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二太太听她说的有道理,只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因道:“这事且不急,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
谢吟风乖巧道:“一切由爹娘作主。”
谢二太太满意地点头,让她退下了。
隔天,她寻了个空挡,让人请了谢二老爷来,把下人都屏退了,然后将谢吟风的梦兆和建议说了。
谁知谢二老爷听了大加赞赏,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横竖都在那些人家里选,出不了大错。若真是天意,应了吟风的梦,挑中了佳婿,岂不是我谢家的造化!”
谢二太太也高兴,道:“就是这样。我想吟风好端端的做这样梦,女婿必定有些来历。我们要谨慎些才是,以免挑错了,挑了个绣花枕头回来。老爷看给哪些人家下帖子合适?”
谢二老爷道:“既是抛绣球,当然人要多些。”
夫妻二人便商议起来,按家世拟了个名单。
当晚,谢吟风知道了这事,暗自欢喜。
因想起李红枣的话,又特地提醒母亲道:“娘,既然凭天意,也莫要太看重家世。若有那家世稍差些的人家,也给他个机会,说不定就是给我谢家机会。——谁也不是天生就富贵的,只要有能力,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谢二太太点头道:“我儿说得有理。”
遂商量谢二老爷,将选择的范围扩大。
这样一来,那些二三流的锦商也都囊括进来。
火热的夏季,织锦世家谢家放出一条消息:六月二十八日织锦大会前夕,在杏花巷谢家别院,谢二小姐将抛绣球挑选夫婿。应选者为未婚锦商子弟,年纪在十六至二十之间。届时少年们凭谢家请帖入内。
消息传出,想和谢家联姻的锦商们纷纷携家族内适龄少年赶往霞照。
※
江竹斋,江明辉也知道了这消息。
不过,他并无太大反应。
也是,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正在想清哑。
这些日子,随着织锦大会日期的临近,各地锦商、布商、瓷器商人、玉器商人、紫砂商人、海商等都纷纷往霞照涌来,城内人流汹涌,空前繁盛。
繁华盛景没让他沉迷,反让他心生孤独惆怅。
他就像被排除在这滚滚红尘之外,无法相融。
这一切都因为身边少了那个人——清哑!
他再熬不住了,一心想要见她。
织锦大会,是江南纺织业的盛会。
清哑那么会织锦,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这个理由很堂皇,江明辉丝毫不觉得这是借口。
事实上,他已是相思蚀骨,再没什么可以阻挡他。
便是之前无法解决的事,他也想到了应对的法子:“我就去对郭大伯说,我娘固执的很,又不懂生意场上的规矩,这事急不得,省得闹僵了,清哑过了门受气。等我寻了机会慢慢地劝我娘,欢欢喜喜解决这事,总不叫清哑委屈。我多陪些小心,郭大伯又是个有见识的,见我诚心,肯定会支持我。”
他越想这理由越妥当,又奇怪之前怎么就蠢得没想到。
可见爱情会令一个人失去理智,同样也会让人产生急智。
心下计议妥当,他便准备抽空去一趟绿湾村。
可是,江竹斋的生意异常火爆,终日顾客盈门。
江老二言辞拙劣,卖卖东西还差不多,应对那些对竹丝画好奇的顾客终究差一筹——文雅的东西也让他说粗俗了。这时候让他主持店铺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一个不慎,就会把苦心建立的口碑给砸了。
江明辉犹豫再三,想他就走两天,想必不会出事。
正下定了决心,谢吟风却派了锦屏来找他。
锦屏拿了几幅画来,要他照样子做图稿,然后编织竹丝画,做成四扇屏风,“姑娘说,只要在六月二十八日之前交货就成了。”
要设计图稿,这时间可有些赶,他哪里还能走开。
若是别人还罢了,往后推一推不算什么事。
谢吟风是他的老主顾,一向照顾他生意,而且人家正要抛绣球招夫婿,这屏风说不定就是赶制的嫁妆,这节骨眼上,他如何能拒绝?
