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244节

  天生的劳碌命,或许只有等到年过六旬,才有歇息机会罢。

  刘备轻拍了关羽的肩膀,目中噙着笑意说道。

  他心里柔软的角落也被云长话语触动,内心涌着一股暖流。

  “大兄……”关羽张了张嘴,竟无话可劝说。

  “云长,幽州就托付给你了。”

  “待平定乌桓后,你觉得时机成熟能够度田,便上奏给中书台,我好让书佐撰写诏书拔擢你为幽州牧,不然可不好管涿郡啊。”

  刘备眉头挑动,若有所指说道。

  然后侧身看向望不到影子的蓟县,轻笑宽慰关羽道:“云长,送兄千里,终须一别,回罢。”

  好在关羽也是性格果断的人,知道不能再一直相送,热泪盈眶的拱手长拜道:“大兄,此地为别,无论为臣为弟,或衔书万里,羽必将心念兄长……”

  刘备握住关羽的手,笑着说道:“兄也一样,云长今朝别后,来日再见,你也要保重好身体。”

  “你、我、益德,还要等着看汉家中兴之世到来!”

  叮嘱完关羽,刘备也不再犹豫,立即翻身上马,笑着拱手对关羽、辛评、郭图、沮授等掾吏,点头示意,接着轻夹马腹,向南扬鞭而去。

  “唏律律……”

  旁边成百上千的骑军也策马追随,猎猎北风将赤色的漢帜,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一幕久久留在了躬身行礼相送的群臣心里,陛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多少改变,对于降臣也没有芥蒂。

  谁都想为仁德之君效力,而不是为凉薄天子纳忠效信,人再怎么演也只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何况手握天下权柄的天子。

  多少人有了权力后,就立即翻脸不认旧情。

  “陛下,果真有高祖遗风,为宽宏大度之君啊。”

  随着中军渐渐远去,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也变得杳不可闻。

  沮授才敢抬起头,望着驰道延伸的马蹄印,感慨万千。

  像他们这些贼子降臣,不被人冷嘲热讽的对待,已然是不错了。

  没想到天子率军临走前,还会对他们拱手点头示意,这是何等的恩德啊。

  沮授不由把目光看向辛评和郭图二人,恰好他们也望过来,三人皆不禁露出苦涩的笑意。

  “若能早知天子之仁,图就听了郭奉孝的劝说,递帖拜别袁本初,带着家眷去青州效命,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明主效力,施展我平生抱负,奈何瞎眼了,瞎眼了。”

  “好在天子不计较,让我尚有一些作用。”

  郭图压低声音,摇头叹息道。

  “公则,往事已过,感叹又有何用,现在你走路都腿脚不便,除了在官署做一刀笔吏,还能如何?”

  “随云长公出征,还要征百姓牛车来载你,不如就安心待在蓟县为掾吏罢,别想做献计献策的谋主了。”

  辛评直话直说道。

  也不顾及郭图的反应,直扎其心窝。

  气得郭图咧嘴骂道:“要阿翁说多少遍,那是袁本初好谋无断,还有田元皓在旁高呼大败,非我无能也,否则河北怎会一战败亡。”

  “若论军略,你仲治岂能比得了我?”

  “我们皆为颍川士族,河北士人辱骂也就算了,汝为何胳膊往外拐,田元皓与你有何交情?”

  郭图最受不了,明明他和田丰皆是兵败被俘,为什么河北士族豪族要把大败的罪责,推到他头上。

  就因为他是颍川人,就要被河北人欺负,这是什么道理?

