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自然也记得,当她还是居民叠加态时,府太蓝为了逃开她,逃向了这一辆汽车——那个时候,他“砰”一声压上了后车厢,踩着它,跳到了车顶上。
换言之,后车厢当时是开着的;自从她不慎中了梦编剧的招,车后箱一直就是打开的。
……后车厢是开着的,是否意味着,这辆车有很大几率,没上锁?
“早就该杀了你——”
麦明河一拉车门,车门果然毫不抵抗地滑开了。
“一开始根本不该让你变成居民——”
她迅速抽回手,在地上一滚,朝刚被拉开一半的车门上抬脚重重一踹——合身扑上来的梦编剧登时被车门砸了一个正着,明明没有口鼻却还是“吭哧”一声,跌坐在地上。
“啊啊啊啊好气好气好气唔不愧是未来选手身手挺敏捷的”
真是一个坦率得莫名其妙的居民。
现在的府太蓝,恐怕正在往这边来吧?
麦明河浑身紧缩着,不敢在车外露出半点;趁梦编剧还没爬起来,她朝车内迅速瞥了一眼——借着广场上的昏暗路灯灯光,她看见了一支插在点火开关上的钥匙。
中奖了?
这车真的还能开吗?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试试了。
麦明河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轻巧灵敏过;她像一只躲人的流浪猫似的,纵身跃进汽车里,紧接着身子一拧、伸长手臂,一把抓住大开的车门。
当车门“砰”一声合拢的时候,梦编剧也重重地扑在了车门上,恰好晚了一步——车门玻璃被它空白的脸狠狠一撞,溅上了不少唾液。
……奇了怪了,五官都没有,口水是从哪出来的啊?
现在可不是疑惑的时候。
余光捕捉到车外一个人影时,麦明河立刻往车座上一趴。
下一秒,一道沉重枪声从车外响彻夜空;驾驶座的车门玻璃、身后副驾驶的车门玻璃,被一道盘旋疾风贯穿,在车内外炸开成无数晶莹碎片。
车窗外的梦编剧避之不及,正正好好挨了一子弹——那张空白的脸陷下去,被子弹压出了无数皱褶,活像是一个画反了的包子。
“你故意的吗府太蓝我也要杀了你杀了你”
到底是用什么地方发声的?居民的构造太神奇了,一会儿安全了,要摸一下自己的脑袋才行。
趁此机会,麦明河一拧车钥匙;引擎被点燃的声音,同时也点燃了她胸中的希望。
虽然有一二十年没有开过车了,但如今的车,至少没有发展成她看不懂的地步。
只要有方向盘、油门和刹车,哪怕没开过车的人,也有了从这儿逃出去的可能性——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躲开行人;不如说,撞翻了反而更好呢。
……像自己这样开车的人,恐怕绝无仅有吧?
为了不被子弹打中,麦明河大半个身体都蜷缩着,卡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
她不能起身,看不见挡风窗外的路况,勉强一手把着方向盘,一只脚远远伸长了、踩在油门上,凭记忆往外开,还朝玻璃破碎的车窗外吼道:“不想被撞死,就让我走!”
府太蓝到底躲没躲开,自己开到哪儿了,其实只能凭感觉猜。
因为麦明河的视野里,只有车顶,挂在后视镜上的吊饰,以及车窗外的夜空——要不是此时情境、场合实在太古怪,简直好像她正在车内露营。
“你别跑啊好气好气好气好后悔一招错步步错”
梦编剧的嚎叫声,越来越远,却始终锲而不舍地跟在车后头。
这么横冲直撞、七扭八歪地开起来以后,麦明河很快又听见了府太蓝遥遥的一声骂——年纪不大,骂人挺狠——她心中一动,朝窗外喊道:“除了我,不是还有一个选手吗?梦编剧,你去找他麻烦好了!”