无奈,他便给清哑写了一封信,又备了点心茶叶等礼品,交给回去催货的二哥带去绿湾村。礼包中有个精致的首饰盒子,内装一对羊脂玉镯,是他前几天特意去珍宝斋为清哑挑选的。花了三百两银子,为此,他还挪用了公账一百两呢。
江老二满口答应了。
然回去后,立即就被江大娘问了出来。
她将信和东西都截了下来,还不许儿子告诉别人。
“我也没旁的想法,就是要把郭家晾一晾,不然等清哑进门,他们就凭这个拿捏你弟弟。一个男人家,被媳妇拿住了可不好。不能惯了她。就会画个画,就拽得跟什么一样。也不想想她将来靠谁过日子。这都几个月了,一幅画都没送来。这还不是拿捏?”
她越说越气,越觉得郭家罪不可恕。
江老二想起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心疼。
开始他还不知道弟弟是为了清哑,日子一长,加上江明辉有时说话颠三倒四,甚至睡梦里叫“清哑”,他才明白弟弟心思。
这时听了老娘一番话,觉得不无道理。
他是个憨实的人,认死理,也觉得媳妇就该为男人。
当下,就由着老娘作主,扣下了江明辉的信和东西。
江大娘得意地将点心茶叶等物收了,单拿着信和首饰盒子走进自己屋里,小心地将它们藏进床后箱子底部,用一摞衣裳遮住。
藏好正要盖上箱子,忽地手顿住了。
因想:那信也就罢了,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
那首饰盒里装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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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失足
她心里泛起强烈的好奇心。
“我儿子的东西,我做娘的还不能看?”
她嘀咕了一句,给自己壮胆,然后重新翻出首饰盒,打开。
看着那莹润细致的手镯,她眼睛瞪老大。
“这么好的东西,怕要好几十两银子!”她咬牙道,“幸亏我拦下来了,不然白送了。郭家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敢说清哑白出力!”
说完,气呼呼地关了盒子,又塞入箱底。
从屋里出来,她觉得心安理得许多。
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儿子太不知世事了。
哼,她就是要逼郭家,看他郭守业和吴婆子服软不服软!
想象着郭守业和吴氏羞愧地上门赔礼的情形,她通体舒畅。又搜肠刮肚,想到时候说些什么样的场面话,既压制吴氏的气焰,又不失大面子和气度。心里揣着这个念头,她做事都心不在焉。
两日后,江老二押着一船货回到霞照。
一见面,江明辉诸事不管,一把将他内室,问他信可送到了。
江老二目光闪烁,说都送去了。
“清哑怎么说?可要来?”江明辉急忙追问。
他太急切了,居然没发觉二哥神色异常。
江老二见弟弟这样,有些心虚,还有些愧疚。
然想起老娘的话,他又鼓起勇气。
娘这么做都是为了弟弟好,省得弟弟将来被媳妇欺负。
“等郭家服了软就好了。”他心想。
“大概要来吧。郭亲家也没说准。就说到时候看忙不忙。清哑一个人来他们也不放心是不是,总要有人送她来。”憨实的汉子说起谎来也挺顺溜的。
江明辉一想也对,郭家是绝不会任由清哑一个人来霞照的。
“那……清哑没说什么?也没回信?”他怀疑地问。
“没说啊,我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江老二答不上来,索性装糊涂到底。
江明辉却想,以清哑的性子,是不会说话的。
他想象她看了自己给她买的玉镯,若是他在跟前,问她喜不喜欢,她会看着他说“喜欢”,然后戴上试试大小;他不在跟前,她就算喜欢,也不会大说大笑,戴上了,偶尔悄悄摸一摸,抿嘴微微笑一笑而已。
可是,他还写了信给她呢。
他在信里告诉她帮谢吟风绘图稿的事,隐有求助之意。
她看了应该要提醒叮嘱他几句的,怎么没回信呢?
难道他这么长时间没去看她,她生气了?
想到这,他心里恐慌起来。
清哑生气是什么样的,他从未见过。
但是,只要想一想,他心里便焦灼难耐。
江老二见弟弟原地直打转,不知他怎么了。
难道不信他说的话?
他本就心虚,只得又编道:“清哑真没写信。郭亲家好像不大高兴。你那三舅哥说话也没好气,我就没好意思多问清哑话。”
这么长日子没音讯,能高兴才怪呢,所以他没说谎。
提郭大贵,是因为他性子直,说话阴阳怪气也在理。
谁知他歪打正着,正触动江明辉心思。
他想,郭大贵确实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以前每回他去郭家,郭大贵都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二哥去了,只怕连清哑的面都见不着。
他就叹了口气,清哑来不来也没个准信,他感觉不踏实。
“要不要回去一趟接她来呢?”他想。
还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