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24节

  让刘备望着加急送来的文牍险些眼前一黑,其余各州各郡都是胜仗,打的豪强部曲望风而逃,唯独泰山在那打败仗。

  于是赶紧调于禁任泰山都尉率部讨贼,琅琊兵事交给孙伯符去妥善处理。

  把管亥改任为沛国都尉,领选锋营驻军沛地负责蚕食汝南郡三十七县,还给了他临机辄断,先行招降黄巾的权利。

  徐州动乱哪怕刘备没回去坐镇,也被诸多良吏渐渐平息了下来,让他极为赞赏。

  开府库发钱粮细绢奖赏众多的有功之臣,州吏共计百三十三人有功,郡吏八百七十二人立功,县吏乡吏合计四千九百五十六人。

  此外还有法吏、军吏千一百七十三人,武官三百五十二人,士卒斩杀首级立功者,共计万八千四百九十二人,期间有许多豪族部曲临战时左袒弃叛投刘,抢着带领青州军攻打豪强庄园。

  导致军吏在战后核对斩首人数时,远超过调动的兵卒人数,稽核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杀良冒功,才将名册层层上递,惊动了各地带兵平叛的主将与太守。

  许多官吏询问这些人是否按照正常的士卒在战场斩首录功,这样发放钱财无疑要比原来预计多出不少。

  刘备思索片刻,回信让他们按正常军功记录,汉家不亏有功之臣,功必赏,过必罚,况且小功不赏,则大功不立,徐州平叛按战场斩获来计算。

  又在青川调来曹署把缴获良莠淆杂的铜钱熔化,按青州五铢钱大小分量重新铸造铜钱。

  用漕船或辎重车拿麻袋装满,一辆接一辆运到徐州各地分发给众人。

  府帑光钱财支出就高达数千万钱,还不包括粟米和布帛等奖赏,漕河掀起一片繁忙景象,有人哭自然就有人笑。

  当一车车装满的五铢钱运到军营,让士卒瞬间挪不开眼睛,崭新的钱币仿佛在闪耀光芒,有不少还是在青兖两州急调过来的。

  这让刚加入使君麾下没多久的兵卒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要知道这可是分量最重的五铢钱,不是先前在各处流通参差不齐的铜钱。

  待军吏按名册点名,一个个上台阶以功赏赐,领到钱财的士卒脖颈通红,高声呼喊道:“万岁,玄德公万岁!”

  “大汉万岁!”

  “使君万岁!”

  一人带动,全军振臂呼喊,声音越传越远。

  士族与豪族宗长远远听见军营里的呼喊声,感慨道:“玄德公此举尽收徐州人心矣。”

  而刘备在相县并没有忙碌完,边处理徐州诸多事务,还要兼顾兖州青州之事。

  把徐州与兖州官员相互调动,连长吏也不例外,就连新辟的张昭、诸葛瑾、陈矫、步骘、刘晔、卫旌也调到兖州为吏。

  又从陈留蔡氏、泰山羊氏、陈留边氏、河内司马氏、河内张氏征辟宗族子弟调赴徐州为吏,打破属吏只辟用当地士族和豪族的惯例。

  陈留太守张邈小心翼翼书信给刘备说:“士人不习惯仕出异地,无论饮食习惯与当地风俗,语言皆有异,玄德公不妨斟酌之。”

  刘备在信里反问道:“天下诸君食汉禄,当公而忘私,国而忘家,难道不做官就不能去异地赴任为良吏吗?”

  “为官为吏,究竟是以风清气正,恪尽职守为先,还是以寸利必得,趋名逐利为先?张君即事汉家亦当持正不阿,勿蹈唯诺之习。”

  刘备言辞严厉连张邈的字也没继续称呼,直接生疏称为张君。

  这可把张邈吓得大惊失色,他之前就乱说话得罪了袁本初,现在要把玄德公也得罪,那张氏就完了,连跑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郡兵被废除,兵卒掌握在军府手中,没有州牧印绶,他身为太守也调不动人。

  不由埋怨陈留郡诸多士族和豪族,暗道:“以后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去和玄德公说,不要把我张氏拉下水,徐州度田一事,杀得天下皆瞠目结舌,各处都暗地传言光武复来。”

