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一人回来了?”吴氏问。
“嗳,就我回来了。”郭大全回道。
灯光映照下,他笑吟吟的,十分从容。
他本生就一副亲和人的面孔,自掌郭家人事以来,周旋在官衙和商场,又经历了一连串斗争和变故,连牢房也坐了一遭,可谓历练有成,整个人看着越发气度从容,完全褪去了庄稼汉的泥土气。
雇工们对他敬服不用说了,常有女织工用爱慕的眼光看他。
“在做什么?”到门口吴氏又问。
郭大全忙说了。
原来他正奖赏冬儿等几个出色的织工。
吴氏打量了挺着大肚子的冬儿一番,笑道:“冬儿做事是没的说,应该赏的。你男人回来了?那你们快回家吧——”她看着冬儿身边一个管事模样人问,又转向郭大全——“大全,往后少派刘虎出去。冬儿要生了,他得在旁看着。”
郭大全忙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刘虎手上还有一桩事没了,旁人不好接手。等他把这桩事了了,就让他回来了。”
冬儿忙道:“我生还有两个月,不怕的。再说有太太和**奶照应,比他在家还强。他就在家也就是这样。大爷该让他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千万别耽误了事。”
刘虎也笑道:“就是,就是。”
那笑容有些勉强,眼神闪烁不定。
郭大全呵呵笑道:“你就别撑了!明天带人出去把事情办了,早些回来陪媳妇。她生以前我都不敢叫你出去了。”
说完冲冬儿意味深长地笑。
冬儿见他打趣自己,不好意思地低头。
刘虎干笑两声,便收了笑盯着冬儿。
清哑觉得他眼神阴沉,不禁有些奇怪。
郭大全又对管事吩咐一番,才和郭大有陪着吴氏等人过浮桥来。
老宅门口,刘虎一直看着他背影。
冬儿拉他道:“回家去。怎么还不走?”
如今他们就在村里租了屋住,在郭家附近。
刘虎任她拉了走,嘴里质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你一天到晚住坊里了!就为了那点赏,还是费心做给别人看呐?”
自成亲以来,冬儿一直被他宠着,连重话都不曾受过一句。
听见这硬邦邦的一番话,没头没脑地责怪她,自不能忍。
她当即站住脚,气道:“你这说得什么话!这不是今天姑娘和太太都出去了,我怕**奶照管不过来,才晚走一步。再说,太太奶奶姑娘都赏识我,我就该比旁人尽心,不然怎么工钱比人多呢!”
刘虎道:“尽心尽心,你不怕累,连肚里儿子也不顾了?”
冬儿怒道:“我又没下地干重活,不过是各处走走看看。累累累,我从前在家不累?要不是进了这坊子,我就算怀了身子,还不是一样要下地干活、烧锅做菜,你还能弄两丫鬟来伺候我?”
刘虎哑口无言,却越生气了。
“是,我没本事!人家有钱,有本事!我不如人!”
说完,他咚咚迈大步朝前跑了。
冬儿气得喊“死鬼,你别跑!”一面小声嘀咕“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一面手扶着后腰跟了上去。
已过桥的清哑一行人对这一幕完全不知,郭大全一路走一路跟娘和小妹说些城里买卖人情来往等事,有两桩特别提出:
一是严未央四月初一出嫁,早早下了帖子,请清哑去徽州。
二是临湖州两处使用郭家专利的商家和当地商人产生纠纷,闹到锦署衙门来了,夏织造依照朝廷给郭家的专利规定判那当地商人赔偿。
******
二更来了朋友们,月底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345章 选择
严未央成亲一事暂且不说,清哑对专利纠纷比较关切,怀疑夏织造怎会好心秉公处置,因问道:“没闹出事吧?”
郭大全道:“没有。我亲自过去查问了。”
郭家每次新推出的棉布只有签约的代理商可以经营,然新式织布机早已传开,郭家对一些新品又未刻意保密,也无法保密,很快就会被人学去。普通百姓学了织也就罢了,影响不大;若有商家大量织造经营新棉布出售,则损害了郭家和代理商的利益。
郭家还好,因为是皇商,根本不担心售卖。
代理商就不同了,他们要抢夺市场的。
于是,就闹了起来。
问明夏织造没敢刁难,清哑松了口气,又隐隐不安。
回到新宅,大人孩子又是一番热闹,自不必说。
郭家新宅并行有四个院落,每个院子只有两进房屋,均带厢房。一是为了把前后地方空出来充分利用,将来等郭勤一辈长大,再视情形建造不迟;二是觉得房屋建多了空着浪费不说,还要人打扫,本着省事的原则,只建了两进。
四个院子,郭守业老两口带清哑住正中,郭大全郭大有分列左右,郭大贵在郭大全隔壁。正中的主院最大,其实是两院合一。只因老两口不放心清哑独住,所以才打通建在一起的。
在主院用过饭后,因为郭大全常不在家,好容易回来一趟,母子婆媳便聚在正屋侧厅说闲话、享天伦。才说了几句,吴氏便借口今儿在外跑了一天,催清哑回去洗澡歇息。
清哑听话地带着巧儿回房去了。
这里。吴氏便对两儿子说起今天上香经过。
听说碰见韩希夷,郭大全兄弟都诧异,“这么巧?”
