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开车,一边试图联络家派猎人;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那几个身手好、经验丰富、最有可能代替他被凯叔叫走支援的猎人,一个都联系不上。
柴司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拧方向盘,冲上了通往墓园山下的小路。
那几个猎人,大概正在战斗中吧?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出事了,但是事情大概率还没有结束,一切还没有形成定局。这就不算是最坏的情况。
在他笔直往墓园驶去的时候,柴司忽然暗骂了自己一声蠢货。
最有可能在战斗的人,此时当然联系不上,但是猎人们在出发战斗之前,负责分派武器与伪像的后勤,一定是此刻最清楚情况的人了——
为什么不找他们问话?
就在柴司低头去抓手机的那一瞬间,接连两三声砰然轰裂响,有什么东西裹着疾风,从他头顶上急速划了过去;防弹挡风玻璃上,一个小洞,朝四面八方散开了无数蛛网似的细缝。
在轮胎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里,军用卡车被急急拧向了路旁。
柴司伏在座位上,最初差点被枪击的震惊,随着血液蓦然炸开、又极速褪去;剧烈心跳还未平复,他却已再次进入了那一种仿佛抽离了人世的平静里,探出手,抓住了枪。
……凯叔一定还在墓园里,他心想,凯叔还活着。
所以幕后人才会在通往墓园的路上,设下狙击手。
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
在他高速行驶的过程中,那人却能对准他的头颅、精准抓住时机,凭着一把.44,干脆利落连续两枪打穿了防弹玻璃,再朝他的额头追加一颗子弹——黑摩尔市里,有这个本事的人并不多。
如果不是他在那一瞬间,忽然低下头要打电话的话……
“学长,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从车外响起了一个隐约有几分熟悉的嗓音,似乎拿他很没办法似的。
“以前他们说你运气好,我还没往心里去。偏偏在刚才那一个瞬间里,你低头了。你身上难道有什么幸运加成的伪像吗?”
柴司闭上眼睛,微微吐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他冷冷地说。“我才知道,原来你在做猎人之余,还兼职暗杀。”
“抱歉,但你要是一直待在警局就好了。我也不想暗杀学长啊。”
柴司伸出手,握住车门把手。
顿了一两秒,他才开了口。
“上一次跟我交手的教训,你好像已经忘了啊,莫兰道。”
我这几天因为作息混乱,发完就算完成任务,没有看评论,刚才看到有读者因为磕cp这件事吵了起来……心情有点复杂,有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bushi)
怎么说呢,我喜欢写感情和羁绊(还因此挨过骂,那也要写),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羁绊很复杂幽微,很动人,但不一定非是谈恋爱(我也不会写恋爱情节,真是不知道该咋写)。
我觉得从末日看过来的读者们,应该都懂我这一点,你们的“磕”,我是理解为一种广义的“磕”,是对感情羁绊的一种共鸣,而不是真的希望看谁和谁谈恋爱(不论性别),对吧?