  使君治下青兖徐三州,只剩兖州还没大规模度田,只在东郡和泰山郡略有推动。

  这时不赶紧讨好玄德公,还敢上去摸虎须,真是在嫌命长。

  念及此处,张邈突然有了调离陈留郡的想法,谁爱做陈留太守谁来做,我不干了。

第213章 士族之心

  徐州度田导致豪强四起,在天下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州郡的士族和豪族传得沸沸扬扬,有好事者暗地里取笑徐州天翻地覆在即,刘玄德该如何收场,不会灰溜溜丢了徐州,逃回他的青州罢。

  消息传到河北,袁绍也忍不住对众多幕僚,大喜道:“徐州近百家豪族同反刘玄德,这下他在徐州坐不稳了,徐州一丢仅凭青、兖二州的粮草积蓄,如何敌得过我冀幽两州,光度田一事,就能够让他尽失河北士人之心。”

  “河北之战,我袁氏必然大获全胜,继而安定天下,匡扶汉室。”

  袁绍这么想也不无道理,天下权柄掌控在士族与豪族之手,此刻的士族不同于豪族手中握有大量部曲,士族虽然在天下各地为官,彼此举荐,彼此联姻,但更注重释读宗族传世典籍,方便更好为官,手里的部曲和僮客对比豪族则少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士族会世出二千石与三公的原因,因为把心思放在了钻研“典籍”上面,至于豪族能运气好出二千石高官,那就偷乐吧。

  士族以出仕天下为官,豪族则占据当地为吏。

  自打黄巾之乱起,士族就过得苦不堪言,到关东诸侯讨董时,董卓又派军杀到颍川,给了士族狠狠一击,让他们豁然大悟,天下已经彻底乱了。

  先前注重典籍,忽略了训练部曲,只有依附诸侯才能生存下去,否则碰到董卓这样的粗鄙武夫,只能骈首就戮,任其宰割。

  而天下最盛名者,就是当时的袁氏袁本初,因此冀州一时之间士人从者如云,再加上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和所有大小士族几乎都有交际。

  连远在豫州的士族都不觉跑去邺城,更有甚者甚至举族迁徙前往,直到现在相比其他各地,河北为官为吏的士人也是最多的,多到各种利益皆要争夺,人多了资源有限,不拼命抢连孝廉名额都抢不到。

  就在众多士族以为会在河北继续卷下去时,青州的刘玄德异军突起,不仅打的诸侯抱头鼠窜,连南北二袁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尽失。

  刘备一出,天下莫敌无往而不胜,在收复雒阳祭祀宗庙之后,威望更是在士族心中达到了巅峰。

  天子仓皇逃窜西京,值国家危亡之际,能还于旧都,匡扶宗庙者还有谁?

  两百年前是光武皇帝,那么这回……

  相比孝灵皇帝一脉,丢尽了天子颜面,刘玄德的横空出世,让天下士族瞬间两眼发亮,看到了平定乱世的曙光。

  相较于跟着袁氏在这里与别人卷,还是跟着老东家刘氏更香,毕竟祖上皆是汉臣,若有的选择,谁不想继续做汉臣。

  他们又非豪强无所谓,读了这么多治世经典,有的宗族又被称为天下楷模,还是在意几分脸面的。

  何况要再立新朝,三公九卿还有空缺呢,因此不少卷不过的士人想弃官回乡,却被袁绍以律法按在河北不能动,虽不敢明面对抗,但在心谤腹非之时,也暗暗盼望王师早日收复河北,让他们重归汉家。

  这种暗潮涌动之事,袁本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方面重修律法非至亲丧事,不可随意弃官,再者即便去各地赴任也不能携带家眷前往,有效遏制住了河北的人心浮动。

  现在刘玄德竟敢对豪族这样动手,那早在河北占地无数的豪族还不得拼死反抗。

  有了这些豪族的全力支持,再加上士族的依附,足以和刘备硬碰硬了,袁绍怎能会不欢喜。

  “袁公,刘玄德自以为有光武之能,此刻已然是刚愎自用,徐州度田声势之大,可谓背离天下人心,刘备将败于袁公。”

