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看上去实在太沉着了。
难道他有了应对此事的方法,所以不怕?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听外面丫鬟回道:“大爷,韩大爷来了。”
几乎话音刚落,韩希夷便走了进来。
方初为示坦荡,并没有关门。
外面丫鬟也有自己的想法:方初不让她在旁伺候,是不想让她听见他和谢吟月谈话内容;又开着门,还不让她走开,则是顾忌自己和谢吟月独处一室,怕被人说闲话。现在韩希夷来了,若是她先报信给方初,倒显得方初和谢吟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她便自作主张,直接领韩希夷到门口才回话。
韩希夷进来便看见剑拔弩张的方初和谢吟月。
丫鬟只匆匆瞄了一眼,便急忙转身退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做对了,大爷和谢吟月谈的事肯定不避韩大爷。
韩希夷看着谢吟月,微微笑道:“你真好兴致,居然有闲心来找一初叙旧。”他说得温文尔雅,不带一丝烟火气,丝毫不觉自己的妻子和好友相会叙旧是一件暧*昧的事,而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谢吟月也不羞恼,柔声回道:“是啊。本来我想找郭织女叙旧的,谁知她怀孕了,一初不舍得让她出来,一定要亲自相陪。”
“怀孕”二字砸在韩希夷心上,重重弹跳。
他飞快地扫了方初一眼,然后看着谢吟月,不辨喜怒。
方初不理他们夫妻的冷嘲热讽,心下暗忖:不管韩希夷信不信,总要试一试告诉他,和他行房的人不是清哑,而是另有其人。
他不希望韩希夷一直揣着这个误会。
这对他、对清哑、对韩希夷都是羞辱。
他郑重向韩希夷道:“希夷,你们都误会了。害你的另有其人……”
韩希夷不等他说完,便点头道:“我知道。”
方初微微愕然——知道什么?他还没说呢。
韩希夷冷静道:“我一直在找这个人。”
方初没有欣喜,反而心一沉。
他看向谢吟月,果然谢吟月嘴角翘起,微笑道:“我相信你能找到。”说着又转向方初,道:“我也相信你能查明真相。”再对他们二人道:“你们都能为郭织女找个明阳子那样的师傅,何况找这么个人。”
方初终于愤怒,真想扬手打她一耳光。
谢吟月察觉,凛然无畏地看着他,目光挑衅。
仿佛在问:“恼羞变成怒了?”
也不知怎的,她本想好好对他说的,然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讥讽和挑衅。她心中满满都是嫉恨,有些话无需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她就想看见他们被挑衅后失态、失控,甚至为此翻脸。
可是,方初居然按下了怒气。
他对她连连点头,道:“很好!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以前我也曾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可惜你没听进去。”
往事是谢吟月的软肋,方初提起,她心弦一颤。
他这是说她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她压下羞怒,强硬道:“你很希望我倒霉?怕要失望了。”
方初不再啰嗦,把手一伸,冷冷道:“送客——”
韩希夷对谢吟月道:“走吧。难道你想一初留你用饭?”
谢吟月看也不看他,绕过桌子,昂首从他身边出去了。
韩希夷冲方初点点头,道:“抱歉。告辞。”
然后也出去了,多一句解释也没有。
谢吟月坐马车,韩希夷骑马,返回京城韩家。
他们是才从江南来京的,虽然这里的管家早接到韩希夷传书,提前收拾打扫了屋子,用的东西也都安排齐全,然主子远途来到,总有些人事要处理,行李货物也要规整,所以家中上下人都在忙碌。
到家后,韩希夷和谢吟月穿门过廊,向内院走去。
沿途管事仆妇见他们脸色不对,都屏息不敢出声。
到内室,谢吟月挥手命跟随的丫鬟媳妇出去,然后转身面对韩希夷;韩希夷也不坐,也站在那,颀长的身材如修竹,嘴唇紧闭着,成一条优雅的弧线,剑眉下,星眸如炬,炯炯看着谢吟月。
谢吟月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对,和来京城之前判若两人。
去年年底他们回江南后,韩希夷一直未和她同房。
他总是忙这忙那,以至于夜晚留宿在书房。
偶尔回房,也是疲倦地倒头就睡。
直到有一天,他似乎想尝试打破这局面。
而正是那天,她得到消息,终于明白他在奉州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丢失了心魂;又在他书房内看见一张郭清哑的画像,看纸张色泽就不是最近画的,而是以前画了留存下来的,她终失去控制。
心底深处,那头蠢蠢欲动的凶兽破门而出!
她怒不可遏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质问他和郭清哑苟且,他坚不承认,只说自己中了人家暗算,但没见过郭清哑,又问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定是那人居心叵测。
她道:“别管谁告诉的我!你做过什么肮脏事自己心里有数。”
她厌恶地看着他,让他走开。
他若不走,她便走,绝不和他同房。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却希望他哀求自己原谅。
可是,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去。
那飘逸的身姿刺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她一挥手将桌上美人觚扫落在地。
她冷笑想:“今生,是你失了操守!”
