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妻子;那居民仿佛早有预料,冲她笑了一笑。
镜子里……确实有一个提示。
但是麦明河不知道那是通往一块脸的提示,还是通往死亡的。
她如果真的顺着那提示,去找下一块脸的话……不就等于触犯规则了吗?
那妻子果然是用一番言语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炸弹”吧?
妈呀,这一章比我意料得长太多了,紧赶慢赶算是赶出来了,多亏我大纲齐全,但凡卡五百字,今天都不可能更新得了。
说起来,上次是谁说要去音乐节做私生饭的(
我这次出去,订票酒店都是蹭了朋友的计划,我只负责把我的银行卡号交给她而已,结果就是直到我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我要去的音乐节名称,然后怎么想怎么耳熟……
今早突然意识到,妈呀!之前不是有一个姥问我去的是不是这个音乐节吗!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去的哪个,以为跟我没关系呢!现在一想,掉马了!(bushi
搞不好我在音乐节上与你擦身而过了?
第76章 麦明河死里逃生与火中取栗
现在手机可真了不起,哪怕是镜中映像,照出来却也光亮清晰,就跟肉眼看着似的——麦明河又看了照片几眼,终于被它说服了:镜子倒影上,戴眼镜女客确实长着一双黑眉毛。
但是……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戴眼镜女客时,它长的明明是一双淡棕色眉毛。
它本人的模样,与镜子中倒影相比,竟出现了眉色差别……麦明河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个差异。
镜内镜外的两双眉毛之间,总有一双,是属于补妆女人的。
镜子里的黑眉毛,且不说它是个倒影,能一直跟着眼镜女客移动,好像拿不出来;从颜色上来说,就不可能属于补妆女人。
麦明河现在兜里那一张写着注意事项的卫生纸上,还沾着淡棕色的笔迹呢——正是她用补妆女人的眉笔写下来的。以常理而言,一个生着浓黑眉毛的人,化妆时总是不会用淡棕色眉笔的吧?
所以,应该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客,把补妆女人额头眉毛的那一块脸,不知怎么“穿戴”在自己的额头上了;镜像中映出的不一样的颜色,应该就是一个提示。
理智上说得通,但不代表心情就能松缓下来。
麦明河深呼吸两次,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手心里渗出了一层汗。
谁能保证,这件事不是个藏着“死”的炸弹,一碰就要将她炸成碎片呢?
她又往那个妻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害怕了?”几步远之外,那个妻子从座位上扭着身子,冲她小声说:“看来你猜中了,猜中才会害怕呢。没事的,你再仔细想想规则。快去吧。”
……拿自己的命去试那条规则的应用范围?
说来也有意思,身上伪像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却也把她牵到了一条高空吊索上。
眼前展开一片广袤陌生的世界,脚下却摇摇晃晃、岌岌可危,每一步都走在生死之间。
她或许早就应该把自己当作已死之人才对。
只想重生,却不敢、也不肯先死去,那何来“重生”呢?
