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先生 第51节

  而且,这个人应该在几天前就不明原因地死掉了。

第八十二章 虚与委蛇

  当时照片上死去的男人,苍老衰朽,七八十岁的样子。

  实际上,只有二十三岁,医学院的学生。

  现在这个活着的男人,却是四十出头,虽然眼角已经开始出现皱纹,但正处在年富力强的人生最好阶段。

  除了眼睛。

  人老眼必浊。

  虽然他戴了副眼镜来遮掩,可依旧能看出眼底混浊,轮纹重重。

  这人的实际年龄,没有八十,也得有七十。

  包玉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回答:“我姑娘丢了魂,我请周先生来给叫一叫。”

  男人皱眉看了我两眼,道:“这里是医院,讲科学的地方,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封建迷信。”

  包玉芹当时就不乐意了,“咋了,你们治不好我姑娘,还不行我自己想想办法?你当我想在这儿做呢?要不就让我带我姑娘回家,把我姑娘害成这样,藏藏掩掩的没个说法,还不让走,信不信我去政府告你们!”

  “你女儿现在的状态不好,留院观察是学校对她负责,怎么就成学校害她了?”

  “不是学校害的,她怎么变这样了?不是学校害的,为什么扣着不让我带走?不是学校害的,为什么不让我给姑娘招魂?”

  “你,你这种封建迷信行为,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

  “我自己的姑娘,我愿意怎么救怎么救,用得着你管?救成什么样,我都乐意。”

  “你,你简单不可理喻!算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不管了。”

  “本来就没要你管!”

  男人气呼呼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我上前拦住他,“大夫,请等一下。”

  男人微微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掏出烟,弹出一根敬给他,“您贵姓?”

  男人一摆手,“我不抽烟,别套这个近乎,我警告你,赶紧走啊,这里是医院,是大学,绝对不会允许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这也是好心,处理完马上就走,绝不多呆,您别跟院里提这事。”

  我陪着笑,又掏出一包没开封的三五,塞到男人手里。

  男人扭头看了何芳兵一眼,干咳了一声,接过烟揣进口袋里,又叮嘱了一句,“赶紧走啊。”

  我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两眼,出门离开。

  我客气地一直送到门外,目送他拐过走廊转角,这才转回病房。

  包玉芹说:“小周先生,你跟他客气个什么劲儿。”

  陶大年却道:“老何家的,小周先生这是为你姑娘好,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那是坐地虎,不好得罪。”

  何强兵梗着脖子说:“屁个坐地虎,我一个打他这样的三个,敢搅和事,下班我就在外面堵他。”

  包玉芹反手一巴掌拍到何强兵脖子上,“堵个屁,你特么给我消停点,你姐还没好呢。”

  何强兵缩着脖子,讷讷不敢再出声。

  我笑道:“咱们虽然不怕他,但也没必要得罪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再给姑娘重叫一次魂吧。”

  刚刚那个脚步声又回来了,依旧还是停在门外,默默偷听。

  我重新把筷子竖在杯子里,包玉芹又开始叫何芳兵的名字,连叫了十几声,我便让她停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竖起来的筷子,然后对包玉芹说:“老婶儿,你姑娘这情况有点严重,这么简单地叫怕是叫不回来,你把她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晚上给她起坛作法。”

  包玉芹忧心忡忡地问:“那得什么时候能好?”

  我说:“最快也得三天见效,具体什么事情到时候再看。这几天你勤盯着点,有什么变化,及时告诉我。我手机号你记一下,别管什么时间,一定直接找我。”

  门外的脚步声重新响起。

  这次是由近而远离开,透着股子轻松。

  包玉芹记下了手机号,又从兜里往外掏出个信封来要给我。

  我说:“这个不急,等治好姑娘再说。”

  说完,我给何强兵使了个眼色。

  何强兵心领神会,立马拉着包玉芹说:“妈,我想去给周先生帮忙。”

  包玉芹本来忧心忡忡,听他这么一说,立马露出喜色,“你想通了?得先问问人小周先生愿不愿意要你啊。”

  何强兵道:“想通了,刚跟周先生也说了,周先生愿意要我,但得你同意。”

  “我当然同意了。哎哟,祖宗啊,你可算想通了。把你这一头红毛给我剃了,别给周先生丢人!”包玉芹使劲拍了何强兵两下,又转过来对我说,“小周先生,那我家强兵就麻烦你了。你尽管使唤他,要是不听话就教训他,敢跟你梗梗脖子,你跟我说,我打死他!”

