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远应道:“但世人还是甘之如饴,敢于铤而走险,甚至不惜生命。”
说完这话,他看也不看赶紧往外跑,因为两颗白棋已经从身后飞了过来。
出了小区,他来到士多店,借了电话分别联系了叶惟生和周雅芝,她今天回香港。
“喂,谁啊?”
“生哥,你那方便借20万吗,明年三月就还,付利息给你。”
“阿远啊,你电话挂了,等会我打过来。“
三分钟后,叶惟生的电话打了过来:”阿远,多的没有,20万还是可以的,你明天来我家拿吧,利息就别说了。”
陆致远挂了电话,又拨了传呼总台,呼了周雅芝的传呼号,五分钟后电话过来了。
“喂?哪位?”
“我啊,今晚去看电影吗?”
“什么电影?”
“《忍》,听说好看。”
“嗯,我听说过,好像是独立院线,那我们去前两年才开业的宝石戏院吧。”
“好的,7点,不见不散。”
华灯初上,红磡宝其利街上到处都是茶餐厅、大排档,扑鼻而来的都是鸡蛋仔、牛腩、煎让三宝、碗仔翅、饱饺等食物香气,街道上空氤氲不明,家家户户亮着的灯也是颜色不同,明暗不一。
陆致远提了两碗“人比花娇翅”,站在宝石戏院门口等待。
7点左右,周雅芝准时来到戏院。只见她下着牛仔裤,上穿休闲体恤,外面套了件红黑格子外套,说不出的洒脱爽气。
“你没久等吧,啊,你还买了吃的?”
“对啊,怕你没吃饱嘛,拿着。”
“谢谢,嗯,真好吃。”
吃完,两人才进了戏院。
电影《忍》是由香港凤鸣影业有限公司出品的国语电影,讲述的是蔡鄂忍辱负重,终于在京剧名伶关小玉的舍命护送下,逃离京城,揭竿而起反对袁世凯的故事。
这部电影叫好又叫座,在明年的金马奖上会夺取最佳电影和最佳男主角奖,而且票房也不错,香港本埠票房63.8万港元,年度票房排名第31位。
周雅芝看得全神贯注,陆致远却有些心猿意马,电影讲了些什么他也没太关注。
上次跟唐舒璇一起看电影倒没太多感触,这次换成了周雅芝,心里能不激动吗?这次是一起看电影,何时能够一垒安打甚至二垒三垒?
龌蹉的老男人,就这么开着小差看完了电影。
随着人潮涌出戏院,两人沿着马路肩并肩走着。
“我发现你从来不说粤语,是不是?”女孩冷不丁一句话把正在棒球场幻想本垒打的陆致远拉回现实。
“是啊,为什么要说粤语?其实很多人都会说国语,却偏偏要说粤语。当然我粤语水平不好也是原因,不过我真的不喜欢‘’香港人”这个称呼。”
“为什么?”
“因为都是华夏人嘛,为什么还要称呼“香港人”?当然我主要是针对那些出口就是北佬北佬的那些香港人,其他的倒没什么想法。”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本来就是啊,其实这都是英吉利人搞的鬼,从小就不让你学国语。所以这里的学生从小就要记下英吉利的度量单位,学习澳洲和新西兰的地图,其实这也是一种可悲啊。”
周雅芝停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陆致远。
“怎么了?”
“我没发现你居然还这么忧国忧民啊。”
“呵呵,言论自由,人人皆可言政嘛。”
注:1974年,香港立法局通过法律,才把中文和英文同时认定为法定语文,但也只是放任自由,而不是积极支持。
第四十一章借钱办报
回到家里,陆致远见何正峰又如泥菩萨一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电视。
“你的丽芬,会计考过了吗?”
何正峰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还没有,要明年四月考,怎么了老板?”
“你明天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来报社做会计。”
“真的?不用问了,她肯定愿意。”
“还是问问吧,毕竟是长远的事业。如果她愿意,明天下午直接去弥敦道《南风报》办公楼。”
“好的老板,那我明早去问问。”
回到屋里的陆致远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心里有些激动。
自己终于送周雅芝到了她们家楼下,加油,棒球场就在前面不远。
第二天上午九点,陆致远在小区里见到了罗福带过来的年轻人。
“阿远,这就是我说的李承伟。伟仔,这是阿远。”
双方握手见礼后,陆致远盯着对方瘦高的身材、鼻梁上的眼镜、下巴处的黑痣,想了一会,才恍然道:“我见过你,在元朗的一家书店。”
李承伟撑了撑鼻梁上的眼镜:“陆生好记性,我是在元朗待过一段时间,有次在书店被人当贼一样看,就吵了几句,没想到陆生也在里面。”
“说明我们有缘嘛,来我这里做报社主编怎么样?”