所以我觉得有了这个共识基础,其实也就没有什么能吵起来的地方了,因为说到底,大家喜欢的是相似的东西嘛。
希望这个文能有让你们继续收获喜悦的地方……那我就满足了。
第99章 柴司好运气引来的事
一般人修够学分普遍需要四年,柴司当初却花了五年半的时间,才从黑摩尔大学毕业。
因为他在排课时,秉承的最大原则,就是“越少越好”。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柴司的人生就已经从常世轨道上完全偏离了。为什么他竟会像普通人一样去上大学,实在有点奇怪——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在凯叔原本的计划里,达米安未来就是要去读大学的吧。
偶尔走在学校里,看着一张张谈笑往来的年轻面孔,柴司总觉得“黑摩尔大学”是一个模拟游戏;他只是从真实幽暗的现实中浮起来,暂时进入阳光下的过家家游戏中,喘息着歇一会儿。
要不是学校对于选课有最低要求,他可能直到现在,名义上还是黑摩尔大学的学生——上学上了五年半,他认识的人,认识他的人,恐怕加一起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莫兰道正是其中一个。
也有好几年的工夫,他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你在为谁工作?”柴司问道,“如果你到我这里来,我就可以忘了今天的事。”
车外道路上,一片安静。
唯一声响,只是坡下远处的高速公路上,时不时驶过的汽车;远远地听起来,仿佛鞭开了空气。
他来得太快了,水银的雇佣兵们还没有跟上来。
“……谢谢你。”
过了好几秒钟,莫兰道才终于开了口。柴司想起来,她是一个大多数时候都妥帖有礼的人,此刻也不例外。
“可惜……如果这只是一份工作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把它接下来。”
“我不记得我们有私仇。”
一边说着话,柴司一边慢慢打开了车门。车门推到一半处,停了下来,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从声音的来源方向判断,莫兰道仍守在前方路旁;她手里的枪,应该正盯准了这辆车,随时准备朝下车的目标射出子弹——但无论如何,他不能一直坐在车里。
“当然没有。”莫兰道远远地说,“几年以前那一次,只是家派之间的纠纷罢了。更何况,我也早就离开了奈特家。”
“那是为什么?”柴司近乎冷静地问道。
他此时的情况很不理想:他一直伏在方向盘下,无法抬起身子,因为只要一在玻璃后露面,对方就会立刻开枪——连看也看不见莫兰道的位置,更别提反击了。
一般来说,如果针对行车的初次袭击失败,袭击方会拉近距离、以枪火包围压制住目标车辆,第一时间将还来不及跳车的驾驶员射杀在车内。
但是莫兰道没有这么做。
不是因为她不想下杀手,否则刚才也不会朝他额头开枪了。大概是她很清楚,在人手不足以形成压倒之势的情况下,一旦接近有柴司在内的汽车,有危险的人就会变成她自己。
这就是遇见熟人的讨厌之处:对方很了解你的强项与弱势。
更何况,莫兰道是进也行,退也行——能杀掉柴司,就杀掉;杀不掉,拖住他,照样不影响另一边的人袭击凯叔。
“有一点私人原因,才不得不对你们动手。”
莫兰道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不可能告诉你,这份活我是替谁干的。”
这场对话,已经持续了近一分钟;压着满腹焦虑说到现在,柴司才终于找到了一条能让他除掉莫兰道、继续赶往墓园的路途。
因为他从另一边座位下,发现了一只空空的黑色手提袋,似乎是水银的雇佣兵用来装武器的。
“没关系。”柴司低声一笑,“你不肯说,等我去了墓园,有的是人愿意开口。”
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那只空手提袋,从半开车门之间往外一甩——在袋子离手的那一瞬间,柴司已经坐起了身。
袋子刚一落地,半空中顿时炸开两声枪响;手提袋从马路上跳跃起来,被打得腾腾飞出去了几步。
……找到了。
柴司一脚踹上挡风玻璃,布满蛛网裂纹的玻璃窗禁不住他的力量,惊呼一般的哗然声中,顿时如碎银一样倾倒流泻下去——在一幕碎玻璃仍如雨丝一般半悬挂在空气里时,他已经朝莫兰道所在之处,连续射出了三颗子弹。
莫兰道以为他冒险下车的那一瞬间,是不可能同时关注两个地方的。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柴司才能坐起身、紧盯前方,在她开枪时,抓住了林荫之间那小小的白光一闪。
他不知道自己击中了莫兰道没有,也没有浪费时间;子弹刚一出膛,柴司已纵身扑出车门,就地一滚,再跳起来时,人已跨过了半条马路,一头扎进了路旁树木之间。
柴司双手持枪,猫着腰,急步冲向坡上墓园的方向。
他的目标不是为了杀掉莫兰道——当然,如果有能杀掉她的机会,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此刻最重要的事,是立刻赶去凯叔身边,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
“抱歉啊,学长。”
这一句话响起时,柴司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却已晚了。
当他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会在黑摩尔市里,连续被伪像限制住两次活动范围:第一次还算是他主动的,第二次却是他上当了。
莫兰道不是一个职业狙击手。她的主要身份,是伪像猎人。
“我除了会开枪,也得有点别的手段,才能单枪匹马赶来拦你。”
随着她的脚步,莫兰道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柴司慢慢直起腰,垂下手枪,目光定定停留在她那一双碧蓝眼睛上。
尽管不合时宜,但他在这一刻,竟隐隐生出了几分对过去时光的怀念。
还有……还有刚才生出的那一点熟悉感,却难以抓住,仿佛遥远海浪里上下起伏飘摇的一只漂流瓶。无论怎么去想,就是不知道那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但绝不是因为他认识莫兰道。
柴司不能在“感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浪费时间。
“这是什么伪像?周围环境乍一看,跟刚才几乎没有变化。”
他收回心神,用枪在身边比了一圈,最终枪口回到了莫兰道身上。“如果我现在朝我眼前这一个‘你’开枪,恐怕没有意义?”