麦明河已有了决意,但她在行动之前,依然又将餐厅中每一个餐客的脸都仔细看了一遍,以防万一:用餐客人之中,有黑眉毛,有深棕色眉毛,还有几对淡金、橘红的眉毛,但与补妆女人眉笔对应的颜色,只有那戴眼镜女客脸上的一对罢了。
看来无论如何,也要火中取栗了。
她目不斜视,一眼不看那三个对她翘首以盼的女客,径直走到餐厅另一头,转过身。
不能碰触用餐客人的脸……违反这条规则,下场恐怕会落得和夏天一样。
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麦明河低下头,在原地假装看手机的样子,点点戳戳地将它摆弄了一会儿——外表看着或许和任何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没有区别,实际她却只觉屏幕是冷汗边缘的一团模糊;手心里又湿又热,要小心握着手机,它才不会滑下去。
不知是哪一秒,她毫无预兆地冲了出去。
手机砸落地面时发出“砰”的一声,将那一秒的一头,钉在了起步时的地面上;那一秒时间随着她疾冲的脚步,拉伸向前,变得尤其漫长。
她的脑海里反复演练着的那一个动作,变成混混沌沌一片白;当麦明河即将跑过那戴眼镜女客的座位背后时,她强压下想这样直直跑过去、什么也别干的胆怯,在风声里,朝戴眼镜女客伸出了手。
“啪”地一声,麦明河的巴掌拍在了对方额头上。
随即,她五指朝里一捏。
从忽然扔掉手机、拔腿就跑,到她一巴掌拍在戴眼镜女客的额头上,其实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事——因为麦明河知道,她唯一胜算仅限于一个字,“快”。
一旦戴眼镜的女客反应过来,只要稍一转头,用它面颊去碰她的手,她与她的第二次人生,就全部结束了。
从捏起的手指间,麦明河感觉到自己好像抓起了一片什么东西。
她哪里敢朝桌上望过去一眼,一抬胳膊,脚下丝毫不停,直到快要撞上另一头的吧台,才终于赶紧刹了车。
弯下腰,什么餐厅、吧台、服务生,都被喧嚣白噪音给冲到了世界另一头。
她听着耳朵里剧烈的、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不知道哪一下会是最后一拍——然而等了几秒,余悸慢慢地退潮,她依然站在地上。
麦明河不敢回头看那一桌三个女客;她慢慢直起身,抬起一只微微发抖的手,低下头。
一片带着两条眉毛的额头皮肤,正躺在手掌心里,微微皱叠着,几乎像是某种舞台道具。
……找到了,第三块脸。
那个妻子没有骗她;这竟然不是一个“炸弹”。
就算是她自己下决定冒险的,麦明河依然觉得她此刻还活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麦明河催动两条好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腿,一步一软地走进洗手间,将额头交给了补妆女人;等她重新走出来时,她迎着那个妻子的目光,走到了它们桌边。
“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么有胆量的人。怎么样?你相信我了吗?”
妻子笑着说:“规则是不可触碰用餐客人的脸。如果你碰到的,只是客人脸上戴的东西,那当然不算是碰到了它们的脸,不违规。不信的话,你再去一次,把它眼镜摘了。”
怎么可能再去试一次?她都快站不住了。
余光里那三个女客的面孔,一直死死盯着她;尽管一声未出,麦明河依然感觉到了它们阴沉翻滚的不悦。
“我说过,我们可以保护你,等时候差不多了,再把最后几块脸的位置也告诉你。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麦明河终于第一次正面考虑起它的提议了。
“什么叫‘时候差不多’?我不愿意拖得太久,我想赶紧出去。”
她一只手撑在桌上,忍不住把重量倚上去了一点。
现在想想,自从凌晨时分掉回黑摩尔市,她一直就没停歇过,不是在走路,就是在逃亡,连合个眼的机会都没有。
年轻人也受不住这种熬法呀。
“第二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肯定就能让你出去了。”妻子似乎很有信心,“想趁机蚕食它居所的,不止我们两个,只要有人一带头,它们都会纷纷跟上来,要不了多久的。”
“那你怎么保护我?”
妻子想了想。“我们在第三个半小时里,无法离开座位,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如果在餐厅中走来走去,就算我一直盯着你,肯定也有盯不到位的时候。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待在我们身边。”
麦明河一怔。
第三个半小时里,无人能离开座位,所以如果始终待在含头夫妻的旁边,那么其他人确实就没有机会让她倒霉——当然前提是,含头夫妻不会在第四个半小时一开始的时候,就朝她动手。
