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全还未说话,郭勤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嘲笑。
蔡氏咋呼道:“在家能考好,在这考不好,是不是夫子偏心?”
郭大全白了她一眼道:“你别瞎说。”
接着将郭俭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扶着他的小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俭儿。爹跟你说,咱们村学堂那都是些乡下娃子,读的书少,你矮子里头拔高子,考的比他们都强,这不算什么。龚先生的学问好,****堂里头有许多世家子弟,他们在家就请了名师教导的,底子好,跟他们比,你就算考差了也不丢人。咱慢慢来,不着急。”
郭俭道:“不是。我就是在家能学好!”
这娃儿见大人并未明白自己的意思,发急,又委屈,又难受,又不知如何解释清楚这件事,只好强硬道:“我想跟二叔学木匠!”
蔡氏见儿子放着体面的读书道路不走,却要学下等人的手艺活,顿时急了,蛮横道:“不行!别人家娃儿想读书没钱读不成;你倒好,把你弄进城里来,你不好好念书,要学那不成器的手艺。”
郭俭反驳道:“木匠怎么不好?二叔还造了新织机呢。”
蔡氏道:“那还是木匠!”
皇上下圣旨奖赏郭家、赐郭家牌坊,也没说赐给郭大有,只说郭织女的功劳,可见这木匠没出息。
郭俭道:“我就要学木匠!我学木匠才会读书!”
说着又哭了起来。
郭大全抬手制止蔡氏,低头问儿子:“你说学木匠才会读书?学木匠不耽误读书吗?爹虽然没读过书,也知道一心不能二用。”
郭俭抽抽搭搭地说道:“小姑说,木匠很了不起的,也要会认字,会写会算,才能做出好东西。我读书,再看二叔做木匠,我就能记得快。光读书我记不住。”
他在乡下的时候,上学读书、下学温书之余,不喜欢出去跟别的娃儿疯玩,总喜欢跟在二叔身边看他做木工活,缠着他问这问那,对木工手艺很感兴趣。这么读书学习,他进步很快。可是来了城里,整天在课堂上听讲,回家也是练大字背书,他觉得脑子像被塞实了一样,不够在乡下清明,不好使了。再被那些世家子弟嘲笑,更艰难了。
蔡氏撇嘴道:“你把这鬼话哄我跟你爹大老粗呢,欺负我们不识字?我看你就是想回去玩!懒牛懒马屎尿多!在家没人管吧?我跟你爹不在跟前,爷爷奶奶又惯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郭俭听了觉得冤枉,气得又哭。
郭大全也听得稀里糊涂,却没有骂儿子。
他想了想,把郭俭抱坐在腿上,道:“等你小姑从京城回来,爹问问她可有这回事。爹想,这读书也是有窍门的。要是你真在乡下跟着你二叔才能学好,爹就送你回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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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妻子
郭俭破涕为笑,搂着他脖子嚷道:“有窍门,有窍门!”
郭大全抱着他站起来,哈哈笑道:“好喽!吃饭去!”
郭俭乐得把两腿一圈,缠在他腰间,身子往上又纵又跳。
郭大全觉得吃力抱不住,忙叫:“哎哟儿子!别蹦别蹦,爹都抱不动你了。爹要是把腰扭了,看你哭去。”
郭俭方才老实了。
郭勤见弟弟又哭又笑,鄙夷道:“没出息的娃!”
郭大全回头笑骂道:“你皮痒了?小心老子抽你。你有本事出去欺负外人,在家欺负弟弟妹妹算什么本事?你还是当哥的呢。”
郭勤忙一正身子,说“谁欺负他了!”
蔡氏看着他们父子出门,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晚,她佯装睡熟,却听见郭大全辗转一夜没睡。
她也煎熬了一夜,至天明,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早饭后,蔡氏没去西坊上工,她直接去了县衙,把刘虎家给告了,说冬儿和郭家签了文书的,不许刘婆子带走冬儿。
关县令升堂,传唤刘婆子、刘虎的哥哥和冬儿。
关县令问不了三句,蔡氏就和刘婆子在公堂上吵了起来。
蔡氏双手叉腰,声色俱厉地喝道:“冬儿可是和我郭家签了用工文书的,我小妹把她当徒弟一样教,现在教会了,你要她回家,这不是过河拆桥吗?都要像你这样,我郭家也别开坊子了。”
刘婆子急道:“你……我……”
蔡氏指着她鼻子道:“什么你呀我的,你不就是瞅着我郭家良善人家,好说话么?你就蹬鼻子上脸来闹。你当我郭家没人了!”