  再说颍川辛氏也是首尾两端,辛毗早就投靠了天子。

  荀氏还有荀文若和荀公达,而郭氏只有一远亲郭奉孝。

  颍川士族说好的抱团取暖,结果个个暗中下注,就他在颜良兵败被擒后,就被调到冀州北部郡县,好不容易求情回来,就参与了河北覆灭之战。

  还差点自毙而亡,简直亏麻了。

  如今辛评还想把他踢出幽州都督府,颍川和河北也欺人太甚了。

  郭图骂着骂着,见云长公循声望过来,立即转为笑脸对待辛评。

  反应之快,让身旁的沮授也瞠目结舌,论媚上者,无人可比郭公则啊。

第466章 蒯良:笑蜀中无谋

  建兴五年(202)正月中旬,刘备在冀州信都得知了汉军已经拿下蒲类国,张郃重新打通了伊吾道。

  使大汉又能通往车师前后、危须、焉耆、渠黎、龟兹、姑墨等国。

  刘备拿起书卷,仔细看看傅干与甘宁的从西域传来的奏表,汉使团凭借汉军灭国后,又屯田驻扎在疏榆谷给各国带来的威慑和惊恐。

  欲顺势前往龟兹国,一边让各国遣大臣与使者来长安朝拜。

  一边准备调查龟兹、尉犁、疏勒、莎车四国的土地环境,还适不适合屯田种麦。

  傅干还向天子建议,暂缓将都护府或长史府设在疏榆谷,此地只适宜做防御鲜卑胡人的坚城,等他们从疏勒城返回,探明了诸国的具体情况。

  再把临近的乌孙,北边的北匈奴,西面的贵霜了解清楚,知道容易插手西域之事的蛮夷状况,才能制定好对策,是防范北匈奴南下,还是对抗贵霜国。

  由于有万里之遥,奏表与文书往来不便,再加上降服西域诸国亦需要时间,就算派人回来传信,也要很长的时日。

  傅干斟酌了许久,恳求陛下再宽裕一年半载,届时必将带回大量西域各国的情况,以及编撰汉记需要的蛮夷国史料。

  紧接着还小心翼翼附上了一句解释,汉家离开西域数十年,而西域二十余国要么投靠了鲜卑,要么依附贵霜,据闻贵霜国近年来虽有衰落的迹象。

  却仍然可影响大宛、乌孙、无雷、疏勒、莎车、乌托,这些邻近数国。

  刘备看到这儿不觉笑了笑,他还是略微了解西域诸国的情况,北匈奴的虚实不清楚,但贵霜王要是还敢把手伸进西域,派军队翻山越岭而来,只有死路一条。

  西域周边的高耸山脉与荒凉沙漠,不是庇护了大汉,反而是阻碍了汉军。

  想出击万里外,只能取道走草原,用胡人那一套,以战养战的方法,无需大汉百姓运粮。

  只有把北方草原彻底掌握在手中,才能震慑数万里,鞭笞西边诸国,还能把汉家文化推到万里外,让夷蛮以讲几句汉语为荣。

  回过神来,刘备欣然提笔允了傅干与甘宁的请求。

  ……

  次日一大早,又有几封奏表加急送来,不过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反而是满宠等官员在益州各郡县实行度田,派遣郡吏与县吏清点田地与人口时,受到了益州豪族和士族强有力的反抗。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就已经有大小七十余家宗族,联合部曲、僮客四处作乱,群盗处处并起,攻取县城,害杀度田长吏,更有甚者刺杀了朝堂派遣去的县令。

  在益州各处设立的军府,有三分之一的辅卒参与其中,尤其是南部的郡县,甚至连武库也被当地豪族里应外合的攻占,各处蛮夷首领亦在蠢蠢欲动。

  除了汉中郡外,剩下十一郡与国,皆有豪强率部曲趁机作乱,使各县邮亭和传舍几乎断绝。

  就连满宠、高柔、张昭、孙策等太守,都不禁有一些忧心忡忡,没想到在蜀地度田的阻力,远超过其他州郡,那七十余家宗族还是打出旗帜的,没有打出旗帜的人更多。

  度田却搞得反叛声势如此之大,令众多官吏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感觉把事情办砸了,害怕遭天子责罚。

  “不想蜀中豪强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不知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刘备见此公文,却忍不住笑起来,准备借此稽考一番,先到信都的蒯良与蒯越,以及诸葛亮、曹昂、曹真、曹休、孙权几人。

  剩下还未应征而来的,正在处理手中要务,尚需一段时间才能赶来。

  “回禀陛下……”蒯良最先拱手站了出来,恭而有礼的长拜道:“蜀地为天下膏腴之所,多有适于垦田的河川、平原与丘陵,又能四面险固,因此蜀中豪强繁衍生息数百年,且又彼此联姻。”

  “一旦有变,则乘势席卷各郡,此亦正常也。”

  “可惜只懂得眼前之利,而不明身后之事,各县诸城乃至成都,俱无屏藩阻隔,进入益州的关隘也在汉军手中,豪强力不足相抗汉家。”

  “若蜀人不可轻信,则可调汉中郡,及荆州之军立即抵达蜀中,进兵之日便能斩将搴旗,伏尸数万,此势在必胜也!”

