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像报告 第220节

  2.周会参与者一共有六个人。

  我们把所有员工照片都打印出来,贴在墙上了。失踪的就打上红叉。

  因为谁也记不起琼斯究竟长什么模样,只好使用排除法。

  然而当麦明河一回头,却发现墙上有十五张照片上都打上了红叉。

  “一共二十个员工,失踪了十五个人,结果参加周会的人还剩六个人?考虑到琼斯可以改变人的认知,面对面都分不清她不是同伴,那么很有可能最后六人之一,就是琼斯——这样想,非常合理,对不对?

  “更何况,最后一批员工把三楼翻了个底朝天,哪儿也没有找到琼斯,这好像更能进一步说明,琼斯是混进他们之中去了。”

  麦明河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一开始我也在想,六人中究竟谁是琼斯……还试图根据笔记本上内容作出排除。”

  但是,当她在看尤金笔记本时,她忽然意识到,当后来者看见的只是写在纸上的字迹时,后来者根本分不出来上一个字与下一个字之间,是间隔了多久才落笔的。

  ……画在照片上的红叉,不也一样吗?

  “哪里有证据表明,那十五个红叉是一起画上去的呢?考虑到后来劳拉失踪了,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反而应该是这样的——最初画上红叉的照片,只有十四张。在劳拉消失后,才有人把劳拉照片上也打了一个红叉。

  “也就是说,琼斯藏身之处,其实并不在最后六人之中。如果一直把时间花费在分析谁是琼斯上,就中了计,离真相更远了。”

  她想了想,手指在奥修的笔记本上点了几下。

  “‘琼斯是六人之一’这个理论,有点像是阴谋论。只需要最初一点点事实——比如没画叉的照片数量与剩余人数不一致——一旦接受了这一点点事实,人自动就会发现不少‘佐证’,来补完这一个叙事。”

  比如说,奥修明明在笔记本里担心过办公室闹鬼,但进入夜晚、劳拉消失后,又不肯承认世界上存在超自然力量——这不就很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吗?

  但实际上,当人面临不可理解、无以名状的恐惧与困惑时,随着绝望加剧,也可能会反而产生否认心态:绝望越深,越想要闭眼不看。

  又或者说,真的曾经有过劳拉这个人吗?

  “所以,这一类可以有多种解释的情况,不能算作铁证,甚至不该去多考虑,避免被带偏思考方向。真正牢靠的证据,我目前发现了两个。”

  一,剩下六个员工,其实对于“同事”的身份认知,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模糊。

  不止是针对“琼斯”的模糊——剩下六人在开最后一次周会时,面对面地看着彼此,也依然不能肯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同事。

  “这是白板上明明白白写出来的线索,可是不知怎么,随着我看笔记本上的记录,这一点反而逐渐退后,退到脑海角落里去了。”

  白板上写着一连三个问题:本公司三楼办公室里原本究竟有多少名员工,都有谁?现在还能活生生现身的员工,都有谁?是否都能在HR花名册上找到记录?

  麦明河扫了一眼白板,立刻转回身来。

  “再看看员工名单吧,除了尤金和劳拉,剩下四个人都是同一个部门的。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或认知,就连同部门的同事,也不敢打包票保证一定有这么个人。

  “他们也许记得一些相处片段,对别人有印象,但是他们也害怕,这都是被操纵、改变后的认知。

  “所以六人采取的方式是,必须要一个人一个人地报上姓名,再从员工名单上找到对应名字,打勾,才能确认这个人原本就是公司员工之一,而不是琼斯。”

  连活生生的、坐在眼前的人,他们都吃不准,必须借助员工名册来确定身份。

  那么失踪的人呢?

  麦明河的笔尖,把第一个笔记本上一句话给圈起来了。

  “……因为谁也记不起琼斯究竟长什么模样,只好使用排除法。”她轻声读道。

  “我第一次看时,对于这句话没有多想,一扫而过。可是等我看完所有线索之后,这句话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麦明河推开本子,看了一眼满墙照片。

  “这六个人连面对面的同事都不敢肯定,他们难道对于失踪的人,反而一个个都记得特别清楚,能用记忆来实施排除法吗?”

  这一点不仅不合理,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对于失踪的人都记得很清楚。

  “那么,他们是用什么进行的排除法?认知都不可靠了,还怎么排除?”

  麦明河目光在会议桌上扫了一圈,仿佛试图看到曾坐在桌旁、绝望的六人。“答案显而易见。他们是以自己这一拨人为根据,进行的排除法。”

  换言之,他们的参考,就是自己。

  照片上的人,如果没有正坐在这一间会议室里开周会,那么就可以认定是失踪同事了。

  “这是第一个确实可靠的证据。”麦明河总结道,“第二个是——”

  二,员工名单上的不对劲。

  “员工名单上一共有二十个人,按照部门划分列出来了,但没有经理。”

  麦明河朝墙上一比,一排排被压在红叉下的人脸,各含微笑地回望着她。

  “……这一点,说奇怪是有点奇怪,可也不是绝对解释不通的事。”

  虽然本质来说,经理也是“雇员”,但名单上却似乎只统计了普通员工,没把管理岗也算进去。

  “这就是你的障眼法了。”

  麦明河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地上的小孩玩偶。

  “整个‘寻找琼斯’的捉迷藏游戏里,无时无刻不在强调,JL玩具公司一共有二十个人……名单上有二十个名字,墙上有二十张照片。但真正天才的一笔,是那一句话。”

  麦明河往门外比了一下。“二十个员工,二十个玩具。”

  二十个陌生玩具,确实是一个“红鲱鱼”,但并不是为了要让人浪费时间猜测玩具与员工的关系——当然,如果能顺便浪费时间,自然是最好的。

  它的意义是要让所有人都认为,JL玩具公司员工名单是准确的——你看,连古怪诡异的超自然力量,都用玩具一一把人对应上了,JL玩具公司可不就是有二十个员工吗?

