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娘从怀上了第三胎开始,就总怀疑越绣宁偷家里母鸡下的鸡蛋,一直怀疑到她的小儿子出生,几乎每天都要提一遍,如今整个村子都知道,越家的大丫头偷家里的鸡蛋。
既然如此,越绣宁又很想分家,那么就做一些让越赵氏和顾月娘气炸了肺的事情,最好气的她们神经衰弱,实在受不来了只能跟自己分家。
早上捣乱了一阵跑出家门的越绣宁,一口气跑到了村西头这边的小树林中,从最左边的一棵树开始数,数到了第五棵树,从树下挖出来了一个生锈的盒子,打开了,里面用破布包了好几层,这里面是她这一个月来做的药材。
她穿来的这个村子叫杏花村,位于关中平原的南边,接着秦岭。秦中自古帝王州,离杏花村大约五十里地的长安城是十三朝帝陵,这周围土地肥沃,人民富庶,是个好地方。
杏花村后面有座山,越绣宁来了之后去后山转悠的时候发现,后山上居然长了不少的连及草,学名白芨,一种常用的中药材。
白芨原产地就在关中南部,这边最多,只是普通百姓们不采摘,因为处理不了,而且叶子发苦也不能吃,所以一般是进山采药的人才会采挖了卖到药铺子去。越绣宁发现的时候,正好是白芨头一茬成熟期。
白芨采挖处理都比较讲究,如果不是熟手的话,很有可能挖出来处理不当进而浪费了。而越绣宁穿越之前可是西北中医院科班出身的中医大夫,对于药材的处理,她还真不用谦虚。
占了地利的便宜,她头一期就采挖了一些,白芨采挖下来之后必须马上加工,否则就变黑了,先去残茎、根须等等,然后洗净,按照大小分开之后在沸水中煮一炷香左右,拿出来晒半干,然后在去掉外皮晒到全干。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来月,大约存下了有一斤白芨了。
今天是进城给娘买药的日子。
越绣宁的娘被打的爬不起来之后,也没有看大夫,一来是她自己不肯,浑身是伤怎么给大夫看?二来姥姥实在没钱,请不起大夫。
好在有越绣宁,不出声的给检查了一下,第二天就带着娘攒下来的十几文私房钱偷偷的走路进城,抓了三剂药,买了一贴膏药。
回来之后姥姥也顾不上责备她,赶紧的给女儿敷上了膏药,煎了药给吃了,也正是这些药才把越绣宁的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姥姥弄不清楚越绣宁是怎么会看病的,不过越绣宁只说自己是从书上看的,书上啥都有,千金方上头,什么病的方子都有。
姥姥听了就深信不疑。
因为越绣宁认识字。
越绣宁的爷爷原本是私塾先生,在镇上的私塾里教书,越家一开始是住在镇上的,家境也还算是不错,有十亩上等良田,正经的耕读人家。
越绣宁的爹是老大,叫越承耕,二叔越民耕。因为家境不错,她爹和二叔小时候跟着她爷爷读书识字,越绣宁的爹更是十四岁就考过了县试,十七岁过了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十九岁的时候,参加院试考取了秀才。
越绣宁的爹十八岁娶了她娘,十九岁得了长女。越承耕给自己女儿起了个端庄静雅的名字,从三岁就教她念诗,五岁越绣宁就认字了。
女儿八岁的时候,已经是举人的越承耕带着一家人的期盼,进京赴会试,谁能想到,这一去就杳无音讯了。
越绣宁的爷爷派了很多人沿途去寻找,到跟着去服侍的小厮的老家打听消息,从这里到京城沿路,能走的路径全都走了一遍,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心血找自己的大儿子,整整找了五年,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爷子痛失爱子,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去年冬天去世了。
这几年找越承耕,再加上老爷子吃药看病,花费实在不小,将一个殷实之家拖累的几乎只剩下空壳,老爷子去世之后,越家实在支撑不起镇上的生活,只能将宅子卖了,回到了乡下的老宅这边居住。
第3章连及草
正是因为越承耕的失踪,越老爷子的故去,越家的败落,使得越赵氏的心理彻底失衡,将满腔的怨气全都怪在了越绣宁和她娘身上。只要开口无不是怒骂呵斥,动辄就是‘短命鬼’‘扫帚星’的骂,她觉着这一切全都怪她们母女。
越绣宁记忆中,去年冬天老爷子去世之后,自己和母亲的日子就如同在炼狱中。自己小时候也算是娇生惯养,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几乎一直在生病。母亲虽然是乡下人出身,吃得了苦受得了累,但是却受不了越赵氏对她下死手的打。也着实的病了两场,尤其是这一次。
越绣宁来到这里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想,如何改变自己和母亲的现状,不然这样下去,母女俩必然是会被越赵氏磋磨至死。
挖出来自己藏的白芨,直接从这边上了官道,就在路边等着。还是姥姥打听出来的,今天有隔壁村的牛车去县城,要是碰上了能捎自己一程就好了。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从西边就过来了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走近了,越绣宁看见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
她有点担心,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载自己,忙伸手拦着。
牛车走到跟前停了,赶车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着她道:“大姑娘这是去哪儿?你是杏花村的吧?”