  我笑道:“我看强兵挺机灵的,能在我这里干得不错。这两天不急着过去,等你姑娘这事完了再去就行。”

  事情都交代完了,我拉着陶大年返回大河村。

  陶大年就嘟囔说:“小周先生,老何家最近这一个事接一个事的,不着消停,是不是祖坟闹毛病啊。”

  我笑道:“这事儿是真不懂,您老就别问我啦。”

  陶大年说:“小周先生你是行家,这些事儿总比我们这些啥都不懂的强,你给参谋参谋呗,老何家的这几年真是不容易。”

  我说:“不懂的事我可不敢给乱参谋,您老要是不放心,不如劝老婶找个风水先生去给看看祖坟。”

  陶大年叹气说:“这不是手头没靠得住的嘛,前些年都找老应先生的,去年冬天老应先生脑出血没抢救过来就没了,他儿子接了他的生意,本事怎么样不好说,可要钱是真狠,出门要钱,望气要钱,动土要钱,特么的也不怕让钱给烧了屌根。”

  这话头我就没再接。

  陶大年的意思我明白,不过隔行如隔山,阴宅风水我是真不懂,就算对金城本地圈子熟悉,也不好给随便乱介绍。

  先把陶大年送到房头,我转回住处,进了诊室,先拔掉窗台上的残香,重新换了三炷黑色香,又从杨晓雯上次落下的照片里翻出那张扒开眼睛的放到桌上,然后才从左手指缝里拈出一根断发。

  这是男医生的头发,塞烟时,乘机截下来的。

第八十三章 占据先手,尽在掌握

  斗法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不讲武德。

  那男人推门打断我招魂,就在与我斗法。

  他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却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他站在门外,所以招魂的时候故意少做了一道,并没有真的施法。

  他占的这个上风,就是虚风。

  而我借此机会,采他的头发,才是事实上占了先手上风。

  发乃血之余。

  有发在手,一应咒、乩、法就都有了施展的基础。

  但仅有头发,却不够,还需要生辰、画像其中之一。

  而我恰好有死去学生的高清面部照片,便是再占一个先手。

  斗法三要,我全都在手,他的性命已经在我掌握之中!

  我翻出个没面目的木偶小人,用针在后脑处扎个小窟窿,截一小段头发烧成灰注入窟窿,从照片上剪下脸部,贴到木偶正面,再画符贴到木偶背面。

  这样一个施展魇魅之术的桐人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又做了一个桐人。

  只不过这一回,我没有剪照片的贴上,而是用符笔,对着照片,给木偶画了一张脸。

  完成之后,我把两个木偶分别存放,收拾齐整东西,继续我这一天的坐诊。

  到中午的时候,接了两诊,都是小儿发烧,但病因不同,一个是受了邻居狼狗惊吓,魂体不稳,一个则是刚从姥姥家回来,留魂不舍,都是常见的小儿魂魄不稳问题,很容易就现场解决。

  其中受到狼狗惊吓发烧的那家,在这之前并没知道我这个先生,只是在孩子发病后,打听看外路病的先生时,从朋友那里听说有我这么个治小儿不明发烧的高手。

  这是个很好的现象。

  说明这段时间,通过精心操作,再加上把握住骨灰选灵这个机会,我已经具备了稳定的口碑。

  如果我真是要凭阴脉先生的本事谋生扬名的话,做到这一步就不需要再搞别的手段,只需要慢慢积累,最多几年,我就可以成为金城最有名气的阴脉先生。

  所以,现在我需要的是稳。

  至少在未来三个月内,都要稳扎稳打。

  最好是不要再搞出斗拍花帮、破清虚观之类的事情。

  如此才能够确保顺理成章,不让人生心怀疑。

  医学院这档子事,必须是在此之前最后一次斗法。

  人家挑衅在前,我不能不回敬。

  行走江湖,脸面第一。

  都打到脸上了,要是不打回去,先前借拍花帮垫的脚就算是白垫了。

  下午的时候,张宝山专门跑来一趟,接我去看千面胡的尸体,顺便把人皮钱收了回去。

  千面胡已经躺到了解剖台上,只等我看过,就要解剖验尸。

  我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把千面胡的尸体看了一遍。

  不是装样子。

  而是想着或许可以从他身上找出指使他搞骨灰选灵和九曜星君逆位法的人的线索。

  如果千面胡正式拜入那人门下甚至是拜那人为师,都会在身上留下特殊的印迹。

  这是外道术拜师求学的必须做法。

  印迹一般是代表传承的文身。

  可惜,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只在千面胡身上看到了拍花自家的标记。

  这说明千面胡只不过是幕后主使者随便找来办事的。

  就好像我在火车上选中刘爱军一样。

  只不过是工具。

  “我判断,他应该是被人下药,导致体内血流速度在短时间内不断加快,形成巨大压力,冲破了血管的薄弱处,造成大量出血导致休克死亡。”

  我把结论告诉张宝山。

  实话。

  因为我是在短时间内接触千面胡的唯一非警方人员,严格说起来嫌疑最大。

  听完我的结论后,张宝山说:“不是被人用法术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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