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有”方才压下惊骇的莫天赐端起茶杯,一口茶水将将入口,却有“开家报社”四字入耳,“噗”的一声,就此狼狈不堪地将茶水喷得雨雾四溅。
“哎呀,你这人干什么呀?”何敏仪捏拳打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刚才是说你...你自己开家报社?”
“对啊,怎么了?”
莫天赐好言劝慰道:“其实在香港,做什么生意都很容易,只要向公司注册处缴纳点费用并出示身份证,最快6天就能开张进钱。可是开报社不一样啊,开张容易要想盈利却是很难。你原来在元朗屋邨,那附近有个叫莫南寻的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他不就在《南风报》当经理吗?怎么了?”
“因为亏损太大,老板撤资炒股去了,报社垮台,一时半会卖都卖不掉。前几天他到我们拔萃学校办点事,我们还聊到这事呢。所以啊,办报不是开玩笑的。你还小,最好先沉淀沉淀多看看书比较好。”
“是啊小陆,你要考虑清楚才是。”
“谢谢你们的提醒,我会注意的。”陆致远嘴上称谢,暗自留心。
几人又扯着别的话题聊了许久,陆致远眼看天色不早,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叶汶出殡。
陆致远早早赶了过去,跟随丧葬队伍一起送行。沿途很多民众对这位闻名全港的武术宗师猝然离世悲痛不已,自发出来送行。
首代弟子抬着灵柩在前行走,陆致远看了看,没有见到李小龙的身影。
出了旺角就要登车前往粉领。陆致远跟梁廷同一辆车,那日被踢了一脚的家伙也在车上,显然是被他那讲手王师父交待了什么,见到陆致远后脸上想要挤出笑容示好,又觉场合不对,一时之下,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叶汶葬在偏僻阴森的蝴蝶山旁的山坡上,此地邻近蓬瀛仙馆,虽没有奇峰绝壁,也没有湖光水色,却也满眼苍翠、郁郁葱葱。
下葬仪式之后,陆致远抛掉手中的菊花,跟梁廷示意之后,心情沉重地往山下走去。
到了山脚下,一人在后面喊道:“阿远,等等我。”
陆致远回头一看,追上来的正是叶惟生。
“你也来送行?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前你在后,你怎么会看到我?你怎么认识叶大师的?”
“他指点过我几招,也算是授艺之恩吧。你呢?”
“我爸跟他很熟,不过最近身体不好,就叫我来了。”
“你两个哥哥没来?”
“没有,他们忙着呢。好了,坐我车吧,上次你请我吃饭,今天我回请你,吃道好菜去。”
“什么好菜?”
“到了自然知道。”
车到弥敦道一家湘餐馆前,两人下车走了进去。
进门就是“湘肴”两字,下挂四个灯笼,左右各有吉祥对联。里面桌椅均是木制,墙上古色古香,空间不大,韵味十足。
里面人还不少,两人寻了偏僻角落就坐。
“新开张的?”
“才开一个礼拜。”
茶水送过来后,叶惟生点了两菜一汤。
一口茶下肚,陆致远问道:“你姓叶,大师也姓叶,你们莫非是亲戚?”
叶惟生摇头笑道:“不是亲戚。我爸叫叶深棠,跟他一批来到香港。”
“什么?你爸叫叶深棠?闹半天你出自豪富之家啊。”
“屁的豪富之家。就前面那福临门你知道吗?他们老板的前东家,那才是真正的豪富之家。”
“何家?”
叶惟生点了点头:“其他像许、罗、利、高,也是豪富之家,至于后面的顾家、霍家、荣家以及加利家族就更不用说了。香港这地方,10亿以上的家族俯拾皆是,但真正称之为豪的不多。什么是豪?几代沉淀、家风传承方能称之为豪。我们这算什么?差得远呢。”
“你太谦虚了。”
“真的。我跟你说阿远,在香港,你只要有了钱,钱上生钱就会很容易,当然,也要主动抓住机遇。否则,等待你的就是被别人吞并。”
“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对。”
“可是我们家......”叶惟生摇了摇头。
“你既然志向如此不小,为什么不争一争呢?”
“我爸那身体,难有精力操心这些事,就算争也没用。”
“你不试试,又怎知没用呢?”
见叶惟生犹豫不决,陆致远添柴加火道:“我看这样,你先静待时机,到时我有空了,帮你参详参详,看看可有一争的机会。”
叶惟生一拍桌子:“好,阿远,如若成功,那箱包工厂我送你了。”
“别,千万别,情谊归情谊,生意是生意。该是多少,我半毛便宜都不要。”
叶惟生竖起大拇指感叹道:“阿远你真是没得说,属这个。”
这时一个煎锅、农家炒肉、青菜豆腐汤端了上来。
陆致远一尝那煎锅,顿时叫好。
“这是什么菜?”