刘婆子急速道:“我媳妇是寡*妇!”
蔡氏照她脸呸了一下,道:“寡*妇怎么了?寡*妇就能欠债不还?”
刘婆子侧身躲开。一面道:“她哪欠郭家钱了?”
蔡氏道:“你想要她回去,你就得陪钱!”
刘婆子哆嗦道:“这还有王法吗!”
蔡氏道:“你狗屁不懂,你问县太爷。你跟我家签了用工契书,你要走,就得赔银子!不赔银子就是违法!哼,今儿老娘要是让你把你儿媳妇带走了,我郭家也没脸这霞照混了!!”
刘婆子哭道:“我儿子都没了……”
蔡氏再次打断她话。怒道:“老婆子。你儿子没了那是他自己找死!你能怪谁?你儿子把我郭家害得什么样了!我男人被你儿子诬告坐了好些日子大牢,我们家没记仇,还好心好意安排他们两口子在府城做事。你不知道报恩,还要把你儿媳弄走,你还是人吗?”
自蔡氏开口以来,如疾风骤雨。关县令张大嘴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自己是父母官。不该由两人在公堂上混吵。
忽然刘婆子放声大哭道:“织女也不能不让我儿媳守寡呀……”
“织女”二字让关县令醒悟,急忙重拍惊堂木:“都住口!”
刘婆子和蔡氏一齐收声。
刘婆子虽然收声,却忍悲落泪,看上去甚是可怜。
正如仇一所说。她对儿子的死挑不出可疑,但养了这么大活蹦乱跳又添了孙子的儿子没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怎会没有怨怼。这怨怼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儿媳身上。
她想,若不是冬儿死活要去郭家做工。日子纵然穷些,何至于有今天的下场!至于冬儿为她做新衣、买滋补品、她得意地在乡邻们面前扬眉吐气的情形,早被她忘光了,全被失去儿子的悲伤愤怒代替。更怨怪冬儿没有照顾好刘虎,所以刘虎才落到如此下场。
再者,无风不起浪,刘虎从先一直怀疑冬儿和郭家大爷不清不白,她要不把冬儿带回去,冬儿一个守不住,儿子死了还要顶一顶绿帽子。
因此两点,她无论如何也要带冬儿回家。
她恼恨地看着蔡氏,心中为冬儿罪加一等,恨恨地想着,等把冬儿弄回了家,她再替儿子收拾这个不正经女人。
最终,关县令还是没有判决,宣布退堂。
不是不知道如何判,而是不敢判。
因为这件事牵涉到郭织女的名望,简单的事也变复杂了。
退堂后,他命人请来郭大全,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郭大全忙起身,谢他考虑周全,又微笑道:“县尊大人,这个冬儿我们是一定要留下的,就看用什么法子说通刘大娘。大人知道,我们家不是那仗势欺人的。冬儿在伊人坊,她现在是我小妹的人。这事还是缓缓,等我小妹从京城回来,看怎么办。”
关县令笑道:“本官就是因为这个才未判决。大奶奶……”
郭大全急忙道:“小人那口子性子急,从来说话都是不管不顾的,有什么说什么,要是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原谅她妇道人家,见识浅,小人这里给大人赔罪了。”说完冲着关大人深深一揖。
关县令忙挽住,笑说不妨事。
郭大全从县衙出来后,严令蔡氏不可再妄动。
就在这当口,清哑和方初船到霞照。
郭大全和蔡氏、方则、伊人坊的掌柜、舒雅行的管事等都去码头迎接。清哑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叫醒下船,上了岸还没清醒。细腰等人要扶她上马车,方初忙阻止,说让她走几步,活动活动一会就好了。
蔡氏迫不及待,噼里啪啦将冬儿的事告诉清哑。
清哑脑子还未开始运转,听了也未往心里去。
细腰和冬儿关系也不错,本还不满蔡氏啰嗦,听说冬儿受了这么大苦,便没冷眼对蔡氏,只道:“我们奶奶还没醒,舅奶奶等会再说。”
蔡氏听得糊涂,没醒怎么走路的?
