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再从新琢磨。
有时会一句话不说,只盯着图纸思考。
巧儿便命人准备吃的,等他醒过来吃。
郭大有自豪地对清哑道:“俭儿真成材了!”
清哑也开心,当年派这个侄儿去林家学艺真是做对了。
郭俭学的不是普通木工,应该称之为“机关制造”一类的机械制作。他回来这些天,抽空为孩子们制作的弹弓、精巧小手弩、梅花袖箭等,简直令适哥儿等人疯魔了,崇拜死了他。他也为无悔等女孩子做了孔明锁、精巧的妆盒(鲁班盒)等,同样让表妹们欢喜。
他很忙的,有时被靖国公府的人叫走,有时兵部的官员来找他,在外一待就是一天,耽误了巧儿这边,只好熬夜点灯干。
清哑纳闷,问那些人叫他去做什么。
郭俭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朋友说话。
方初却看出不对了,让清哑别问。
这么忙,郭俭便无法回江南了。
他也不想回去,说巧儿姐姐就要出嫁了,只剩两个月的工夫了,他要陪巧儿姐姐,还要为巧儿姐姐打一套家具嫁妆,把个巧儿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转过身偷偷地掉金豆子。
细妹离京回江南的那天,郭俭孩子气地吩咐道:“细姑姑,叫我爹我娘都来,就说我瘦了,瘦的皮包骨头。他们不想我吗?”
阮氏忙道:“快别这么说,你娘要急死了。”
郭俭得意道:“就是要我娘急,不然她不来。”
阮氏和清哑好笑地对视——果然还是个孩子!
郭俭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是郭大有能比的。他们的研究很快出了成果。郭大有说要带他去奉州试行,因为作坊建在水边,京城这里却不大方便,只好纸上谈兵。
郭俭便问:“奉州多远?”
巧儿随口道:“也不太远。”
郭俭道:“走一天够不够?”
方初道:“一天哪能够,要两三天。”
郭俭促狭地眨眨眼,道:“我怕巧儿姐姐算法不同。从湖州到荆州一天都能到,从京城去奉州一天不能到?”
众人愣了下,方知他在说当年郭勤和巧儿骗他去荆州的事。当年,郭勤哄他去荆州林家学艺,他问荆州多远,郭勤含糊道“也不太远,坐车要一天工夫”,哄得郭俭一去就是十年。
巧儿捶了他一下,嗔道:“哪年的事了,你还记得呢。”
郭俭笑道:“怎么不记得!我走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不等他说完,巧儿忙高声叫道:“吃饭了!”硬打断他的话。
郭俭看着姐姐呵呵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巧儿抱怨道:“长大变精明了,一点不好骗了。”
郭俭更加笑的灿烂。
严暮阳对郭俭道:“你该感谢你大哥和姐姐,要不是他们,你能有如今这成就?你能去人间仙境回雁谷待那么多年?我们想去还去不了呢。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回雁谷是靖安大长公主的私人产业。
因当年她流落乡野时,和靖国公发现了回雁谷,并率林家人搬迁进去,开荒种地、高山种茶,配合渔猎活动,过的十分逍遥。后来顺昌帝的祖父炎威帝就将那地方赐给她做封地,算对她流落乡野的补偿,别的公主甚至皇子都没有赐封地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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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5章 爱她无怨无悔
郭俭一扬下巴,道:“你别以为帮巧儿姐姐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她晕了头了。我听说你们家人瞧不起郭家,瞧不起我姐姐,是不是?哼,有你们严家求我的一天。我非得让那个人亲自来求我!”
严暮阳忙笑道:“看俭儿说的,咱们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俭儿你若有事,你便不吱声,我也会帮你办妥妥的。”
一面说,一面把着他手臂,郎舅两个很好的样子。
郭俭还不服气,还要说他,巧儿对弟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跟你姐夫较劲干什么?再较劲还能让他不认母亲?这是白费力气。
三月底,郭大有夫妇带着巧儿和郭俭去了奉州。
进入四月,清哑的肚子渐渐显怀,常有胎动。
小孩子好奇心强,无悔和无莫两个就喜欢用手摸母亲的肚子。等天气再热一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里面小宝宝动静,一时肚皮上鼓起一个包包,十分有趣。
无莫第一次感到包包突起,吓得手一缩。
清哑微笑道:“不怕。弟弟踢你呢。”
无莫忙问:“母亲,疼不疼?”
清哑道:“不疼。”
无悔则看着娘亲的肚子忧心忡忡,想弟弟越长越大,到时候娘亲怎么拉得出来呢?
