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像报告 第243节

  “你怎么知道,能用这种办法把我带回来?”柴司问道。

  麦明河犹豫了一下。

  “我在巢穴中,受到过一个居民的帮助……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想的,又为什么会帮我。但是目前来看,它似乎是那一种没有恶意的居民。它见识挺广博,就是它告诉我,可以利用我来做定位,让凯先生把你呼唤回来的。”

  “怎么定位?”柴司问道,“我能这样找回韩六月吗?”

  “可以试试,我觉得有希望。”

  麦明河思考着说:“你在黑渊带中与韩六月有过接触吗?见过她吗?那个居民告诉我,人在黑渊带中会渐渐化散——”

  “没错。”柴司补充道,“那时我的神智、记忆和身体,似乎都变成了无数粒子,飘荡出去了。”

  “就是这样。”

  麦明河点点头:“好像是当你在化散时,若与人有了互动或接触,化散的‘粒子’就也会依附吊挂在对方身上……但是当时我没有进入黑渊带。我和你的唯一交集,就是通过眼睛后的镜像……所以我究竟能不能成为你的定位,我始终也是悬着一颗心的。”

  柴司记得自己在刚进入人形黑洞时,一直追在韩六月身后呼唤她。

  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了交集吧?

  有个问题,柴司不得不问了——“如果失败了,你不怕凯家会迁怒吗?更甚一步,还可能会怀疑你?”

  麦明河抬起眼睛,面色平静:“那也没办法呀。”

  ……就这样?

  二人面对面看着彼此,过去好几秒,麦明河才感觉自己好像需要多解释几句。

  “我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那成什么人了。更何况,你们也间接帮了我一把,让我从那个楼梯间里找到了出口。”

  柴司依然无法理解。

  他怔怔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我必须要救出韩六月。”

  麦明河只是点点头,好像知道柴司仍有话没有说完。

  “在接受一个人成为同伴之前,彻底挖出对方背景、了解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我的一贯做法。我必须了解一个人,才能信任一个人。这一次,巢穴正好提供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更深地了解一个临时盟友……我就交给韩六月去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番话说出来。

  麦明河与他,几乎是两个陌生人——两个出于机缘巧合,获知了彼此最深秘密的陌生人。

  她作为定位,在凯叔一句句叙述柴司过去的时候,她也一直静静坐在一旁。他不敢被人知道的,不惧被人知道的,不愿再次想起的……她也都一一听见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听他忏悔的人,也只有麦明河了。

  “我没有要求韩六月要不计代价、不顾危险地去挖出那一个人的过去,可我也没有提醒她,要适可而止。”

  柴司使劲抹了一把脸,低声一笑,说:“算了。这些都是无用的话,都不能把她带回来。说到底,也是我……也是因为我不能进巢穴,不能靠自己去发掘讯息,才让别人替我倒了霉。”

  麦明河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人都有办不到的事。”

  柴司自嘲似的一笑。这个世界上,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可太多了。

  “你现在就去吗?”麦明河问道。

  “她进入黑渊带不止五天了,”柴司答道,“没有时间让我休养恢复,慢慢来了。”

  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正是因为他对每一个核心猎人的了解都极深;他才能试着去呼唤韩六月。

  麦明河打量了他几眼——不需她说,柴司自己也知道,他此刻模样要多糟糕有多糟糕——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那么,我也该走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

  柴司没有动,仍坐在单人沙发里。“一个分量很重的人情。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管你需要我做什么,杀人也好,救人也好,我一句也不会问。”

  麦明河似乎吃了一惊,赶忙摆摆手。

  “这倒不至于!我也没干什么,顶多就是传了两句话。救了你的人是凯先生。”

  “……我知道。”

  麦明河正要转身,忽然一顿。带着几分犹豫,她看了一眼柴司。“那个……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确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认识市长吗?”