“我有一个条件,”麦明河犹豫一会儿,试探着说:“在第四个小时开始之前,我会离开你们身边,躲到吧台那边去。如果你们真想保护我,就别让任何食客靠近吧台。”
她实在是太需要安心休息几分钟了,而且也得再仔细思考一下,剩下几块脸的线索究竟是哪些——她当然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一对居民身上。
妻子与丈夫对视了一眼。“可以,如果这样能让你更安心的话。”
它刚才好像终于把丈夫给说服了;那丈夫不再抱怨,甚至还拉开一张椅子,冲麦明河示意道:“那你就坐这儿吧,在中间,有什么事,我们俩都能照应到你。”
麦明河应了一声,一条腿迈开,绕到椅子前边,就要往下坐。
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咯噔一响。
就好像有某个缺失的环节终于补上了,一刹那间,麦明河突然看清了眼前那一个“炸弹”的全貌。
她的身体已经在往下坐了,就像是在往深潭冰水里跌去一样,明知跌下去是一个死,却早错过了能重新站起身的时间点。
不知何时,含头夫妻都朝桌子中央探出了头,扭脸盯着她,笑容巨大,眼睛滚圆。
好像十分期待似的。
……死在这儿,绝对不行。
上一辈子的遗憾,这一世还没有来得及弥补。
电光火石之间,麦明河伸出手一把抓住桌沿;她不怕自己跌倒在地上,她只怕自己坐上那把椅子,哪怕只是坐上一点点——她紧握桌沿、使劲一扭身的时候,同时一挥胳膊,拼命向后一扫。
“咣当”一声,椅子被她扫倒在了地上;麦明河趔趄不稳之间,又被椅子腿绊倒了——她终于失去平衡,天地一转,整个后背都砸在了地板上。
她感觉自己一只脚还挂在椅子上,慌张匆忙之中,赶紧一脚将它踢开了;那椅子在地板上滑开一两步距离,在忽然安静下来的餐厅里,声响惊人。
麦明河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看餐客,先朝不远处的中央圆桌抬起头。
原本摆着两把椅子的中央圆桌旁,此刻只剩下了一把。
她怔怔地看着原本应该摆着一把椅子的空缺处;又看了一眼地上被自己踢倒出去的椅子。
以餐桌两旁各放一对椅子的布置来说,含头夫妻的桌子中间,不应该有一把椅子的。
雪白的、失血般的后怕,是被一阵怒叫给打断的——“她快坐上了她都快坐上她为什么没有坐上!为什么!”
麦明河一惊。
那丈夫满脸一下子被血冲得通红通红;他倒在椅子背上,一脚一脚使劲踢起桌腿,好几脚都踢到妻子腿上,它依然毫无所觉,只像孩童一样嚎叫道:“你说过这个计划会成功的!你说的!结果你白让她找到一块脸!我要让她坐下她为什么不坐下就差一点了!”
麦明河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仍不敢相信自己竟在最后一瞬间,逃过了违反规则的下场。
她还是想得浅了。
“中央圆桌不能坐人”,这条规则里恐怕是包含了两点的:一,不能坐在中央圆桌旁;二,不能坐在中央圆桌的椅子上。
毕竟谁也不会坐在餐厅桌子上,要说有什么是不能坐的东西,指的自然是那两把椅子。
大概是趁着麦明河去洗手间送脸时,含头夫妻将其中一把椅子拖到它们桌边——恐怕是叫服务生干的——骗得她差点坐了下去。
“我出海要打包一块吃的带上船她不死我吃什么我吃什么我吃什么!”那丈夫仍然在不断嚎叫,不知是冲妻子,还是冲麦明河:“计划结婚纪念日的活动多不容易你为什么不肯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为我出海死一死啊!”
妻子一动不动坐在原处,任丈夫踢来踢去,只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在麦明河身上,仿佛要用目光扎进去、剖开她。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麦明河惊魂未定,“可补妆女人不也是同一套说法吗?它也在骗我?”
那妻子刚才的分析,听着合情合理;但它之所以放着一个看似可以让它利益最大化的办法不用,想必是因为中间还藏了麦明河不知道的讯息——麦明河死了,对它才真正有好处。
“巢穴的事,你想知道吗?”妻子扭起脸来笑了:“等你身体被巢穴消解,等你变成许多个居民,你不就都知道了吗?”
麦明河扭头看了一圈。
她不敢看三个女客那一桌;此刻其他每一张桌子上,每一张人脸,都朝她转过来了。
聚会桌上的年轻人,从一桌杯盘狼藉上方望着她;耳钉男客与它男朋友脸并着脸,一眨不眨看着她,仿佛连自己没动过的塔可饼也忘了;看电脑的男客从屏幕后露出一双眼睛,像两个幽幽的黑洞。
……这些居民,果然不堪信任。
必须要尽快从这儿出去;下一块脸,她必须找到下一块脸……
还差四块脸。左右两块脸颊,一只眼睛,和嘴。
它们的提示,到底是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