虽然越绣宁才十四岁,但这个年纪的姑娘在村里还真的就是大姑娘了,她忙点头:“是杏花村的,想进城给我娘抓药。”
一听这个理由,那汉子转头看了看车里,已经有婶子主动的让地方了:“这边挤挤吧。”
汉子就点头:“上来吧。”
越绣宁感激不尽的连声道谢,忙在婶子的帮忙下爬上了车,坐在了婶子旁边。
牛车依然是晃晃悠悠的走着,比人走快不了多少,大约用了半个时辰还多,才到了东暨县县城。
杏花村就在东暨县辖下,东暨县直属长安城辖下,虽然只是个县,但其实非常大,可以和一些小地方的州城相比了。
到了城门口,牛车就停下了,众人下车。越绣宁过去跟赶车的大叔道谢,便进了城。
县城的药铺子很多,越绣宁找了个门脸看起来很大的进去了,来到柜上问一个伙计:“大哥,白芨你们收不收?”
那伙计这会儿有点忙,没有抬头看她直接很不耐烦的道:“不收!”
越绣宁没想到居然会不收,愣了愣忙道:“上好的,已经都收拾好了,不少,有一斤左右呢。”
那伙计将手中的切刀停下,抬起头正要呵斥她一顿,谁知道一抬头看见柜台外面站的是一位年轻的漂亮姑娘。
那伙计的眼睛顿时一亮,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已经堆满了笑容,看起来有些猥琐:“姑娘,你来卖白芨啊?叫我看看?”
说着眼睛却在越绣宁的脸蛋和胸脯上来回的扫。
越绣宁心中一阵厌恶,道:“掌柜的在吗?”
那伙计觉着被美人看不起了,稍微的有点愠,斜睨着她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道:“我说了就算!拿出来我看看?”
说着眼睛却依然盯着越绣宁的胸脯,以至于连这句话听着都显得猥琐。
越绣宁转身就走。
那伙计顿时火了,反倒不让她走了,将手中的抹布在桌上一摔,从柜台后面钻了出来,直接伸手就想抓越绣宁的胳膊:“我说你这个死丫头是逗人玩的?问了半天你转身就走什么意思?!”
越绣宁听见背后有动静,已经防备了,转身看见他从柜台里面钻了出来,顺手就将放在铺子门后面的用来铲药材的铁铲子给拎了起来,一转身对着他,声音拔尖了叫道:“你想干什么?!”
这些吵闹已经惊动了买药的一些人,站在柜台前的回头一看,一把铁铲子正被挥舞着,顿时吓了一跳的叫:“哎呦我的娘啊……”
柜台后面的其他伙计看见了也没有多说话的,最多就是互相看了一眼。
“哎呦你还这么厉害?”那个伙计嘴里不干不净的:“谁把你调教的这么野?不过野点好,哈哈哈,野了好,爷喜欢!”
越绣宁又不是真的这年代的十四岁姑娘,胆小娇怯没见过陌生人,如此的情况大气都不敢喘的。因此毫不客气的厉声骂了回去:“好个屁!一个店铺的伙计也敢自称爷?你想当爷想疯了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德行!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副丑陋粗俗的样子,站在柜台后面格外的显眼?别的伙计都被你的卑劣无耻给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