中洞明，哥哥做的都是关乎苍生的大事，不该知道的就别打听，这是内眷的本分。
莫愁矮身施礼：“莫愁明白了，只是下次哥哥有话可以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苏辙苦笑：“有些事哥哥本不欲把你牵扯进来。”
莫愁急道：“莫愁知道哥哥爱护小妹。可小妹时常恨自己不是男儿之身，那样我就能同胡大哥和世英哥哥一样，为三哥哥的大计助上一臂之力！只可惜我是女儿，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地方之地。”
苏辙安抚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如果没有你和文姬掌管所有财权，清理账目，哥哥的商业帝国如何运转，每一项计划又如何得以顺利实施？就好比这一次，你不仅是去念书，还带着哥哥交给你的重任，不也是在为我助力？”
哥哥说的句句在理，莫愁瞬间由愁转喜：“哥哥的吩咐莫愁牢记在心，至于那个王雱，莫愁就是翻遍《孙子兵法》也要把王雱「擒获」！”
苏辙哑然失笑，刮了刮莫愁的鼻尖：“你个小鬼灵精，就连《孙子兵法》都搬出来了。王雱是你的朋友，不是敌人，是要拿真心对待，真能用擒获？”
莫愁笑着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得去准备明日念书的东西哩！”
天下无巧不成书，苏辙本欲将祥安和莫愁送到富弼府上念私学，正发愁没个好说头，就碰上夏威绑架晏夫人之事。
文姬和莫愁本是无辜受累，晏清素一直过意不去，恰好遇上苏洵上门拜求念书之事，她自然要丈夫一口答应下来。
清晨，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从南园出发。
前头的马车里坐着苏洵、苏辙和祥安。
苏洵慈爱地抚摸祥安的脑袋。
祥安是三郎从外边捡回来的可怜孩子，第一眼他就很喜欢祥安，所以才认下他做苏家的子孙。
尽管祥安并非苏家的骨血，但苏洵依然付出了全部的慈爱，毕竟祥安也算是他名义上的长孙。
“祥安，去了富弼大人的家里，要尊师重道，说话做事都要仔细些。”
祥安点头：“祖翁放心，祥安定会努力用功，像叔父一样考取功名。”
小时候，祥安喊苏辙舅父，但在全家搬迁京城之前，苏洵请来了全族的亲人，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正式收养祥安，写入了族谱。因此祥安也开始称呼苏轼为仲父，苏辙为叔父。
苏辙道：“父亲，祥安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就没让我们多操心。”
苏洵叹道：“是啊！祥安比起你叔父来是懂事多了。”
祥安笑道：“祖翁，我晓得。任祖母给我说过，叔父小时候去树上偷蜂蜜吃，却害得仲父被蛰了脸。”
回想起过往，苏洵也笑了：“是啊！那时候你仲父脸肿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你祖母气急要打，你叔父跑得比猴子还快！”
苏辙无奈：“好好的送祥安和莫愁上学，怎么变成揭我短了？父亲，你还是在祥安面前给我留点面子罢！”
苏洵道：“好，我们不说了。等你散学回家我们再慢慢说。”
祥安笑而不语，苏辙满脸无奈。
后面的车里坐着莫愁和小蘋。
莫愁盯着小蘋：“蘋儿，你怎么了？从世英哥哥家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蘋挤出一抹笑容：“我是怕富弼大人家中规矩多，我给小娘子丢脸。”
莫愁安抚道：“这却是胡思乱想了。咱们都规规矩矩，懂事明理，何来丢脸一说？”
小蘋道：“大概是我太紧张了。”
第128章 王安石之子
很快，两辆马车停在了富府的大门口。
富弼一早就派人出门盯着，远远看见马车来了，就有小厮通报了进去。
苏洵一行人刚下车，富弼就迎了出来，难得的是晏清素也一同前来迎接贵客。
富弼道：“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啊！”
苏洵道：“大人客气了，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往后还得有劳您啦！”
富弼握住苏洵的手：“你我不分彼此，快请进！请进！”
晏清素对着苏辙微笑点头：“小苏郎君请进！”
苏辙拱手施礼：“谢夫人！”
晏清素是个信佛之人，素爱清静，家中迎来送往也极少露面。
但小苏郎君是她救命恩人，自然不同。
只是绑架之事只有当事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包括苏洵和富弼。
刚进门，冯紫薇就欢呼雀跃跑到莫愁身边：“姐姐，你来啦！”
晏清素呵斥道：“有客人在，还不过来拜礼！”
冯紫薇悻悻走过去矮身施礼：“小女子冯紫薇，这厢有礼了。”
晏清素又道：“紫薇，给你说过多少遍了，莫愁是你长辈，不能喊姐姐。”
冯紫薇道：“富康公主也喊生母苗贵妃做姐姐呢，我为何又不能？再说了，莫愁和我以后是同窗，我们既是同窗之谊，姐妹相称也无不可啊？”
晏清素叹道：“都怪我们平日里把你惯坏了。”
莫愁请求道：“晏夫人，紫薇天真浪漫，莫愁喜欢得不得了，就依着紫薇罢！”
富弼道：“夫人，小孩子的事就随她们去罢！我想老泉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苏洵笑道：“自然不会。”
晏清素只好作罢。
前厅里，丫鬟早就泡好茶准备了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