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皆为刘备之功也,下臣知告,高祖明鉴!”
荀攸话音落下,如同疾风迅雷般,阵阵南风卷起漫天尘土,宗庙面前所有赤色旗帜摆动鼓响,高台下观者穈集的众人,须臾之间被吹得睁不开眼。
官吏们只能听见旌旗与旗杆相交哗啦啦作响声。
郭嘉见此情形,立马俯身喊道:“颍川人士郭嘉拜见漢王!!”
张飞、荀攸、崔琰、诸葛瑾、张昭,还有太仆赵岐等人全部跪倒在地,高喊道:“我等拜见漢王。”
台下诸多官吏与士族、豪族也反应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摆明了就是高祖应许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尽数急忙跪倒在地,高呼道:“拜见汉王,愿我汉家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汉王!”“汉王!!”“汉王!!!”
成千上万的军士皆不禁的面红颈赤声嘶力竭,振臂呼喊震天,声浪振动了雒阳城内外屋瓦,呼声一直传到数里外……
第303章 袁术:我不服
建安二年(197)仲春二月,京都雒阳传告天下,刘备表奏太祖高皇帝,进漢中王领大司马,兼青州、兖州、徐州、冀州、幽州、豫州、并州、司隶等州牧之权,又在河内郡置诸侯国,将置傅、相、御史大夫及诸卿与百官。
此消息一出,立即轰动天下,许多人被吓得瞪目哆口呆如木鸡。
特别是文书中提到汉王刘备拥有北地八州权柄,自从孝灵皇帝崩殂以来,还不到十年时间,怎么就冒出了势力如此强大的诸侯,还是汉家刘氏宗亲。
要真让他整合剩下的几州,岂不是能和光武一样,直接在冀州设坛场,即皇帝位?!
天下有哪家诸侯,能有汉王刘玄德的威望,此刻德威所加,孰不震惊。
最靠近的河北震怖、荆襄震动、还有汉中、蜀地、关中、淮南、江东等地,但凡有相闻者,皆心底为之摇撼。
要知道当初光武在河北,也没用漢王之名,在雒阳拜谒敬奉宗庙,然后再来征讨天下逆贼。
何况那时汉家已被王莽篡位,诸侯并非汉臣也。
眼下情况却截然不同,儒家忠孝之义横行于世,诸侯又多为汉臣,世食汉禄。
而刘玄德有征讨四方,匡扶汉家之功,这是谁也无法抹除的,要是哪家太守或州牧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底下掾吏去奉这种胡诌八扯的人为主,也会离心离德,最后弃官而去。
毕竟这是关东,不是边郡与蛮夷杂居之地,官吏没有寡廉鲜耻,只会被天下人唾弃。
汉臣诸侯倘若跟宗室名望最高,实力最强的刘玄德交战,不管在名声道德,还是实力全部落入下风。
敢与身为汉王的刘备交手,只有两条路走。
要么为了权势,持城割据一方,负隅顽抗,宁死不屈,落得众叛亲离,以叛臣之名,三族夷灭殆尽。
要么早投,在新汉早做打算,至少还不会身死族灭。
当年董贼之祸时,便有童谣曾流传天下: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芒。
恰巧说明了,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皆无以奉宗庙也。
遭受徐州、兖州与沛地包围的豫州鲁国相,经过多年心惊胆颤,在看到玄德公进封汉王,又摄大司马与豫州牧时,终于放下了身为儒士的道德包袱,立即携带鲁国相印绶,前往京都雒阳交给汉王处置。
而同样的豫州陈国相与梁国相,也效仿鲁国相,在郡国兵被袁术击破后,诚若不是兖州出兵相助,两地的官吏都跑不掉。
先有恩德在前,汉王又有拥豫州牧之权,哪还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趁此机会投靠,为崭新的汉家重新发光发热,或许亦有机会再为两千石。
听闻玄德公已在雒阳进为漢王,出兵攻打梁、陈、汝南、九江四郡国的太史慈、管亥、乐进、张超、鲍信、臧霸等人,无不争先恐后,皆求建功立业以报汉王器重之恩。
太史慈、乐进、臧霸更是屡次先登攻打城头,仅仅只在建安二年的正月与二月之间,便已然全克梁、陈两国,大破汝南郡纪灵麾下袁兵,纪灵屡战屡败,最后只带剩余千人狼狈逃回庐江。
在九江攻打袁术的太史慈,也已经攻取阴陵、西曲阳、当徐、义成、平阿五县,兵锋直指肥水南面的寿春城与北边的下蔡县。
因此地临近河畔,反而不好掘土攻城,况且袁兵以肥水据守寿春,除非先攻破上游的下蔡县,择时用水淹城,才能快速攻破此地。
但用水淹城影响太大,初平四年,汉王攻打兖州濮阳也未曾用河水淹城,即便立功心切,太史慈又怎敢冒汉王之怒,来引水灌城。
只能策马徘徊在肥水北岸,日夜苦思冥想过河攻城之策。
不同于太史慈急迫的心情,困守在寿城城内的袁术在府邸大发雷霆,把身前案台一掀,红脸高声怒斥兵败的纪灵。
“纪灵真乃碌碌庸才,非用兵之器,只可滥厕冠裳也!”
