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记住了,纸人讨命,必须得讨到命,要么讨到别人的,要么讨到自己。我再给你们个机会,明天晚上再去一趟,把那姓周的命讨回来,老菩萨那里我替你们说几句话好话,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明天要是还失败,就都死在这里吧,老菩萨不养废物!”
络腮胡子连连点头,双手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包烟来,讨好地递给西装男人。
西装男人一巴掌把烟打在地上,“什么脏东西也配拿给我?”
络腮胡子一哆嗦,直接跪到了地上,不敢抬头。
“狗一样的玩意,也就是老菩萨慈悲,容你们吃这口饭。行了,起来吧,算你们狗运好,今儿接了南边花子帮的一单生意,老菩萨心情不错。下个月交货,现在办了,别耽误明天的事情。把这个收拾了,也别浪费,拿去喂狗吧。”
络腮胡子哆嗦着爬起来,招了招手,然后领着西装男往厂房东南角走。
几个哑巴打手立刻小跑着跑过去。
我不动声色地低头跟在他们后面。
东南角的地面上有个入口,铁板门锁着。
络腮胡子打开铁板门,一股呛人的腥臭味儿立时冒出来。
我不由抽动了一下鼻子,后背有一道凛冽的寒流刷地流过,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关这个味道的记忆从深处慢慢翻起。
顺着台阶走下去,是一个宽敞的地窖,当中是两张污渍斑斑的铁台,左侧墙上挂着刀斧锯子,下方是一个四面都是密密麻麻尖刺的铁笼子。
右侧靠墙则是一排三层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关着个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两三岁,光溜溜地坐在那里,神情呆滞,不哭也不闹。
唯一例外的是尽头处的一个笼子。
那里关着个梳了两条小辫的女孩儿,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红色羽绒服,在笼子一角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外面。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这一趟,来对了!
“四个缺口,两个半截,都要五岁的,养好了直接就能用。”
西装男人随口吩咐着,走到尽头小女孩儿的笼子外,观察了两眼,冲着络腮胡子招了招手。
络腮胡子赶忙跑过来。
西装男人反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不是告诉你们好好照看着吗?这才几天就瘦了一圈?老菩萨亲自叮嘱的事情,你们特么的也敢当耳旁风!”
络腮胡子急得两手连连比画,却被西装男人一脚踹了个跟头。
“比画个屁,不肯吃你们不会硬塞?我下次来,她要是再瘦了,就把你宰了喂她!赶紧干活去!”
络腮胡子连滚带爬地起来,冲着跟来的几个哑巴一通比画。
那几个哑巴慌里慌张的去笼子前面挑孩子,不大会就从笼子里拽了六个一般大的孩子出来,提溜到那两张铁床边。
络腮胡子到墙上拿了把铁头,想了想,又把锯子摘下来,挥了两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转身来到铁床边,瞅了几眼,就把一个长得最壮实的男孩儿抓起来扔到床上,两个哑巴打手按住男孩儿的手脚,又有一个捧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托盘站在旁边。
络腮胡子用手摸了摸男孩子的腰部,拿起锯子在手指按着的部位瞄了瞄,先拿起个瓶子往皮肤上抹了药膏,然后就准备据下去。
这是正宗的采生折割!
把拐来的孩子打断胳膊腿,人为造成畸形,或是带着到街上乞讨,激发良善人们的同情心多给钱,或是卖给流动马戏团,给人猎奇围观,或是卖给某些慕残者当玩物。
人一旦成了货物,哪怕是残的损的,也一样抢手好卖。
西装男所说的四个缺口,就是指要四个打断胳膊或者腿的,两个半截则是要两个被切掉下半身的。
前者花子帮自己就能做,但后者却非得懂采生折割秘术的才能保证被切断的孩子存活下来。
能接这种生意,说明他们是专做这个行当的,而且经营多年,便连南方的花子帮都来找他们买生口。
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孩子坏在了他们的手上。
采生折割,都该死!
我上前握住络腮胡子的手,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西装男人。
外道三十六术迷神种念的迷神术。
早在院子里吐出那一口烟,就已经做好了施术的准备,随时可以施展出来。
络腮胡子看见我的眼睛,就是一呆,眼神失去清明,把手头的锯子一扔,带着那几个哑巴打手奔着西装男人就冲了过去。
西装男人本来正很认真地看那个女孩,听到脚步声一转头,看到络腮胡子他们冲过来,不由愕然,“你们要干什么?”