等出了码头,清哑神智清明了。
因众人扶她上马车回家,她忽想起蔡氏的话,忙转向她问:“嫂子说,冬儿怎么了?”刚才好像听说谁死了。
蔡氏精神一振,就站在当街,把冬儿的事又重述一遍。
清哑听得心一沉,问道:“冬儿现在哪?”
蔡氏道:“住在伊人坊后面。”
清哑对细腰细妹道:“去伊人坊!”
细腰细妹一齐答应,扶她上车去伊人坊,一面使人告诉方初。
方初那里也听郭大全简要说了冬儿的事。这事要清哑处置,清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想清哑操心,便思索解决的法子。还没等他想出来呢,果然就来告诉他清哑要去伊人坊了。
清哑去到冬儿家,见了冬儿。
冬儿如同见了亲娘,跪下哭道:“姑娘救救我!”(未完待续。)
第708章 自由
清哑并不安慰她,也不再问始末缘由,只问她一句话:“你想不想留下来,跟着我?”
冬儿含泪道:“我想跟姑娘。我宁死也不回去!”
清哑道:“好!”
冬儿有这决心就够了。
她也不去找刘虎老娘私下解决这件事,却带着冬儿直接去到县衙,要由官府出面,当着众人和冬儿娘婆二家的面解决此事。
公堂上,刘婆子见清哑被乌泱泱一群男女簇拥,连县太爷对她说话也客气有礼,她目光清澈,静静地看着自己,既不像蔡氏以威势压人,也不像其他人堆着笑脸劝慰恳求自己放手,不由得心中忐忑,因暗暗发誓:今儿拼死也不答应冬儿留下,当着这些人,倒要看看郭织女如何欺压她一个老婆子。
主意已定,她便故意淌眼抹泪,抽抽搭搭。
清哑打量刘婆子,活脱脱又是一个江大娘。
她也暗暗发誓:如论如何也要留下冬儿,否则的话,冬儿跟这老婆子回去,以后的年华就等于被埋进了坟墓。
她便对上请道:“大人,可否容民女问这大娘一句话?”
关县令忙道:“郭织女请问。”
清哑便对刘婆子道:“我愿付一千两银子,买下冬儿。”
刘婆子一愣,她大儿子眼珠转了转,忙推老娘,示意她考虑考虑,一面对清哑赔笑道:“这个,我们虽穷,也不卖媳妇……”
刘婆子见清哑来求自己,暗喜,遂悲伤道:“虎子媳妇孤儿寡母的。又年轻,老婆子实在不放心她,求……”
清哑打断她话,道:“这么说,你是不肯了?”
刘婆子耷拉下眼皮,道:“老婆子也没法子。”
清哑点头道:“那就算了。”
说完,看了一旁跪着的冬儿一眼。神情颇无奈。但并未再说什么,朝方初道:“走吧。”方初点点头,先朝堂上躬身道:“有劳大人了。”然后扶了清哑向堂外走去。再未和刘家人说一个字。
刘婆子母子愣愣地看着他们,很不解:闹了这么大阵势,就问了一句话,不行就走了?别说威胁。连劝说一句都没有。明明如愿以偿了,他们心里却很不舒服。仿佛一拳打了个空。
刘虎大哥更是后悔莫及,他本想趁机对清哑多要些银子的,这下一千两没了不算,还要领回两张嘴去啃老本。这不是雪上加霜吗!冬儿是能干,但老娘不让她出来做事,只让她在家守寡。她再好的本领在家织布能挣多少银子?
冬儿目送清哑等人走出大堂,收回目光。看着婆婆。
刘婆子觉得她目光绝望的渗人,心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