尽管不知道梦编剧是不是真的被她祸水东引了,但是有了一辆车之后,逃命顿时变得简单安全多了;没过一会儿,当麦明河半坐起来时,已经看见了图书馆外的马路。
眼看着一踩油门,就能从这儿彻底逃脱时,她却急急一脚刹住了车。
麦明河看看后视镜,小心地坐起来,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冲瘫坐在马路旁边的海芦苇招呼了一声:“快上车吧!”
海芦苇傻傻地看着她,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今天记得我要废话的内容了!
首先,是海芦苇的名字在这一章应该改叫阿杜,因为他是从车底出来的。
其次,我在小红书上刷到了同学!
如今是一个有庞大粉丝量的美容博主!但是她从小就漂亮,更不凸嘴,如今教人做凸嘴矫正,居然还有前后对比图……
真是让我对博主内容的真实度一下子就失去了信心……
第122章 麦明河她的决定
车内气氛一时很尴尬。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在十几分钟以前,麦明河最强烈的欲望,还是吃掉后座上的那个年轻男人。
现在欲望消散了,但记忆可横亘着,谁都没忘。
人应该怎么和自己的前任食物打开话题、缓和关系,可能是人类社会里从未被提出来过的一个议题。
麦明河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好好安抚安抚海芦苇。
可她越努力想,就越挤不出话,车里的寂静也变得更沉重、更打不破了——在近乎绝望地抓捞一会儿以后,她终于蹦出一个问题:“你、你刚才怎么在马路边上坐着呢?”
后视镜里,海芦苇正戒备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过了两秒,他才说:“……我要远离是非之地,所以在你开车乱撞的时候,就从广场逃出来了。”
“啊,噢,对对。”
在夜幕下的马路上,麦明河保持着车速,没话找话地说:“那怎么没继续逃呢?在路上坐着多不安全。”
海芦苇的目光,犹如实质地从她身上划过去,简直像后脑勺上挨了一树枝。“……不是你把我脚腕骨捏裂了吗?我痛得走不动了。”
……更尴尬了。
“那个,真的对不起啊,”麦明河讪讪地说。
这不知是第几次道歉了,可是跟海芦苇如今的处境一比,言语总是有点虚无缥缈。“我真不是存心——唔,也不对,我当时确实是存心的。”
“这种让人听了更生气的道歉,要不还是别说了吧?”海芦苇建议道。
自己害得他太惨;他再多脾气,在麦明河看来,也是她该受的。
仔细想想,在经历了被吃危机之后,他居然能壮起胆气上车,已经很不容易了;麦明河决定从这个方向入手安慰他。
“你放心坐车,我来保证你好好地回到黑摩尔市。”她说,“我已经彻底恢复正常了,不信你摸一下我的脑袋。”
“就是把世界上的钱全给我,也不够让我摸你脑袋的。”海芦苇很不高兴地说。
“哎,是真的没事了,不信我摸一下给你看看?”
麦明河反倒有点着急了,想证明自己特别安全——就算海芦苇不信任她,她也希望他能安下心。
她抬手使劲揉了几下头发,把头发来回拨开、露出头皮,又“咚咚”敲了几下头骨——声音闷闷地一响起来,她的手就僵住了,车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几秒。
“你、你看,真的没事了。”她有点结巴地说。
海芦苇倒是明察秋毫:“你刚才是不是也想到府太蓝那一句,‘敲敲脑袋,就有第二个头应门’的话了?”
……是。
哪怕只是想象一下,从自己头里又钻出第二个头,都叫人五脏冰凉。
海芦苇叹了一口气。“你全都记得?”
麦明河咽了一下唾沫。
“是……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但是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你懂那个感觉吗?明明是荒谬极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偏偏在发生时,感觉顺理成章……我甚至还记得分别转动两个脑袋时的感觉,现在一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她想了想,倒是找出了这件事的另一面:“算了,也是一个体验嘛!还挺奇特,挺难得的。人生嘛,就是得不断去体验,才不算白活。”
“你体验的代价可是我。”
“……对不起。”
又过了一会儿,海芦苇才开口。“你当时……是真的打算吃我吧?”