  柴司扬起一边眉毛。

  有一瞬间,他差点以为麦明河不知道怎么,连他对市长干的事也知道了——但麦明河接着解释道:“我打算把这个伪像卖给他,需要有人从中牵线。”

  “没问题。”柴司点点头,没有让自己松了一口气的神色流露出来。口红落入谁手里都行,只要不是府太蓝——“我马上让人给你安排。”

  被能面彻底侵蚀占据的市长,当然不会对他怀恨在心——事实上,当他在那一个凌晨离开市长住宅时,身后的市长正以双手抚摸着自己的崭新面孔,又惊又喜,不住地笑。

  把伪像卖给市长本身,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真正值得留意的,是麦明河看起来与市长丝毫没有半点关系。

  明明没有联系,却必须要卖给市长不可、别人不行……

  “这只是一件小事,”柴司一边说,一边想,原来如此。

  把伪像卖给市长,恐怕有很大可能,会为麦明河带来一份《伪像报告》吧。

  “牵线而已,不足挂齿。我欠你的,仍旧是我欠你的。任何时候,只要你提,只要我能满足,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麦明河原来也是“巢穴统治游戏”的选手之一。

  这一点,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黑方伪像原本是在韦西莱队手里的,那一晚放出黑方、困住麦明河的人,也是韦西莱的秘书格林。

  可是她没有去找韦西莱的秘书,却在第二天就试图靠近凯家,好像她很清楚,黑方伪像已经落入柴司手里了一样……

  格林已经死了;她会知道黑方的下落,只有一个原因。

  那一晚,“巢穴统治游戏”将黑方的易手信息,发给了每一个参赛选手;如今看来,麦明河正是其中一个。她也只有通过这一个渠道,才能获知黑方在柴司手里了。

  所以他必须要将欠她的还清,才能与她继续竞争。

  毕竟他欠凯家的,只有赢得“巢穴统治游戏”才能偿还。

  当麦明河走近房门口时,她忽然转过头。

  “有个事情,我有点好奇。你说这件事的起因,是你想挖掘出一个临时盟友的过去……那么你现在了解对方了吗?”

  明明才过了五天,但想起金雪梨时,却好像已经隔了很多年。

  柴司低声说:“没有。”

  顿了几秒,他又加了一句:“没有原因,只是直觉……她似乎不是我需求的那一种人。”

  金雪梨不会变成鬣狗。

谢谢你打开文中文《尾向报告》(又名,忆姥恩)

  (对不住,感谢章拖欠太久,今天感谢的是2.15-2.28期间打赏的姥姥)

  在巢穴之中,正在渐渐产生一场策划,如果从二月初开始计算,那么这场策划也算筹谋已久了。

  “我们认为,这一个人似乎对巢穴具有一种特殊影响。”

  梦编剧用教鞭点了点白板上的名字,严肃地说。“此人笔名须尾俱全,目标虚伪聚钱。目前已知好像是个人,不敢担保。但非常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年龄18。”

  “这个人怎么了?”老妇人问道。

  “据线报,该人不住在与我们相邻的黑摩尔市里,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透过一个水晶球,得知了巢穴与黑摩尔市中发生的一切。当她转述水晶球中景象时,此厮可以选择着重详谈某一部分,简述淡化另一部分……你们知道吗?巢穴赞助商都是被其转述吸引来的。”

  “啊!所以赞助商才都是十八岁!”杂工一下子明白了。“她们大概都是同一学年的吧。”

  “没错。正是因为这一个人选择大篇幅讲述黑摩尔市里那几个猎人,却不肯把舞台聚光灯打在该打的地方,所以我们巢穴的明星居民才被隐没于阴影里了,很不起眼,没有存在感。我有一个策划方案,可以通过赞助商姥姥们,扭转这一局面。”

  “怎么扭转?”

  “我们无法直接接触虚伪聚钱,但我们可以通过暗中说服赞助商姥姥出资,将她送去远方旅行。最好是一个比较不发达的,容易没有网的,行程又长又累的地方……当此厮远行时,分身无术,不能再对着水晶球偏心,就是我们偷偷上传巢穴故事、大放光彩的机会了。”

  这个计划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赞赏认同,巢穴悄悄地开始了一切安排。

  2月5号,机会来了,虚伪聚钱的亲戚邀请大家去住他在肯尼亚订的酒店。

  但只有酒店而已,其他费用一切自理;即使不算酒店费用,这也是一场昂贵的旅行——赞助商姥姥们一下子就有了重要意义。

  3月11号晚上,该人落地肯尼亚,巢穴众民一起松了一口气。

  ***

  朋友们,肯尼亚的内罗毕机场没有空调!