络腮胡子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到近前猛得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西装男人痛苦地躬成了一个大虾形状。
也就在同时,络腮胡子的眼睛嘴鼻都流出黑血。
在中拳的一刹那,西装男人也对络腮胡子出手了。
可络腮胡子却仿佛毫无所觉,再一拳打在了西装男人的脸上。
西装男人被打到满脸开花,仰面摔倒,失去知觉。
哑巴打手把西装男人抬到铁床上,七手八脚地扒光了他的衣服。
看到西装男人的下身,我不由一怔,旋即失笑。
第四十章 慈心善念菩萨心肠
该有某些东西的地方,只有个残缺不全的茬口。
他居然是个真太监。
从茬口来看,他那东西不是被手术摘掉的,而是被暴力打烂。
当时一定很痛吧。
我走到最尽头的铁笼子,蹲下看了看女孩。
这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
没有被迷了神智,显然是怕用药伤到她的脑子。
这个岁数,还是个女孩,不好卖,不太可能是宝货。
做采生折割的,也不会客串接财神,抓来又要好好养着不能瘦了,十有八九是大品。
“好好睡一觉,这只是一场噩梦,醒过来你会忘掉这里的事情。”
女孩应声软倒,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脱掉她右脚的鞋袜。
脚背上有一块指头大小的青色瘀痕,呈现出蜈蚣样的外观。
怪不得只有男孩发病。
原来女孩已经找到了。
这个骨灰选灵已经持续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无声无息地滑过去。
毕竟金城是个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
有些许发烧不退的孩子,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哪怕是因病没了,也只有当事家庭才会受到影响,在这种大城市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我转回到铁床边。
经过的地方,笼子里的孩子相继歪倒。
被提溜出来的那几个也不例外。
站在西装男角度看不到的位置后,我看了络腮胡子一眼。
络腮胡子一巴掌扇下去。
西装男人被打醒过来,茫然而惊恐地看着络腮胡子。
“我问你答,不答或者答错,我就锯你一个部件。”
络腮胡子挥着锯子,一张嘴说话,污血就哗哗淌出来,流了一大襟。
“是哪位老同参!”
西装男人慌乱地左右观察。
目光几次从我这个位置掠过,却无法发现。
“怜人无嗣苦,娘娘授神通,送子满愿心,善念照人间。我坐菩萨驾前金童位,不知尊驾拜的是哪座山哪座庙哪位老仙师!”
菩萨驾前金童位,那就是老菩萨的左膀右臂,拍花术的嫡系传承,整个团伙的核心人物。
自报根底,这是要叙道统,讲关系了。
外道术传承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真想叙总能叙得上。
江湖一脉,术士同道,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报了根底叙了关系,把误会讲一讲,讲清了,一笑泯恩仇,有买卖还可以一起发财。
我又看了络腮胡子一眼。
“答错了!”
络腮胡子回了一句,抄起锯子,按着西装男人的左手就锯。
西装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别,别,我说,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络腮胡子没有停手,到底还是锯掉了西装男人的左手,然后麻利地拿起个瓶子,掏出药膏糊在嗤嗤冒血的断口上。
血很快就止住了。
西装男人不停哀嚎,涕泪齐流。
虽然被迷了神智,可几个哑巴还是流露出快意的表情。
“名字!”络腮胡子再次发问。
“孙家邦。”
“拜的哪个老菩萨?”
“千面胡爷,胡宝库。”
“胡宝库跟花眼张是什么关系?”
“花眼张是谁,我不知道。”
络腮胡子果断拿起锯子对准他的右手。
“别,别,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
西装男人扯着嗓子拼命嚎叫。
“连花眼张都不知道,也配自称拍花正传?”
“我入行十年了,南北拍花子正传都拜胡爷做老菩萨,我都见过,从来没见过有叫花眼张的。”
“你们骨灰选灵,要挑什么宝?”
“不,不知道……这事只有老菩萨和驾前龙女才知道,他们不说我也不敢问。”
“挑几年了,选中了几个宝,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