  “你想让每个人都把‘20’这个数字,牢牢印在脑海里。只要看见总人数为20,就自动觉得合理,不认为数字有问题……

  “我也上当了,所以有好一阵子,我都没反应过来,墙上照片应该有二十一张才对啊?

  “就算员工名单不包括管理岗,失踪人口照片里,却没有理由把经理排除出去,不是吗?最大证据是,尤金笔记本上明明清楚写着,经理也是失踪人员之一。

  “这就说明,员工名单并不正确,它多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名字,占据了经理的位置。

  “尤金六人没发现多出一个名字,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们在拿名单做对比的时候,重点不是在看失踪的人都有谁——以他们模糊认知来说,看了可能也不认识——他们只是在名单里找自己。

  “到这一步,经理照片是否在墙上,或者多出的名字是哪个,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传达出的讯息。”

  麦明河敲了敲桌面上的员工名单。

  巢穴关卡中,必须给猎人留下破解线索,才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公平性。

  经理的“缺席”,是一个能被猎人注意到、也就间接保证了公平性的线索。

  假如名单上出现差异的,只是一个普通部门的普通员工,那么对于一个根本不知道JL玩具公司员工都有谁的外人来说,怎么可能发现名单有异呢?

  “不算管理岗,原本只应该有十九人的名单上,多出了一个名字。多出的是哪一个,我不知道,但多出的名字,却是‘理论上已经消失的人’之一。

  “这就是最大的暗示。

  “‘琼斯’藏身之处,不是在‘剩下来的人’里,而是在‘已经消失的人’中。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思考进入了死角……大部分人都已经消失了,琼斯怎么能藏在不存在的人之中?然后我才想起来,消失的人其实都还在啊,只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而已。”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会议室尽头,在一墙打着红叉的照片前停下了。

  “消失的人,不都在墙上吗?”

  麦明河深吸了一口气。

  捉迷藏要找的目标,一直以来就在身旁,一声不出地看着她。

  “琼斯,我找到你了。”

  我因为这几天身体不好,连带着脑子也转得慢了,这一章我尽量把解题思路和逻辑写清楚,但如果大家还有困惑的地方,你们留言,我再看一下正文需不需要进一步解释或修改。如果不是必须进正文的,我也可以留言回复。

第258章 麦明河镜像甬道与木门镜子

  话音刚落下时,她感觉自己分明是麦·福尔摩河;静静等了一分钟,她被迫恢复成了麦明河。

  等第三分钟过去,会议室中依然悄无声息,墙面、照片、家具都像是在憋着笑、不看她的敬业群演;原地只剩下了一个麦·不知所措河。

  ……猜错了?

  琼斯不在墙上照片里?

  亏她刚才还信心十足的,幸好没人看见。

  周围眼睛倒是不少,但人——姑且把琼斯算进来吧——一个也没有。

  琼斯怎么会不在这儿呢?

  麦明河又想了一会儿自己的推论过程,还在脑中扮演一个反派,试着自己给自己挑刺、抬杠——但不管怎么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出错了。

  莫非……必须要找出哪一张照片上的人是琼斯?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哪张照片对应着哪个员工?连最后六个员工都拿不准呢。

  面对二十个陌生人,麦明河拿什么判断哪一个才是琼斯?

  一部分巢穴居民是不是为了围剿她,又故意把公正性给压偏了?

  麦明河一张张看过去,但每一张A4纸大小的照片上,都是同样一个凝固的笑脸。

  哪怕心知肚明,诈应该是诈不出来琼斯的,她依然试着对照片喊了一句:“找到你了!”

  如此这般喊了四五次,不像是她正逐渐接近破解的尾声,倒像是她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犯了失心疯——在门外玩具笑出声之前,麦明河停下了。

  她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将下巴托在虎口上;这一托,却叫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契百利说过,新形态对于破解关卡来说,是很重要的……把琼斯从照片上找出来的最后一步,是否着落在木门镜子上了?

  好像值得一试。

  说是这么说,麦明河也不知道该怎么试。

  她捏着脸颊前的空气,找到“把手”应该在的位置,把“门”打开了,然后用自己的脸去对准照片——一张照片上的人像,恰好有一张真人面孔那么大——可是一张张对过去,除了感觉自己冒傻气,什么也没发生。

  那么,看看照片映在镜子里后,是什么样吧?

  麦明河为了方便自拍,把每一张照片都从墙上摘了下来,摊开在会议桌上;令她有点意外又担忧的是,每一张,竟也都顺利被摘下来了。

  ……她刚才一直隐隐有个想法,那就是琼斯身体站在墙壁内部,只把头伸进了照片中,满面微笑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想办法寻找它。

  可是照片都被拿下来了……难道琼斯没有身体?

  还是说,果真是她猜错了?

  麦明河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拿着照片。照片正对自己的脸,手机稍微抬高一些,“咔嚓”就是一张。

  脖子上的木门镜子里,依次映过了二十张人脸,十五张上都画着红叉。她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照片,来回对比之下,却依然一无所获。

  麦明河都生出了几分焦躁。

  “不出来,我可把照片都撕了?”她试探着威胁了一句。

  会议室里依然无人应答。

  “我撕啦?”

  但麦明河也不敢真撕。万一撕碎照片,就等于任务失败,要被活活困死、最终像玩具公司员工一样失踪怎么办?

  她抓着一叠照片,一时间黔驴技穷、无计可施;愣愣想了一会儿,她忽然心中一动,转头就往外走。

  局面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多试一个办法,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察看木门镜子里的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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