  蒯良此前为刘表最得力的谋主之一,当年刘表与刘焉交恶,荆州士族也并非没想趁机攻取益州,还了解蜀地豪族与刘焉帐下东州兵的矛盾。

  那些习惯不受束缚的豪族,遇到有来侵犯他们的利益,就会立马抱团反击。

  刘焉为益州牧时,把治所从雒县迁到绵竹县,诛杀豪强以立威刑,就立马有人反叛。

  连在绵竹偷造的天子车舆,也遭大火焚烧殆尽,让他不得已又把治所迁到成都。

  从刘焉至刘璋,只要益州豪族利益受损就会反叛不断。

  如今天子要度田,无疑算要了他们的命,必将群起而反。

  可惜这些人被利益蒙蔽双眼,看不到自己死期将至。

  蒯良念想到此处,心底不由有几分讥笑,就算刘季玉在建兴元年时未归降,大汉也必会对益州动手。

  如今天下各州郡,除去兖州、幽州、荆州、雍州,及蛮夷遍地的交州还没度田外,又有何处士族与豪族没有度田?

  兖州只剩下四郡,幽州还未开始,荆州的南阳、江夏、南郡三郡早已经主动度完,还释放了奴婢与僮客,又将部曲遣散。

  就是不想等到天子的刀剑,架在荆州士族的脖颈上了再去求饶,那一切就都晚了。

  托刘景升的福,荆州本就落后于青、兖、徐、豫的士族一大截,还不努力迎头追赶,只会被越甩越远,到时候吃亏更多。

  也就蜀中豪族不懂变通,什么田地、钱财与部曲,当初是怎么获得的,日后也可以从头再来。

  只要书籍未失,宗族子弟尚在,便总有机会再出二千石,却偏要与蛮夷为伍,为了昔年依附刘氏得来的富贵,而举事反叛汉家,最后下场不是诛三族,就是流放异域。

  “不过……剿灭益州叛乱,也好使我荆襄立功,此不亦善哉?!”

  蒯良啧啧称奇想道。

第467章 天子考核问策

  刘备问完了蒯良,目光又扫过颔首低眉的蒯越,落到了孔明、曹昂等人的身上,不怒自威的试问道:“蒯主记之言,汝等以为如何?”

  曹真与曹休两人虽为弱冠之龄,之前却在江东为武官,只不过任一屯长而已,没想到会被天子征来中书台,哪怕是做一小吏,也远胜过在江东为屯长。

  两人来时也得曹孟德叮嘱,要多夜读问策与他的兵书注解,天子所问实话实说便好,千万不要不懂而硬答。

  若是能留在中书台不被刷下去,就好好踏实的干,就算做十年或二十年小吏,只要还在中书台任职,就总归会被天子注意,有熬出头的时候。

  况且天子记忆力极好,只要印象不差,必会记起。

  于是纵使两人虽不知如何回答,却也咬紧牙根抬头,恭敬地拱手行礼道:“容禀陛下,我二人位卑不过一军府屯长,得蒙天子厚恩所征,不敢不效命于宫殿前,奈何对益州短见薄识,不敢妄自议论大事,而误国家。”

  “蒯主记为荆襄智谋名士,画策设谋必在我二人之上,故无言可议之。”

  曹真拱手解释说道,而身旁的曹休也赶紧点头,另一侧边的曹昂却欲言欲止,想了想还是顾及二曹的面子,没独自站出来答话。

  这让刘备有些饶有兴趣地看着曹昂,笑问道:“子修,可有话要说?”

  曹昂能活到今日,也托了他早早把孟德打逃江东,又把凉州张济、张绣叔侄堵在了弘农郡,不然曹昂或许已有五岁了。

  “陛下,益州中部豪强反叛不足为虑,唯一需要防范的便是南边的蛮夷,此前昂曾在丹阳郡清剿过山越,仅有一些百姓工匠因战乱躲避山里与蛮夷相合,就让山越变得更难以击破。”

  “哪怕江东士卒入群山二百里,也受不了山里的瘴气与瘟疫,十人中病者盖有三四。”

  “听闻益州南部更为不毛之地,豺虎肆虐,沼泽遍地,毒虫甚多,湿热更胜于扬州,极易得酷疟之疾。”

  “此症状越是天热,越是汗水不可止,先冷而后热,即便有士卒侥幸熬过,未过十余日又将复发,直到毙命为止。”

  “陛下,剿灭豪强部曲容易,若有豪强与蛮夷沆瀣一气,则牂牁、越巂、永昌三郡不可速平,需要择有威望者,分而抚恤之。”

  曹昂轻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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