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探头看过,一推开窗户,就是十几米高的半空;外墙笔直垂落下去,别说落脚地,连一个能攀附住的东西都没有。
且不说她如果仅靠双手吊在半空,能吊住多久的问题,凯家猎人眼睛也不至于那么瞎——窗户半开着,窗沿上扒着一排手指,这不同样一眼就能看见吗?
假如不是那一瓶莫名其妙的百合花,她此刻恐怕都从凯家大宅里脱身了;究竟怎么会突然之间,落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
麦明河急得简直恨不得要爬墙了——身前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而这一处走道上,仅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
她刚才经过它时,只给它照了个照片,却没有去推一推试试。
因为任何人看一眼门旁的密码锁键盘,就知道没有必要;一合拢就自动上锁的房门,当然推不开。
“是谁在那里?”
走道拐角外,传来一个陌生女性的嗓音。她听起来不但没有敌意,甚至可以说挺温柔,几乎是一副谈心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就在走道上。我已经看见你的影子了。”
麦明河一激灵,往地上迅速扫了一眼——是在虚张声势吧?
她赶紧一缩身子,将后背贴在房门旁墙上,只觉太阳穴上有一根血管,正一跳一跳,快要炸开似的。
束手投降地走出去,凯家会把她怎么样?
到时不管怎么说,口红是绝对拿不回来了吧?
“你是想要趁我们人手不足防范空虚时,进来弄点钱吗?”那女声仍然很温柔,“很可惜,你找错地方了。放下你的武器,不要顽抗,我保证,你的火力绝对不如我们。”
她在拖延时间——因为从走道另一头,有人正以极轻脚步靠近。
怎么会被堵在绝路上了呢?
要……要投降出去吗?
“嗒”一声,像是有人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门板;声音太轻微了,轻微得差点从她注意力边缘滑走。
麦明河循着那一道轻微声音,朝房门处扭过了头。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密码键盘上那一个小小的、忽然亮起的绿色光点。
有一瞬间,她甚至没能理解那个光点代表的意义——但是下一刻,她就看见了。
门滑开了一条缝。
麦明河没有亲眼看见,凯家猎人冲出走道、扑进来,将走道堵死的那一幕。
但她可以想象,当他们举枪高喝“别动”,将目光投进走道时那一刻的不解和惊疑。
走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在人声涌入走道时,她站在房内,早已悄无声息地合上了门。
麦明河站在门前,后背对着房间。除了闪身进来那一刻,目光匆匆一划而过,她还没有回头仔细看过身后房间——她只知道,门滑开时,门后一个人也没有。
她无法去思考,到底是谁给她从房间里开的门。
她此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浑身都被它冻僵了。
房间另一头,那个一动不动、仿佛正盯着她一般的人形黑洞……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六一点也没捞到休息,结果睡眠不足地忙活一天之后,发现忘记写感谢章了!
真对不住大家,下周六一起补上
第228章 府太蓝拜
府太蓝听见自己低低叫了一声:“爸……”
他找不到自己身体,灵魂早已登上远去海船。剩下的他,仿佛化成漆黑海浪,一波一波潮涌又退落;明明看不见月亮,却依然永远受它驱役。
如此状态,却还能听见府汉的回答。
“嗯,我在呢。”
“你会一直在吗?”
……好熟悉。
好像这场对话,曾经发生过一次了。比如,他知道府汉在顿一顿之后,会问——
“你希望我一直在吗?”
他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果然,他听自己说:
“不知道……好像会很安心,也会很痛苦。有时觉得你死了就好了,可又害怕你死。”
黑暗里又寂静下来。
咦,有点奇怪吧。
爸为什么没生气呢?
府太蓝恍惚地生出了疑惑。
听见这种话,他不可能不生气啊。
府太蓝记得,他第三次从巢穴里出来时,才十二岁,正值小学最后一个暑假。同学们随家长去避暑、旅游、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他也终于成功带回了人生中第一件伪像。
经过一系列不可思议、疑惑好奇、尝试与狂喜的过程后,很快,府汉就找到了买家——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或许是因为经常变卖东西,训练有素吧——具体卖了什么价,府太蓝不知道。
“这下好了,”府汉兴奋极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辆山地车吗?没问题,买!还有,你要去哪儿玩来着?爸带你去,这就买票。”
他们没有去成。
府汉突然消失了将近三个星期。
他最好的衣服、手机、钱包、钥匙,都跟他一起不见了。
直到今天,府太蓝也不敢说,他完全弄清楚他爸爸当时去哪儿了——只知道当府汉终于回来时,他眼下青黑、神色疲惫,身上一股浓郁复杂的味道,很不好闻,像是烟酒汗与香水,混合着呕吐物;但他身上衣服又是全新的。
面对府太蓝的哭诉抗议,府汉几大步冲进厨房,拿出一个曲奇饼干罐子,掀开盖,怒道:“闹什么?你看看!这不是给你留钱了吗?这钱不够你吃饭了?”