吴氏道:“我心里也觉得太巧了。你小妹抽了一支签……”
说着声音低下去,他兄弟夫妻都凝神静听。
就听郭大全道:“韩大少爷……人是不错……”
面上流露出沉吟思考的神情。
吴氏道:“你小妹又封‘织女’,又造牌坊,这嫁人就更难了——要是选个好平常的女婿,别说你小妹瞧不上。郭家脸上也没光彩。连皇上脸上也没光彩。上回那钦差不就说么,皇上封的织女怎么能给夏家儿子做妾呢!夏家都这样,旁人更不用说了。我想来想去。就数韩大少爷出色:家世也好,品相也好,又能干,能配得上你小妹。”
她把清哑的亲事提升。跟皇帝脸面扯上了。
总之,清哑的夫婿必须对得起郭家门口那道牌坊!
若清哑在这。肯定觉得荒唐可笑极了。
然郭家兄弟都没有笑,因为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郭大全问道:“韩少爷怎么说?”
吴氏道:“还能怎么说,就差没开口提亲了。”
郭大有道:“这事关键还在小妹身上。上回夏家逼亲的时候,韩少爷就上门来露了口风。想和郭家结亲。说我们两家要是定了亲,就有借口回绝夏家了。是小妹推掉了,才没成。”
吴氏和郭大全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阮氏一直听着,这时道:“娘。这事得先跟小妹商量。”
吴氏点头道:“回头我去问问你小妹。”
郭大全也道:“我回城也探探韩少爷口气。”
丢开这事,母子几个又说起别事。
吴氏说帮阮氏抽了好签,这一胎肯定是儿子,还有两个呢。
阮氏听了十分欢喜,问长问短。
郭大有表示怀疑:生儿子得看他,问菩萨管用吗?
吴氏不许他胡说,说五桥观音庙的菩萨灵验的很。
郭大全呵呵笑起来。
夜已深,杨安平家的送了羊奶来,又配了些点心。这是清哑,因为羊奶充足,便安排家人早晚都喝,形成习惯了。
吴氏问:“可给姑娘送了?”
她不喜喝这东西,拗不过闺女孝心才咬牙喝的。
杨安平家的忙道:“送了。不送哪行,细妹来催呢。”
吴氏这才罢了,喝了羊奶,又吃了一块点心,各自回房歇息。
再说清哑,正在房里沐浴,全身涂满羊奶。
这主意是细腰兴起的。
细妹和巧儿晚上要练功,细腰便接手伺候清哑的差事。
第一次伺候清哑沐浴时,她跟厨房要了一小铜盆羊奶预备在旁,帮清哑洗浴毕,将她全身涂满羊奶,然后细细按摩。
这保养当然好,肯定有效果,然清哑很抗拒。
她前世虽然家境还好,生活却一点不骄奢;今生更不用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郭家生活她看得比谁都清楚。这羊奶喝多少都没事,横竖都进了肚子。若是用来美容全身,还每天用一小盆,就太浪费了,做个面膜还说得过去。再说她也没这闲工夫天天揉。
细腰将她摁在浴桶里,板着俏脸道:“你如今跟从前能比?”
清哑心想怎么就不能跟从前比了?
细腰道:“你将来肯定不会嫁庄稼汉。大户人家的媳妇那么容易做的?光能干不行,容颜不美,守不住夫君的心。纳一堆美妾你乐意?”
清哑道:“他要想纳,妻子再美也照样纳。”
细腰道:“这话是不错。也有夫君重情的。你保养美丽些,他一心一意待你就更容易了。”
她轻易不说话的,说到后来便有些不耐烦。
因道:“这样事我比姑娘见的多,听我的没错!”
清哑还要争,道:“用这么多羊奶……”
细腰果断道:“这水拿去喂猪!”
一句话成功让清哑闭嘴。
不是被说服,而是觉得无语。
她懒得争执了,道:“先洗吧。明天不用了。太麻烦!”
然吴氏知道此事后一力赞成,叫细腰尽管帮姑娘洗,还说养羊本来就是为闺女和孙子们喝奶方便。多的羊奶给闺女洗澡也天经地义。
清哑抵挡不过这母爱,只能幸福地享受。
不过她将羊奶用量减少了一半。
她的理由是“天天按摩不许要那么多”。
从此后,郭家的猪就荣幸地喝上了郭织女的洗澡水,香甜可口自不必说。据说喝这水长大的猪,猪肉也鲜甜可口。——这是细妹偷偷评价的。
且说眼前,细腰帮清哑按摩全身。
纤指染着羊奶在皮肤上打滑,轻重适宜。
上下都按摩一遍。再用清水冲洗。
清哑被揉搓得浑身舒畅、肌肤粉红。清水倒在浑圆小巧的肩头。从滑腻如凝脂的胸、背滚落,好像雨后荷叶上的水珠,不沾不黏。奶白色的汤水冒着热气。将出浴的少女渲染得飘渺如仙、出尘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