诸事顺心了,严氏也腾出精神来了,盯着清哑这胎。
四月中旬,一日,幽篁馆赵管事接了一张帖子,是韩大奶奶谢吟月派人送给清哑的,正好方初在外书房,他便交给了方初。
方初一看,是谢吟月约清哑在某酒楼见面。
他心一沉,对赵管事道:“告诉来人,大奶奶养胎,不便出门。”
赵管事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回话。
方初知道此事没完,谢吟月定有后招。
他便静静地坐等。
果然,一会工夫赵管事又转来,说谢吟月拜访。
方初起身,吩咐道:“带她去馆后小客厅。”
幽篁馆后罩房右边的小客厅内,谢吟月和方初对面而坐。
谢吟月优雅地端坐着,从容中透出一种有恃无恐的沉着气势。自她和方初决裂以来,这是她首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气势,仿佛掌握了什么先机,又或者占据道义上的优势,底气十足。
方初神色淡淡的,不慌不忙。
谢吟月见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方初并不在意,像没看见一样。
待丫鬟上茶后,他做了个手势,她便退到门外,站得远远的。
方初这才把目光投向谢吟月,问:“请问韩大奶奶此来有何贵干?”
谢吟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眼正视他,问道:“在奉州,乱民袭击方家别苑的那天晚上,希夷出的事你都知道?”
方初点头道:“知道。我很抱歉,希夷是为了方家才被害。”
谢吟月轻笑道:“你真好心胸!妻子红杏出墙,你居然抱歉!”
方初神色一冷,就要发作,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误会,那痛苦的滋味就如眼前的谢吟月一样,因此按捺下怒气,正色对她道:“你误会了,希夷是被别人害的。这件事是个阴谋。你莫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谢吟月目光锐利道:“哦,是谁的阴谋?证据呢?”
方初道:“这个我暂时无法告诉你。等查明自会告诉你们。”
谢吟月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在自欺欺人!真可悲,为了粉饰你所谓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宁可蒙上眼睛自欺欺人。这个真相想必很快能查明。以你的才智,找个女人代替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掩饰过去,郭织女依然冰清玉洁。”
最后那句话,充满浓浓的讥讽意味。
方初没有震怒,只深深地看着她。
他明白了:谢吟月今天不是为了韩希夷、不是因为痛苦嫉妒来的,而是冲清哑来的,她是来踩踏羞辱清哑,要将清哑踩入泥泞。
无论他如何解释,就算他拿出证据,她也会认为证据是伪造的,认为他在帮清哑掩饰、自欺欺人,更别说他现在还拿不出证据。
想必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吧。
他站起来,冷冷地对她道:“随你怎么认为。你怀疑自己的夫君、在韩家怎样闹我都管不着,若你敢把我妻子牵扯进去——谢吟月,我发誓,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你大可试试瞧!”
谢吟月霍然站起身,犀利地盯着他。
他也不闪不避,同样盯入她眼底。
他们互相凝视,仿佛看入对方灵魂。
若有人在旁看到这个情形,还以为他们彼此情深呢。
方初先笑了,轻轻的,像对她述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别说这件事子虚乌有,便是真的发生了,我也爱她无怨无悔。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视她如瑰宝,呵护她到地老天荒!”
他没有说假话,之前他曾痛苦过、挣扎过。
可是,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谢吟月也笑了,觉得眼前的男人荒谬之极。
他不敢承认自己心底的秘密,唯恐承认了,他和郭清哑就会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更无法面对她谢吟月。
她为他的懦弱和坚持感到愤怒。
她嘲弄道:“你算准了我不敢闹开,是不是?即便为了孩子,我也会把这口气吞了。没关系,你愿意自欺欺人,你便自欺欺人吧。方一初,从前我真是高看你了。原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谁知不过是虚伪懦弱之流!”她语气轻蔑,睥睨不屑。
方初道:“你怎么看我与我何干?只要在清哑眼里,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就够了!”
谢吟月热血上头,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的目光了然,似乎看透她心底秘密,并且回应: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清哑,不论她怎样都爱她到地老天荒!
谢吟月身子轻颤,感到和当年断手退亲一样的羞辱。
因点头道:“很好,你愿意为别人养孩子……”
方初抬手指着她鼻尖,横眉立目断喝道:“住口!我说过,你敢羞辱我妻子,我定不饶你!你确定要试试我的手段?”
谢吟月没有退缩,而是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似乎在衡量此事闹开会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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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6章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还有,他到底会对她采用什么手段,她可能应对?
这并不难判断,她来之前就想过:若闹开,方韩两家将两败俱伤。韩希夷郭清哑固然身败名裂,她在韩家也没了立足之地。最终胜负她无法预料,因为她实在没想到方初会坚定维护郭清哑。
她心想:“他是装的。他一定是装的!”
她坚信方初在伪装,因为他不肯袒露自己的屈辱,不愿她看他的笑话。她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说得太过尖锐,应该委婉些,才能安慰他。他们是同病相怜的,谁也不必笑话谁。
可她无法改口了。
她也不敢改口,怕再次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