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设在县衙外的军府,也能叫你们这群蟊贼蠹虫混进去为吏,看来太守与都尉俱是无能之徒,还以为在孝灵皇帝之时吗?”
“典君将人尽数下狱,子敬由你稽查这湖陆县军府事宜,无论查到谁在这种蠹虫身后,均可重刑处置。”
“诺!”典韦和鲁肃齐声拱手道。
“立马下文书调任济阴太守赵云接任山阳郡太守。”
刘备吩咐道。
“玄德公,我知错了,看在李氏宗族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玄德公,饶命啊!”
“使君,此事与我无关,我全然不知情,还望明鉴。”
诸多官吏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第217章 白马盟誓可为王
“子敬,备现在知高祖为何会感慨,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了。”
待所有官吏都被拉下去后,刘备对鲁肃感叹道。
“三州之地就有人敢铤而走险,把主意打到了袍泽的抚恤上面,看来要对各州吏治紧抓尤为重要。”刘备不禁沉吟说道。
鲁肃则思索片刻,拱手道:“使君,当年光武皇帝能抓吏事,用尚书台代替三公,让诸事归于台阁,三公之职不过备员而已,是因早已建立新朝,可以名正言顺行使各项权柄。”
“如今天下未定,使君推行新政,让很多人无法适应,聪慧者本来就少,见闻薄寡的官吏占据多半,哪怕知道使君需要实干之吏,也会抱有懈怠之心。”
“子敬,可有对策教我?”刘备有兴趣的问道。
鲁肃侧头看了眼周围的军士与军吏,然后施礼说道:“使君,事关重要,肃有建言却不可传于外,请先屏退所有人数丈远。”
刘备微微一愣,摆手让锐冲营的亲卫稍微站远点,身旁只剩典韦和许褚两人,好像没听见鲁肃的话,依然纹丝不动。
典韦咧嘴瞪圆了双眼,只要鲁肃敢让他退下,立马抡起拳头把这狗屁鲁子敬揍一顿,使君也拦不住。
许褚也神色不善地望向鲁肃,他们是使君的贴身亲卫,如果强行屏退就是对两人的轻视。
鲁肃怎么敢得罪典韦与许褚,赶快拱手说道:“典君与许君无需退开,两位皆是侠义之士,又得使君信任,肃自然放心。”
解释完了,才感觉压力瞬轻。
见典韦有动手抡打他的意思,鲁肃心头一惊,他虽有武艺傍身也要看和谁比拳脚。
要是和典韦、许褚打起来,不说使君能不能拉开架,就算再来几个鲁子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典两人都是能扛起军中大纛的猛士,有举鼎之力,一拳抡来他鲁肃怎么说也要在床榻躺个月余时间。
何况两人皆是使君亲卫,他又为随身属吏,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哪天处理文牍晚了,走出办公院舍时,已然灯火昏暗,被守在门口锤练武艺的典韦和许褚误伤。
两人赔偿俸禄事小,他鲁子敬的骨头疼痛多日,那才是大事。
刘备见状也轻笑道:“子敬,你们俱为我信任之人,古人云: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凡有事都能直言快语,为我弥补缺漏和过失。”
鲁肃郑重的躬身拱手道:“蒙使君诚挚相待,肃不敢不进倾心露胆之言,纵有千人所指亦敢直谏。”
“孝灵皇帝崩于雒阳以来,却使各地诸侯征伐不断,帝陵被盗掘,宗庙遭毁坏,少年天子丧失实权,汉家威严屡次遭受践踏,光武之汉已亡于刘宏之手,此‘汉’难以兴复。”
这话一出,不仅刘备有些诧异,旁边的许褚和典韦都惊呆了下巴,赶紧把目光瞥向前方,装作自己听不见的样子。