鸭舌帽下,莫兰道轻轻笑起来。
这几年,她也许过得不错;毕业这么久,她看起来却丝毫没变,仍然像是当初那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少年人。
“是啊,因为我根本不在那里。你竟然这么快就察觉出自己进入了伪像区域,我都吓了一跳。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用的词是“那里”,就好像她此时本人正站在另一个位置上,远远看着柴司一样——声音来源的方向与距离,显然也一起被改变了,因为听起来,她好像就站在眼前。
柴司攥着枪,慢慢在身边看了一圈。
“这个伪像发动的时候无声无息……但限制也不小吧?”
“对。很可惜,在你进入这一个伪像所制造的环境里以后,我就算能看见你,也不能对你动手了。”莫兰道耸耸肩膀,将鸭舌帽拉下来,阴影遮住了半张脸。“没杀掉你,就只能尽量把你困住。”
……自己在这里呆呆站着,凯叔却可能正在不远处的山上墓园里,遭受杀身之祸。
柴司握紧手枪,咬着牙,慢慢拧出一个笑容。
“如果凯叔出了事,你们都会后悔的。”他低声说,“我被困在这里一秒,你背后的那个人,到时就会在我的手里多活一秒……不管他怎么求一个速死。”
莫兰道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柴司,”她垂下眼睛,说:“你这样痛苦,还不如让我刚才一枪杀了你。”
柴司没有说话。
“你对那个人作什么威胁,也没有用的。”莫兰道说,“那个人已经是每一天都活在地狱里了,并不害怕你的反扑或报复。”
“是谁?”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但柴司还是问了。
哪怕莫兰道只是多说几句话也好;回荡在伪像空间里的声音,也是与它的一种互动,或许可以给他提供一些信息。
“你想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我有一些可以告诉你的话。”
莫兰道从帽檐下抬起眼睛,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知道,如果吸收并消化掉一个猎人家派力量的话,那个人就有希望获得想要的东西。至于为什么找上凯家,却不是别人家,我只能解释为你运气太好了,韦西莱死后流散出来的伪像,你却一找就找到了。为了那人能获救,我只好来剥夺你最看重的事物……人活着,似乎就是在犯错与作恶之间做选择,是吧?”
她朝柴司一点头,说:“我该走了。抱歉,我不能祝你好运。”
柴司这个角色很奇怪,总是前两章很好写,接下来马上就会难产,这一章就写得很卡……幸亏原文就是中文,不然“学长”这种称呼,很难找到合适词。
我今天打碎了最喜欢的马克杯……说起来是很小很小的事,但却能不成比例地叫人沮丧。
第100章 柴司此处藏着一扇门
似乎只是几步之间,莫兰道就一闪身,从空气里消失不见了。
但她那一番话,却让无数思绪、念头、担忧、焦躁、愧疚……和许许多多不知为何重又浮起的回忆碎片,在柴司脑海中,轰然倾泻出了一场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