“左宗棠鸡。”服务员在旁答道。
“还有这名字?怎么这么好吃?”
服务员继续介绍道:“这道菜有些年头了,它表面是湘菜,底子则是淮扬菜,手法却又是岭南菜,鸡腿用料讲究,火候和度要求很高的。”
“我等会进去看看可以吗?”
服务员面露难色,叶惟生塞了一百港币过去,他立马喜不自胜,说可以随他进去观摩一会。
陆致远吃了几口菜后,真的随服务员进厨房偷师去了。
叶惟生摇摇头,自顾自吃着菜,眼望窗外,心情好了不少。
第四十章收购报社
跟叶维生分开后,陆致远马不停蹄地赶往弥敦道,《南风报》办公地点就在这里。
他上到四楼一看,前台已经空无一人,推门进去,只见三百多平米的办公楼里,十来个灰心丧气的职员正在捡拾物品,一副末日将临的景象。
陆致远拦住一人问了问,径去莫南寻的办公室。
他敲门进去,就见莫南寻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出神,哪里还有几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莫先生,还记得我么?”
莫南寻侧转头一看,惊喜道:“阿远,你怎么来九龙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过来几个月了。”
“那怎么不来找我?等下,我穿了衣服就走。”莫南寻以为陆致远是过来找他的,当下就准备提前下班,其实这个班也没几天可上了。
“等等,莫先生,我是过来谈事的。”
莫南寻顿时僵在那里,“谈事?找谁谈事?”
“找你啊。你们报社不是准备卖掉吗?”
“怎么?你背后有人要买?”
“莫哥,你这总得让我坐下喝杯茶再说吧?”
“对对,是我不对,请坐请坐。小玉,唔该(麻烦)斟杯水先。”
片刻后,一个女孩端杯茶水进来,陆致远起身接过道了声“谢谢。”
等女孩出去,两人重新落座。
陆致远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喉咙,问道:“莫哥,我想知道,你这《南风报》以前销量怎样?员工多少?渠道是否还健全?房租付了多少?只有知道这些,我才能考虑考虑。”
莫南寻眼球顿时掉到了地上:“你自己买?”
“报社而已,当然是我自己买。”
莫南寻好不容易收拾心情,答道:“《南风报》对开一张,日销量总在五到七千左右浮动,员工十五人,渠道倒是健全,房租是整租,还有一年到期,年租五万。”
“那买下这个报社需要多少钱?”
“两个月员工薪酬即可,大概是五万左右。”
“这一应设备都含在里面?”
“对,只要你再付一年房租五万,那么报社将原封不动归于你的名下。员工可请可退,看你的意思。”
陆致远算了算账,买下报社需要十万左右,要不要从股市抽取资金呢?
“那这样莫哥,你先在这里安抚人心,我这两天筹措资金,还要物色两个人选过来。不过,你可不准走啊,我看中这个报社就是冲着你来的。”
莫南寻这两天牵肠挂肚的就是自己何去何从,如今有了着落,顿时喜出望外,“阿远你说的都是真的?别是哄我吧?”
“我要是骗了你,下次子怡还能叫我“大哥哥”吗?放心吧莫哥,我这是长远的事业,所以拜托你负起责来。”
莫南寻起立躬身道:“我会的,请放心。”
陆致远离开报社,坐车回到伟锦园,看到罗福又在那里虐菜,于是过去围观。
今日棋局意外地战况激烈,通盘大杀,结局却是细微输赢。
最后那经常输的老人执黑小负四分之三子(一目半),老人这次没有乱丢棋子,反倒笑语盈盈地走了。
见陆致远望着老人的背影不解,罗福笑道:“真正爱棋之人不论输赢,只在乎自己是不是时常有进步。怎么,找我有事?”
“你说要推荐一人给我,人呢?”
“你报社找到了?”
“嗯,我准备收购《南风报》。”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报,听都没听过。行,那我明天带他过来见你。”
“还有,你是我《诛仙剑》的第一个读者,要帮我的报纸写一周评论,这个不过分吧?”
“嘿,你可真敢开口,知道我的评论文章一篇是多少钱吗?”
“那我不管,你要帮我,千字10的稿酬。”
罗福勃然大怒:“你个黄世仁,想钱想疯了吧?”
“下一个五万字还是你先读。”
“你想得倒......,那好吧,说好了啊,一出来就给我。”
陆致远得意一笑,“成交。”
罗福叹道:“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