“我将汝南托付给他,竟不敌黄巾贼首管亥与那武夫乐进?!”
袁术先前还对纪灵寄以厚望,嘱托他早日打退来犯之敌,然后趁刘备北顾之际,再去攻取豫州,为婢生子的袁本初减轻压力。
没想到袁绍一战而死,让刘备名气再次大震,纪灵也在汝南三战三败北,损军折将一败如水,以至于攻打豫州陈国与梁国的袁兵,后路被切断,全军覆没在了北面。
恰逢其时,东边的徐州下邳相太史慈也善用兵,刘勋更是被打得溃不成军,连阴陵县都丢了,此刻只能退守寿春。
面对如今种种困境,袁术又怎能不怒。
遥想昔日他与袁绍,并为南北两大诸侯,是何等意气风发,怎么会在数年之间,落入如此穷途绝境。
刘玄德尚未亲自出征,兵锋已从东面、北面、西面,如排山倒海之势,朝他径直压来,自刘备南征以来,打得他袁公路手中只剩惨破不堪的九江郡与庐江郡了。
“难道当真天要亡我袁氏乎?!”
袁术忍不住抬头哀戚道。
谶语不是说代汉者,当涂高也,承汉家天命者,不就是他仲姓袁公路吗?
且他还握有传国玺,不是应该天下莫敌,四海归附,怎么会如此困顿。
“奈何?!奈何?!时也奈何,命也奈何,焉知其他。”
想到这里,袁术顿时胸中垒块,悲忿呼道。
有时愤恨起来,真想把玉玺给砸了,可高举起又有些不忍,毕竟摩挲了那么久,每夜还捧着睡觉,叫他如何能狠心。
“袁公,刘玄德势大,远非一家诸侯所能抗衡,而江东曹孟德与淮南数有芥蒂,荆州刘景升也与我有仇怨,既然无法联合,不如择其中强者投之,保袁氏无覆灭之危。”
主簿阎象席坐在堂下,为淮南皱眉思虑良久,最后暗暗叹息,拱手建言道。
其余幕僚掾吏如李业等人,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阎象说的是肺腑之言,没有谁的处境比淮南还进退维谷,狼艰狈蹶了。
纵观天下,能把周围诸侯得罪遍了,只有寿春袁公。
长史杨弘望了一眼阎象,心想对方肯定还不知袁公私藏玉玺之事罢。
第304章 大丈夫当如是也
“袁公,定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大势,而后可以决天下之,汉王据雒阳,按图籍,兴汉家,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
“依我之见不如降刘氏,以汉王之度量,必会赦免袁氏之过,袁公可细思之。”
有掾吏抚着长须,拱手作揖讨好笑道。
其余人也连连附和,并非他们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而是刘玄德势头太猛了。
已然雄踞青、兖、徐、豫与河雒之地,且袁本初一死,谁还能阻止其吞并河北各州郡。
届时汉王率军南下,袁公用什么去抵抗,难道就靠残破的九江郡与庐江郡吗?
与其等着被青州军打得摧枯拉朽,暴骨无全躯,还不如尽早投降。
袁术听见堂下一片附和声,面庞瞬息涨成紫红色,眼里凶光毕露道:“汝等皆为术所辟用,就应心向袁氏,刘玄德与汝又有何恩惠,竟想替他劝降我袁术乎?”
