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多年。
因为是以道人身份示人,他几乎从未与禅宗中人打过交道。
而且,因为昆仑带回的消息,先入为主,他也一直只以为此处是座鬼蜮。
哪知道,石塔上雕刻的密教菩萨像,却是一下打乱了他的思绪。
即便他见多识广。
一时间,也忍不住愣在原地,心绪如麻。
“膳戒城……曼荼罗?”
与他们惊乱的反应截然不同。
此刻,看清石塔上众生雕刻的陈玉楼,却是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眸光闪烁,嘴里低声喃喃着。
“什么?”
鹧鸪哨虽然站得最近,却并未听清他说的什么。
忍不住皱眉问了一句。
“道兄,我知道此处来历了。”
陈玉楼摇摇头,并未急着解释。
而是一脸认真的道。
“古幢经帏,佛门镇压妖魔之所。”
他就说先前遥望此处时,为何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座石塔,分明就是南诏大理时代,密宗佛门所特有的经幢宝塔。
前世时,他就在网上翻到过。
春城博物馆内就有一座地藏寺经幢。
造型之精美,保存之完好,举世罕见。
在馆藏介绍中,只说经幢是密教诵经之物,但民间却是一直流传着另外一个传闻,古幢经帏乃是为镇压金汁河内蛟龙而建。
所以整座经幢底座上,才会雕刻八尊海水龙王。
以真龙镇妖蛟。
如此的话。
这座经幢的出现,似乎也就能够解释清楚了。
此为何处?
龙潭山!
山下有碧波幽潭,千百年水势不枯,人人皆言潭底直通龙宫,其中有龙属居藏。
放到前世,这种传闻几乎都烂大街了。
陈玉楼绝对会不屑一顾。
但在鬼吹灯世界。
他却不敢有半点质疑。
诡异复苏、妖魔横行,绝非虚言。
再加上,之前从阴气中察觉到的那一丝妖气,这个猜测应该九八不离十了。
“镇妖……”
鹧鸪哨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回答,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他虽很少与禅宗中人打交道,但也见过寺庙中宝塔,但一般而言,多是为了葬高僧舍利或者金身所用。
所以,在看出密教佛门的痕迹时。
他也下意识以为如此。
“龙潭水妖。”
陈玉楼点点头,再次轻轻吐出几个字。
一瞬间,鹧鸪哨脑海里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划过。
将形如乱麻的思绪,一下梳理通透。
“那……陈兄,可要打开斩妖?”
他这话一起,连同老洋人、袁洪在内的一众人,瞳孔却是一下放大。
能让密教佛宗出手强行镇压。
塔下妖物一定不简单。
再说,都镇压了,为何还要放出来斩掉?
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老洋人张了张嘴,好几次开口欲言,但师兄今日却是极为反常,就像是不曾看到一样。
鹧鸪哨确实察觉到了。
但以他对陈玉楼的了解,所过之处斩妖降魔。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绝不会轻易错过。
果然。
原本还负手眺望古幢经帏的陈玉楼回过头,一双眼神内光芒闪烁。
“还是道兄懂我。”
“蛇行惊虺走蛟,身为龙属,一个比一个难见。”
“既然撞见,那就是机缘如此。”
陈玉楼轻声笑着。
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但听得袁洪等人,却是不寒而栗。
斩龙?
这是何等自负!
从此处经幢就能看出,密教佛宗为了镇压龙潭水妖,花费了多少力气。
七层八面,足足三百尊佛像。
如今他却要反其道而为之,行斩龙之举。
只是,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袁洪、老洋人几人绝对不会相信。
但陈玉楼轻言细语,却有种无比霸道的说服力。
“罗浮,去!”
看了眼肩头上早已经跃跃欲试的怒晴鸡。
伸手一指古幢经帏。
罗浮瞬间撕破夜色,落在经幢宝顶之上。
浑身凤火席卷,仿佛在夜幕中升起了一轮大日,映照的经幢上金光万丈。
沉寂无数年的经幢,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金光自上而下流淌。
也将镌刻其中的密教经文一一浮现,经文流转中,坐镇八方的佛像菩萨或是低眉顺眼,或是金刚怒目。
无形却浩荡的佛家气息拂过。
霎那间。
古镇中的阴煞之气,就像是烈日白雪,瞬间消融,一散而尽。
“这……”
“天爷,这什么情况?”
看着经幢上的变化,几个伙计早已经面无血色,若不是掌柜的还在,怕是早就被那股惶惶如天威般的气息压得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鹧鸪哨和老洋人亦是如此。
脸色大变,浑身紧绷。
双眼死死盯着经幢的一举一动。
他们只是震撼,但身为妖属的袁洪,此刻被那股佛光笼罩,却是痛苦无比。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镇压。
“道兄,借镜伞一用!”
几乎不用他提醒,同样发现袁洪异样的鹧鸪哨,已经抽下身后镜伞,刷的一下撑开举起,遮在了袁洪头顶。
四十九面镜子,瞬间将那道道佛光折射回去。
压在袁洪身上的那股无形镇压之力,也一下烟消云散。
它下意识松了口气,看向那座经幢的目光里,却有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惧色。
“去远点的地方。”
“你们几个也是。”
陈玉楼也没料到,这座风吹日晒几百年的经幢,竟然还有如此威力。
目光在袁洪以及几个伙计身上扫过,低声提醒了一句。
老洋人手握苗刀,已经做好了冲阵准备。
但师兄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你也过去。”
“……是。”
老洋人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只是摘下身上镜伞,递了过去。
等到一行人退到远处。
陈玉楼这才上前,沿着经幢凝神看了起来。
石塔上下十多米。
底座就有近丈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