典韦不觉暗想道:“跟随使君以来,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辈,敢犯颜直谏汉家不可复兴,也就玄德公不为所动,换做其他的宗室,鲁子敬怕不复堪命了。”
鲁肃原以为自己的一番话,会让使君震怒,已做好解释的准备,没想到刘备只眼神略微复杂片刻,就摇头道:“子敬,继续说吧。”
稍微斟酌了话语,鲁肃拱手复道:“使君不为光武宗脉子孙,无以继承前汉光武之事,当承以先汉高祖之业,开创后汉之基。”
“惟有这般才能名正言顺清空掣肘,扫除百年积累下来的弊端,真正匡扶汉室再造天下。”
“主公尚未开府,虽实为州牧,手底下的官吏却在名义上为天子刘协之臣,以至许多长吏懵懂无知,无法区分主公匡扶汉室,乃是匡孝灵之旧汉,还是‘崭新’的大汉。”
听见这么一说,刘备恍然大悟,地盘越打越大,但实际并没有改变官吏的看法,对于兖州人来说,不过从一个汉室宗亲,换成了另外的刘氏宗亲,只是管得严而已。
还没有走出孝灵皇帝刘宏卖官鬻爵,非亲不用,非财不贪的路子,毕竟刘宏才死了七年。
刘辩和刘协没掌过权,兖州也没历经黄巾之乱,没遭曹孟德和吕布抢夺州郡,饿得以人相食。
这些官吏潜意识以先帝行事为标杆,用刘宏统御天下的方法看,他们已算是难得的清官,不过贪些黔首兵卒的抚恤罢了,玄德公何必大动干戈。
刘备想明白了,顿时唏嘘道:“敢情在天下间,我刘玄德才是矜奇立异啊。”
难怪鲁肃拼命劝他尽早摆脱影响,原因就在此处,让人可以分清区别。
见众人都在沉思,鲁肃想到自己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干脆索性全盘托出。
遂向前踏出一步,恭而有礼道:
“汉初时高祖与功臣、诸侯王刑白马盟誓约信: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若有无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待使君战胜袁绍后,平定天下摄功最高,可按高祖之誓,约以功臣之后和刘氏诸亲再刑白马盟誓,择土进爵为王。”
以白马之盟自封为王,越过了关中朝廷,倒是个好方法。
刘备暗暗心想道。
这一套下来天下人也没办法指责他不遵循礼法,这可是高祖之誓,谁敢站出来说高祖盟誓已然作废,无论名气多大,直接可以诛杀他。
在崇尚孝廉的汉代,连忠孝之心都没了,活着也是在浪费粟米。
另一侧,鲁肃继续拱手道:“等使君彻底讨平河朔,安定河北各州后,则可率兵讨伐关中凉州贼,收复长安祭祀长陵。
那时使君怀禹、汤之明,更兼四海之望,而皇子刘协因董贼册立以据帝位,才德不能胜任致天下涂炭丧失宗庙,不能奉承大统,唯有玄德公以功高德重,安定汉家山河社稷,当承汉统再兴之。
忠良之士必翘首以盼王师,有聒噪者则挥军讨之,顷刻之间便能重定天下,扫除弊端匡复汉室。”
话音落下,鲁肃拱礼笑道。
第218章 什么荧惑星有变?
六月中旬,在刘备暂歇兖州之际,身处长安的擅长观星的太史令王立在夜晚恰巧瞥见,太白守天关与荧惑汇合到一块。
王立瞬间额头冒出冷汗,喃喃自语道:“荧惑相移,天下必有大变啊!”
说话间将目光望向东边的河北之地,心底忧虑不已。
翌日,便急忙赶去登门拜访宗正刘艾,待其遣退僮仆婢女后,立马作揖说道:“宗正,余为昨夜呈现的星象而来。”
头戴高冠的刘艾闻言,轻抚胡须笑道:“太史令无须着急,待铁釜烧沸,细品茶水之后,可娓娓细说而来。”
见宗正因李傕和郭汜等权臣给天子与三公九卿的礼遇竟有了些惬意,王立忍不住焦虑说道:“宗正,汉祚倾覆在即,刘君也能如此优游自适乎?”