“袁氏宁为兰摧玉折,不作瓦砾长存!刘备不尊天子,乃汉室逆臣也,汝等应当与我共同讨之,岂能为其威慑,不战而降。”
袁术额头青筋暴起,怒斥众人道。
刘备犯天下之不韪,在雒阳自封为王,摄大司马与各州之权,摆明了和董卓一样,甚至比董贼更为猖狂。
他袁公路乃高门大户,汝南四世三公之后,在董贼霸占雒阳之际,便已起兵讨贼,还让孙文台收复雒阳。
在袁绍欲立刘虞天子时,更是出言反对,提出尊奉关中天子,又在袁绍夺冀州阴杀韩馥,站出来说了公道话。
怎么看他都比天下诸侯更像汉室忠臣,为何袁绍、刘备等人,皆可名扬四海,声名显赫,反观他则丧师失律,败不旋踵,逆贼刘表、婢生子僮仆曹操,先后争相侵犯淮南,连年略地侵城,以至于他成为南边诸侯中最弱。
连被刘备打得无立锥之地的曹孟德,治下尚有四郡之所,我袁术何至于此,竟连曹操不如。
袁术想到这里,内心便不禁生出一股悲愤,以他的声望,刘景升与曹孟德两家应摒弃前嫌,奉他为主,再联手讨伐不尊天子的刘备。
即便他袁公路私藏玉玺,又散播谶语,但至少没像刘备一样,在雒阳公然摄位,还敢称天下无主。
于情于理,此刻也应该遣使来访,三家成鼎足之势,共抗宗室之贼。
怎么能眼睁睁看淮南兵败如山倒,难道忘了唇亡齿寒,福祸彼此休戚相关吗?
袁术忍不住怒骂道:“曹孟德、刘景升蠢如鹿豕,不来援我淮南,为鼠目寸光,不知祸患就在眼前,若无我挡在前面,两家定为刘备所灭矣!”
……
不仅袁术被各处传来的坏消息,搞得焦头烂额。
被他骂为蠢彘的刘表,此时更是心底凉了半截。
刘备进封为汉王的消息传来,还没待他喘口气,南阳郡各士族、豪族已举郡而降引青州军攻宛城了。
南阳共计三十七县,几乎处处有豪族带部曲、僮客反叛,各地瞬间乱成一团。
驻军在宛县的文聘也被各处声势吓得不敢率军去平叛,害怕出了城门没进兵多少里路,宛县就已失守了。
只能在宛城凭借坚固的城墙,来固守待援,直到看见张益德的旗帜飘扬在城下,而景升公的兵马久久不见踪影,无疑让文聘眉头皱成川字形,眼底染浮现一抹焦急。
其实在文聘防守宛城时,刘表并非没想过遣援军疾速前往南阳郡平叛,以防刘玄德趁势掩杀而来。
主簿蒯良则首个站出来反对,打恭作揖解释道:“景升公,眼下刘玄德进封汉王,乃携天下之威,奋雷霆兮以震万里,一时明并日月,此势之大不可与争锋。”
“南阳为光武中兴之乡,附汉家者比比皆是,然覆水不可再收,树木已成舟,实难挽回。”
“须知荆州还有南郡、江夏、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六郡,倘若再有豪族趁机生事,则景升公领荆襄之地,必将难以为继……”
蒯良话到嘴边,便点到为止。
目光略有深意地望向刘表,拱手行礼道。
荆州可不是景升公一言九鼎的地方,荆南可还有不服者在蠢蠢欲动,这才是心腹大患。
将荆州之兵引向南阳,一旦兵败,大事立即不可挽回。
假设荆州将彻底沦陷他人之手,与其送给荆南豪族,倒不如送给汉王,为子孙谋长久之计。
刘表听罢,沉吟不语许久,又长付一口气,对蒯良问策道:“子柔,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是好?”
对于蒯良,他还是非常相信的,要不是蒯氏与蔡氏助力,当年也难以坐稳荆襄。
“令南阳守军勿要临阵厮杀,立时弃新野、走襄阳……效窦融旧事上书汉王,愿为汉家镇守荆南之地,以避开汉军锋芒。”
“故楚有江川泽山林之饶,可迁州治于江陵,定荆南四郡,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进可为荆州之主,退亦为汉家之臣,此为避害就利,保业守成之策也,景升公未尝不可行之。”
蒯良拱手再拜道。
若能使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保荆州一方百姓平安,料想以汉王揽四海之胸襟,必不会重责景升公。
只要景升公别学隗嚣行短视之见,放弃了归附光武,选择据兵对抗,危众以举事,违义以挟功,使自己陷入死地。
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转圜匡救。
刘表看了看蔡氏众人,又望了望诸多掾吏,心知刘备势大,这些人不愿意和他去对抗刘玄德,但和南阳郡宗族不同,南郡有很多士族豪族与他亲近。
只要他还没与刘备交战,许多人就不会背主去投靠刘玄德,怕遭天下所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