“没问题,感谢老板赏口饭吃。”
“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我准备把报纸改名为《雅致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罗福在旁嘴角一撇,嫌弃地说道。
李承伟倒是客气道:“名字而已,老板定了就好,关键在于内容。”
陆致远尴尬地说道:“对,对,内容最关键,哈哈。”
两人约好下午去弥敦道的《南风报》办公地点,然后就分开了。
陆致远走路去了窝打老道附近的私人屋苑区,同属九龙塘,距离并不远。
私人屋苑区地处九龙北部,狮子山以南,周围都是低矮的平房和连片的别墅,绿荫遮道,环境清幽,颇有市郊风味。
叶深棠在三楼阳台上看着周围静谧的风光,心里颇不平静。
自己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叶家也算有了几十亿港币的财富。
做为即将退休的一代掌门人,如何让家族的财富,当然也包括文化及信念得以传承永续,这是必然要想到并且必须绸缪好的难题。
自己一妻两妾,膝下三子,都是国外名校毕业,学识品性都很不错。
老大叶汉生老实稳重,就是失之阴柔。
老二叶楚生,极富商业头脑、行动大胆果断,就是野心勃勃,难以控制。
老三叶惟生心性良善,能一心为公,可惜没有什么商业经验,而且是死去的小妾所生。
做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必须在延续企业辉煌的同时,还要维持家族间的凝聚力。
做为那个时代过来的企业家,叶深棠还是坚定地认为,长子接班,天经地义。
但是真就如此吗?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里又颇为忐忑。
昨天老三接了个电话,就跑来问他借20万港元,说是一个朋友急用。他本想当场回绝,因为前期扩张过渡,旗下公司资金链非常紧张,他必须尽可能地收拢每一分钱。
可是一想到老三毕业以后还没事做,而且一直很少向他开口,他的心又软了。
“什么朋友?做什么的?”
“能交往一生的朋友,准备开报社,他的钱都在股市,我见过的。”
“说了什么时候还吗?”
“他说三月就还。”
叶深棠想了想,“叫他明天来府上拿吧,我先看看。”
想到这里,叶深棠又深感无力,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从容抉择接班人选了。
这时楼下有人叫自己,于是叶深棠转身慢慢地下楼。
陆致远在叶惟生的陪同下,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过两边让人赏心悦目的花木盆景,进入大厅。
大厅里面极尽奢华,四周墙壁均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花雕隐约其间。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明亮如镜的瓷砖、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尽显豪门大气。
贵气十足的黄花梨木桌边,垫着云锦的靠椅上,坐着一位老人,眉眼之间隐约能看出昔日的荣光。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位老人,应该就是叶府管家叶开福了。
陆致远和叶惟生挨着木制长沙发坐下,一位女仆端来茶水。
管家低声对叶深棠说了句话,叶深棠点了点头,管家对两人笑笑后径自出去了。
叶深棠深邃的目光打量了陆致远一番,淡淡地问道:“听说你是惟生的朋友,在炒股票?”
“那都是学人家闹着玩的,叔叔您可别见笑。”
“你准备三月份清掉股票是吗?”
“对,毕竟行情太火,不可能持久的。”
叶深棠点头道:“不错,知道进退。你怎么想起办报的?”
“我写了本书,没人愿意连载,就寻思干脆自己办份报纸,也算是有个发声的窗口。”
“没有政治偏向吧?”
“没有,我的报纸无朋党、无私心、不盲从、贴民众。”
“报纸亏了怎么办?”
“大亏不办,小亏小办,不亏办一生。”
叶深棠想了想,笑着对叶惟生点了点头。
叶惟生起身拿起桌上的支票,递给陆致远。
“年轻人做事,磕磕碰碰难免,有什么事跟我们惟生张口就是,毕竟你们是朋友嘛。”
陆致远接过支票,躬身谢道:“谢谢叔,我会如期归还的。”
老人点头没有说话,陆致远告辞离开。
叶惟生送他出了院门,却见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叶惟生叫了“大哥二哥”,那两人没有理睬,都拿眼打量着陆致远。
陆致远眼见前面的大哥一身正装,拿着手帕捂着鼻子,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后面的二哥则眼神锐利,衣着随意。
他冲两人点了点头,又朝叶惟生笑了笑,就此离开。
老大叶汉生看着陆致远离去的背影,转身对叶惟生道:“你朋友?来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