饼干罐子里藏着三百七十二刀,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或许确实是一笔巨款,吃三个星期的饭,也不能说不够。
但府太蓝连续三个星期,只敢以清水、面包和果酱度日,只偶尔买一个汉堡;因为他不知道府汉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了,不知道自己要靠这三百七十二刀撑多久。
那期间有一个晚上,府太蓝独自坐在电视机前,舔着勺子上的Nutella,近乎冷静地心想:把伪像或钱交给爸爸,或许就是一个错误。
“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你是我儿子,我能扔下你不管吗?”
府汉看着双眼红肿的儿子,语气放缓了,一只手揉着府太蓝的肩膀,说:“……再说,你要是怕钱不够用,你再进一次巢穴就行了。”
他朝府汉抬起头。
在爸爸真正把它说出口之前,府太蓝就已经听见了府汉的下一句话。
“对了,”府汉说。“你是不是也该再进巢穴一次了?”
据他说,上次的伪像没有卖出一个好价格,那点钱不经花,见底了。
“你就知道让我去,你怎么不去?”
府太蓝那段时间里,夜夜做梦都是巢穴经历的凌乱碎片。他不知何时又哭起来,手心里都是冷汗,扬声喊道:“别说你进不去,就算你能进去,你绝对也会马上就死在里面——”
府汉那一耳光来得猝不及防。
“你就这么盼你爸爸死?”府汉满面通红,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强烈怒意:“我死了,你就开心了?我活着,碍你的眼了?”
府太蓝愣住了。
那时他还小,第一反应是为自己辩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府太蓝睁开眼睛,漆黑海浪渐渐退下去,再没有涌潮上来。
视野里的光与色块蒙蒙胧胧地,一点点凝实清晰了,让他分辨出了天花板、输液袋、白色床单,和一个趴在床角睡着了的人。
那人手里还握着手机,后背微微一起一伏,身上披着外套。
随着有规律的“嘀——嘀——”声,府太蓝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被好多线连在一台生命体征监测器上。
他说,他有时想让府汉去死。
府汉听了丝毫没有反应,不是因为那时府太蓝身受重伤、濒临昏迷;因为那不是府汉。
府太蓝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那时躺在地板上,神智不清、心思恍惚,说了不少话,但好像都是对着实际上不存在的“府汉面团”说的。
……也就是说,府汉应该不知道“巢穴统治游戏”的事吧?
他也没有听见自己说的那些什么可以让大家都自由了的胡话。
不知为什么,府太蓝好像突然一下子,从“巢穴统治游戏”里冷静下来了。
终点遥远缥缈,如果现在与人彼此残杀而死了,可算不上什么自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说话的对象,从“府汉面团”变成了府汉呢?
他很清楚,在他彻底昏迷过去之前,府汉确实回到公寓里来找他了。
府太蓝记得地板震动着他的神智,把他从昏蒙中重新震醒过来;他记得有人轻轻托起他的后脑勺,急切地、一迭连声地说“我叫人了”,“摩根家派人来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那时,“府汉面团”就消失了……那时,他身边的人是府汉。
也就是说……
府太蓝在神智消失的最后边缘,挣扎着对府汉说出来了。
“厨房……墙上,小猫的画。拿好,不要让人发现……”
当时府汉是什么反应?
他问府太蓝那是什么东西了吗?他问过为什么它如此重要吗?
府太蓝却全然想不起来了。
他身旁床头柜上,摆着一瓶花,但没有他的手机,更没有小猫挂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府汉也不能如此分不清轻重。
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号了?
府太蓝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他简直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受伤,因为整个上半身都好像快要开裂一样,让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他拔掉鼻子里的氧气管,喘息着伸长手臂,去碰了一碰床角处被人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屏幕一亮,告诉他现在是11月23日,晚上11:15。
这一下触动,也惊醒了芮米。
“主管?”
她睡眼蒙眬地坐直身子,外套一下子滑下去,她赶紧抓住了。她看看自己手里的手机,又看看府太蓝。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医生都要怀疑出事了。”
“……我没事吧?”
芮米咂了一下舌头。“取决于你对‘没事’的标准……但是重要器官没有破裂。”
那就是没事。
“我爸呢?”
话一出口,府太蓝不由有点后悔——他不该说“我爸呢”,应该说“府汉呢”。
“我不知道。”芮米揉了一下眼睛,或许是因为趴着睡,她的眼线微微有点晕了。“你入院以后,他就不见了。我们已经联系他一天多了,手机关机了,消息没回,家里也没人应门。”
府太蓝坐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她。“有人见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