既然他失了操守,她也无需恪守妻子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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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7章 深藏的隐秘
情势翻转,她仿佛脱缰的野马,再不肯受他控制,再不愿被拘束在韩家内院。她要去奉州经营自己的事业,同时也助谢天护一臂之力,恢复谢家昔日荣光。只有娘家兴盛了,她的底气才更足。
作为韩家媳妇,她外出须得经过婆婆和夫君允许。
这个难不倒她,她去告诉韩太太,韩希夷让她去奉州。
韩太太诧异地问儿子怎么回事。
谢吟月决然地看着韩希夷,目光示意:若他敢不答应,她也不必遮掩,就将那件事情说出来,看结果怎样。
韩希夷妥协,说自己计划同她一道去奉州。
谢吟月聪明地没有戳破他,任他同行。
这样也好,若她单独出门,即便带着仆妇,有事也容易说不清,韩希夷的事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她格外谨慎。
她想等进京后,她便可以自由行动,大展拳脚。
他若敢辖制她,她有的是手段来反制他。
在京城,有郭清哑在,他会更加顾忌。
眼下,他站在她面前,神情却不像之前虚无没有底气,似乎有了依仗,脊背都挺直了好多,眼神也坚定了,也无情了。
就像前世最后看她的目光一样无情。
她略想一想,忽然明白过来。
她轻笑道:“看来,方初没有怪你,还和你共同掩盖真相,让你勇气倍增。你们还真是好兄弟,什么事都共进退、同甘共苦!”
最后四个字,一个个蹦出来,像石子儿一样砸向韩希夷。
韩希夷没有被她激怒,心越冷,也越镇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很肯定道:“你一直心恋一初。”
谢吟月预料他可能发怒,预料他可能发狠,就是没预料到他说出这话,不禁一愣,粉面一沉,道:“你说什么!”
韩希夷道:“你才到京城,就急不可耐地去找一初,不是因为生我的气,也不是嫉妒愤怒,而是因为你想一初。你以为这件事是你的转机,你心里有了希望。你想看到一初痛苦,想看到他和郭织女离心。你希望他见到你羞愧,后悔当初和你分开。可惜,你又一次失望了!”
谢吟月眼睛迅速红了,颤声叫道:“韩希夷!”
韩希夷轻柔道:“我有冤枉你吗?上次非花失踪,你当众失态,抓住适哥儿喊‘方无悔不是你妹妹,韩非花才是你妹妹’。你心里一直藏着他。或者说,你一直惦记报复郭织女,要他们夫妻反目、离心,要一初对你回心转意。不料一初对织女坚定不移。你很失望吧?”
谢吟月感觉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被掀开,露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些秘密两世都被深深掩盖着,她毫不自知。
韩希夷目光如炬,旁观者清,首先发现了她的隐秘。
他毫不留情地揭开来,羞辱她、打击她。
谢吟月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她确实心心念念着那个人、那件事。
可无论她怎么做,方初从未放弃过郭清哑。
普渡将郭清哑的魂魄驱逐出来,证明她是妖孽,方初没有放弃她;夏流星和卫昭先后掳劫郭清哑,致使她名节受损,他还是不肯放弃她;这一次,郭清哑真真切切失去清白,肚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他们谁的,他居然还是不在乎!
郭清哑是妖孽,她迷住了他!
她迷住了方初,迷住了韩希夷。
他们越对郭清哑坚贞不屈,谢吟月越不甘。
为什么,独对她心狠无情?
谢吟月努力克制自己,轻声对韩希夷道:“你无需费心挑我的错处,妄图以此来打击我。至少,我比你干净。你还不如纳两个美妾搁家里,我还更尊重你一些。强似这样龌龊!”
纳妾为礼法所允许,她也能坦然接受。
和朋友之妻苟且却是品行败坏、龌龊不堪。
她轻贱的目光深深地刺伤了韩希夷的心,眼中伤痛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淡然;再结合之前她去幽篁馆找方初、羞辱清哑,丝毫不顾及他的名声,以及事情闹开后对韩家、对两个孩子的影响,他心冷如冰。
原本她该嫁给方初,他该娶郭清哑,却因为她处心积虑地算计,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如此,他甚至不甘心娶她,但是真娶了她之后,尤其她安静了几年之后,他心中不是没有期望的。
她那么好强,处处和郭清哑攀比,他便也学方初,不肯纳妾。
她当众喊出非花是适哥儿的妹妹,他念在她痛失爱女才精神失常,原谅包容了她,承当了一个夫君应有的责任。
这次的事,本非他刻意犯错,他也是受害者,方初愤怒不肯饶恕他还情有可原;她生气发怒也可以理解,却不该羞辱他,更不该不顾此事对韩家、对儿女的影响,丝毫没有人妻的责任。
韩希夷道:“我自然入不得你眼。那一初呢,当年为何不见你珍惜他?便是我有万般不好,自成亲以来,也并不曾慢待于你,为何一朝翻脸无情,全不念一点夫妻情分?你明知这不是我的错。”
谢吟月犀利道:“这难道不是你求之不得的结果?”
韩希夷反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他问出心头盘旋已久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