当然。
那时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诱人可口的滋味了。
“……当时你真的很危险。”麦明河感叹道,“我仍然记得那种渴望、空洞的强烈垂涎,让人只想把你吞之而后快……可又舍不得,因为吃光了就没了,得慢慢吃。而且居民的‘吃’,与一般人的‘吃’,还不太一样……”
她讲得很细致,却没听见回应;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似乎不该讲这么细致——海芦苇面色苍白,不肯与她目光接触,缩在后座角落里,一手握在门把手上,好像随时准备跳车。
“过去式了,”她急忙安慰道,“我恢复人身了,我现在根本不想吃人,更从来没杀过人。你看,我这不是正开车带你去你的那个落脚地吗?”
“说到这个……”
海芦苇犹疑地开了口,手依然没放开门把手。“你怎么知道这一条安全路径?”
“你记不记得,我在变成居民的时候,说过巢穴往我脑海里灌注了大量信息?”
“嗯……图书馆附近的安全路径,也是信息之一?”
“对,只不过在居民眼里看来,这不叫‘安全路径’,它反而是居民今天晚上需要特别注意、留心避开的路线。居民不能走的地方,一般来说也很少有陷阱和规则领域,那对人类来说,就是安全路径了。”
一般猎人在行动时,都得小心测探观察周围环境;可人再谨慎,也时常有一头撞进陷阱里的事发生。
麦明河此刻却没有这个顾虑,只需凭记忆里的信息开车就行——这也是她能将府太蓝远远甩掉的原因之一。
那个少年就算手下带了再多人马,行动起来,也不如知道该往哪儿走的麦明河有效率。
可惜就可惜在,大多数“安全路径”都不是永久性的;过一段时间,路径或许会变,到时可不敢这么放心大胆地走了——毕竟不做居民以后,她脑中的时效性信息,就不会更新了。
“那安全路径能维持多久?”海芦苇听得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会有安全路径的存在?”
“维持多久,可没有准数,毕竟巢穴就是一个混乱黑暗之地。”
如今的麦明河,说起巢穴来,也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了,熟悉得像是在讲自己上了好几年班的地方。
“有的安全路径都十几年了,也有一两天就变化的。或者是整条路都一下子不能用了,或者是中间偶尔改个道,绕一点路,种种情况都有。”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其实她也说不好。
“巢穴中充斥着无数……该叫什么呢,力场?规则?意念?”
麦明河想了想,说:“总而言之,这些‘力场’各有各的特点,堆积重叠,彼此咬合,一团混乱。有些‘力场’产生冲突的地方,对人类来说没事,对居民来说却很危险。
“打个比方的话,安全路径就像是两个大陆板块之间的缝隙,居民如果走在缝隙上,说不定会被板块挤成一团山石,也说不定会被两个板块牵着,撕成两半。”
这种感觉真奇怪;如今自己侃侃而谈的事,在以前看来,分明就是精神病人的呓语,偏偏后座上的听众,还听得十分有兴致。
“真想不到,原本应该是我给你作向导的,现在却是你告诉了我好多巢穴讯息。”
海芦苇感叹着,看了一眼手表。“唔,还剩下七个多小时。到了落脚地以后,我可以睡——”
他很有警惕性地看了一眼麦明河,改口说:“我倒是不太困。”
……怎么就是对她不放心呢。
海芦苇受到的惩罚内容,是要给麦明河连续做十二个小时向导;如今既然谁也没死,谁也没被谁吃掉,那就必须假设“十二小时”的要求仍然在生效——麦明河怀疑,要不是出于这一点,海芦苇压根不会上车。
“你的落脚地隐蔽吗?”麦明河问道,有点担心。“不会被府太蓝发现吧?他恐怕还在找我。”
府太蓝被梦编剧干掉了这一个可能性,她根本没有多考虑——那个孩子又精又贼,她还不如担心担心梦编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