刘艾听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指顿时僵住,瞪大了双眼望着对方,好心请你饮茶汤。
你竟然跟我说汉家社稷要覆灭了,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刘氏宗正,掌管天子亲族或外戚勋贵事务,敢在我面前说汉祚倾覆,怕不知死字怎么写。
刘艾反应过来,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气得面容扭曲,拍案而起指责道:“大胆!汝食汉家俸禄,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来啊!给我将此人拿下。”
“慢慢,宗正此乃我失嘴之言,且听我容禀。”
太史令王立被循声赶过来的僮仆数人抓住衣袖和衣襟,不顾他跪坐在榻就要强拖出去。
王立也慌了神,赶紧说道:“宗正,余昨夜所观的星相事关汉室兴亡,不敢与外人细说,只能找刘宗正商议,把我驱逐于外乃细微末节之事,可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斯事体大,不可不察。”
刘艾忖度久良,看向王立没好气道:“今日要是说不出缘由,必将你殴打出府邸外。”
说完摆手,让数个僮仆暂且退下。
遂重坐回床榻,摆正了身子,刘艾问道:“说罢,有什么惊世之语,皆可说来,我当倾耳细听之。”
“昨夜我观星象见荧惑相移,金火彼此交会,天下当有革命之象也,自古以来荧惑异动,皆有大事发生,秦皇嬴政之时曾有荧惑变动,又有坠星下降东郡落地为石,不久秦亡。
孝成皇帝时亦现荧惑,于是帝崩于长安,最终绝于子嗣,以至汉家遭王莽篡位。
而昨夜又有荧惑会动,金火交会之象,宗正以为天下当如何?”
王立小声拱手说道。
把话说完,他心里也好受多了,这种事情就不应该一人知道,虽然太史令专掌天时星历,国祭丧、娶奏良日及时节禁忌,瑞应灾异等诸多事宜,对许多事见怪不怪,可当昨夜看到荧惑异动,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有诸多例子在前面,这回汉室可能挺不过了。
听见王立的禀报,刘艾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惊得忘记呼吸,眼睛陡然睁大望着面前的太史令。
“不可能!汉室虽衰权臣已无废立之望,若敢废天子而自立,天下诸侯必然讨之,李傕郭汜不可能失智。”
宗正刘艾回过神,惊魂未定地反驳道。
“况且天下还有诸多刘氏宗亲尚在,北有幽州牧刘伯安,东有青州牧刘玄德,南有荆州牧刘景升与新册封的扬州牧刘正礼,西南还有益州牧刘季玉,几人皆为汉家擎天之柱,汉室怎可能会有倾覆之危。”
“就算荧惑异动也不足为信,不足为信矣。”
刘艾连连摆手,不愿相信地说道。
只是四肢略微有些发凉,天下诸侯势力当算二袁最强,倘若他们齐心协力联手扬州的曹操攻打刘玄德,天下究竟落入何人之手,谁又能得知。
刘氏不会将亡于袁氏之手罢。
宗正刘艾想到这里,侧身急迫问道:“此星象可还有其他解读之意?”
王立想了想,拱手说道:“宗正,依星象与卦象解读,革卦的卦象是兑上离下,兑为金,离为火,《易革》象辞曰:泽中有火为革也,故有革命之象,三晋之地必有王者兴起,遂平定天下。”
“古有商汤与周武王革命,而顺天应人,此卦象所指应当与古时相同也。”
刘艾听罢,错愕不已。
三晋地区不就是刘备与袁绍相争之地吗?也是光武皇帝兴起之地,占据河北者进可吞并天下。
商汤灭夏,周武灭商都是把前朝给覆灭了,莫非真乃是天兴袁氏。
刘艾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好端端的骤然被告知汉室将要倾覆,哪个刘氏宗亲能经受得住,何况他还是宗正。
“可有解救之法?”
刘艾俯身过去紧忙问道。
太史令王立摇了摇头,悲切道:“昨夜一夜未眠,余翻箱倒箧查遍了长安城保存于世的星象典籍,均无有所获。”
“此星象所指,非人力能挽回。”
听到太史令信誓旦旦的话,刘艾终于放弃期冀,瘫坐在床榻上,拿出丝帕擦拭泪水,怆然道:“我汉家难道要亡于此乎?!”
听得宗正大放悲声嚎啕,王立也不由伤感说道:“星象如此,刘宗正不必过于伤怀,凡人只得观天之道,迎乾坤日月之变,岂能为逆哉。”
“宗正可择时机禀报天子,告知星象变化。”
“唉,罢了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刘艾止住哭泣,丝帕已经弄脏,拂起衣袖擦拭最后的眼泪,复叹道:“太史令你可是给了我足够的惊吓,三日后的朝会你与我一起禀报天子吧。”
这种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星象有变不可能只有一人看见,若撞见荧惑变动,也可寻善观星者解读寓意。
汉家风雨飘摇,怕将传遍天下了。
李傕与郭汜两人刚对朝堂天子和公卿大臣有了礼仪,此事一出恐又将生变。
“要提前告知宫廷尚书贾文和让他劝说李、郭二贼不要肆意妄为才行。”
刘艾思虑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