  我为了防蚊子(不都说蚊子会传播疟疾吗),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倒腾着箱子,一身臭汗,总算走出机场、走进了肯尼亚的夜色里——好多人正在拉客,问去哪儿呀?要不要打车?车就在旁边,很近的,马上就能出发。

  我摆摆手,笑了。

  不需要,打车,那都是没有姥姥的人才不得不干的。我有人罩着。

  不远处,一位本地Uber大哥手执牌子,写着“须尾俱全”,下方一行小字,“由Csmshksdaaa姥姥友情赞助本次车程”。

  是的,真写了,不要问为什么本地大哥会手写中文,那不重要。

  看看!铁证如山。

  (请不要说肯尼亚大哥字不好看。他说了,他心灵脆弱。)

  酒店位于远离内罗毕市中心的地方,有半程路黑灯瞎火,连路灯都没有,本来我还悬着一颗心,不知道冷婞羽姥姥给我订的酒店得是什么样。

  到了一看,皇宫(bushi)!

  不单是漂亮,主要是一种戒备森严之感,确实快跟皇宫差不多了。以下是我第二天从车内照的酒店外景:

  头一回在酒店外看见护城河一样的围墙……车子进门后被拦停了,在我的茫然中,保安走过来,司机打开了车门。

  干什么?为什么?

  我们几个跟保安大眼瞪小眼看了几秒,怎么讲,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一刻很尴尬。保安似乎觉得我们不危险,终于又转头去检查了后备箱、手套箱和车底,原来是看车里有没有藏武器。

  好像我要去的不是酒店,是本地武装份子首领柴司·门罗的家。

  这还不算完,下车后进酒店之前,人和行李又要过两道安检;从电梯上去,穿过走廊,还经过了三道必须用房卡解锁的门。

  为什么会森严成这样呢,到底治安是有多差啊!(后来知道内罗毕经历过恐袭,当时商场和高级酒店都成了目标。恐怖分子持枪闯入酒店后,把住店客人集中在一起,全枪杀了……)

  我是活下来了。酒店房间真漂亮,浴室比我书房都大!冷婞羽甄选,就是信得过。

  换成别的国家,感觉每晚至少得两千RMB起步——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家酒店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体验到正常开销就能阶层跃升的地方。

  等我在酒店房间里瘫下来之后,已经半夜12点多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太晚了,只能叫客房服务了,外面啥也没有,再说出去也不安全(不建议自己在路上走,除非您是柴司·门罗。)

  手握赞助资金,我胆气很壮,叫了一个本地风味的椰子咖喱鸡饭(我出门旅行时就不吃素了,因为容易饿死,也容易给同行人带来麻烦。)

  这顿饭咋说呢,太奇怪了,口味似乎咸,似乎酸;但说咸吧,不口渴,说酸吧,我脸没抽搐。闻着有椰子味,但吃起来,它绝不肯与椰子有任何牵扯。

  跟咖喱的唯一关系,就是名字叫咖喱。

  每一口,都恰好处于“好吃”和“难吃”之间那一个模糊含混的地带,游移不定,叫人无法判定究竟喜不喜欢。

  我总觉得再吃一口,就能判断好不好吃了,于是一口接一口地把饭吃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吃光了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只知道鸡肉很嫩。

  第二天我在内罗毕酒店盘了一天,码字+工作,就是晚上时去了一趟市里吃饭。离开酒店后一段路上,真是目睹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混乱与贫穷……没有人行道,就是土地,两边堆着漫长的垃圾山。

  垃圾山后面是铁皮搭的棚子,羊,鸡,人混居在一起,车窗外是浓浓的柴油尾气味。路很窄,所以尤其堵;尾气,黄土,烧烟,混在一起,一片蒙蒙黄色。

  (人坐在车里司机都要提醒你别玩手机,不然容易被抢……但肯尼亚人非常热情友好,这么一想,还挺矛盾的。)

  (对不起,没照相,因为我觉得不太好。这种生活并不理想,再照下来发到网上,总像是用他人苦难博人眼球。你们就相信我这张嘴就行了。)

  到了市里,就感觉好多了;但总体而言,这一天除了当牛马,主要是在吃吃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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