  淳于琼走出座席,先拱手作揖,然后摇晃着头,品头论足道。

  “袁公,仲简之言差矣,刘玄德乃英雄也,即使处于逆境,不可轻易忽视,且刘玄德倘若度田成功,以徐州数十万顷肥沃田地,来年必得粟米无数,届时必刘强而袁弱,为今之计只有早图,向西尊奉天子,挟大义以制衡刘备。”

  田丰受不了淳于琼又在这里蒙蔽袁公,站出来施礼谏言道。

  可惜他低估淳于琼在袁绍心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自己的份量。

  只见袁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径直指朝田丰,带冷意道:“田别驾,刘玄德是否为当世英雄,也用不着你在大堂之上大肆宣扬,田君究竟为冀州别驾还是青州别驾,望君熟思审处。”

  “袁公,我一心皆向袁氏,怎有背离之心,句句推心置腹,实乃为袁公忧虑谋划,岂是那阿谀奉承之徒所能比?”

  田丰刚直不退,起身拱手说道。

  自袁氏入主河北以来,他田丰就为袁公奔走四方,当初冀州刺史韩馥部下耿武和闵纯持刀抗拒,也是他处死两人,又带头安抚官吏人心,袁氏才能顺利掌控冀州。

  没想到今日,袁公竟说出这般叫人心寒之语。

  田丰心急之下,有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让还没入席的淳于琼脸色大变,侧坐在一旁的逢纪也颇为不满,觉得田丰话有所指。

  想起两人私下里的恩怨,逢纪立即朝袁绍行礼,说道:“袁公,眼下安定河北人心最为紧要,方能率军与刘玄德决战定天下,田别驾虽拘泥于固执,但仍怀有好意。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刚直者不懂灵活变通,即使一时失言而乱军心,还请袁公念在田公昔日功劳,莫要责怪啊。”

  “逢元图,我与你有何恩仇,竟要如此诋毁?”田丰怎么可能没听出逢纪看似在为他说话,实则落井下石,直接拿扰乱军心的罪名往他身上安,就怕袁公不留芥蒂。

  不就检举了你两次处政不公,要真是方正不苟的名士,又何必怨我。

  田丰也侧身对逢纪怒目而视。

  “袁公,河北早有士人因刘玄德兵锋而心生畏惧,如今田别驾不留余力为刘备大张声势,若不责罚,怕今日过后刘强袁弱之言,将宣于众耳,恐河北人心难收。”

  淳于琼幽幽叹气,拱手道。

  一副受了委屈也要为袁公献计献策的样子,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来人呢,哪怕是旧臣也不被河北士族放在眼里。

第214章 恐士卒将畏刘如虎

  “袁公,田别驾乃一时失言,可重罚其俸禄以示河北众吏,唯独不可用杖刑堵塞谏言之路,当初李斯劝谏秦王犹言: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业也。今若一味堵塞忠言,必叫河北忠义之士裹足不前,不敢再谏直言,望袁公思之慎之。”

  沮授见田丰太刚直,不由暗叹气,一句话把大部分人都得罪完了。

  他仔细观察众人的脸色,又见袁公似乎有重罚之意,只好出言为田丰开解道。

  袁绍想了想,眼下河北士人还是需要多加拉拢,重处了田丰事小,影响了他与刘备决战才是大事。

  遂说道:“也罢,既然公与为田君求情,那我就不施于笞刑了,就罚田君二年俸禄,接下来也无须再来大堂议事,待什么时候来寻我认错,我允许了,才能再来堂前。”

  “此刻,还请田君退下吧。”

  袁绍摆手示意道。

  “袁公,我……”田丰还想有话要说。

  却被袁绍打断,冷冷呵斥道:“退下!”

  沮授急忙上来拉住田丰,在他耳边细声道:“别再惹袁公发怒了,不然谁也护不住你,今日必下狱不可,元皓难道忘记了战国时的息壤誓言,甘茂多次不肯进攻韩国,就是害怕秦武王听信谣言让他退兵功亏一篑,因为他远在千里外,而其余人则在秦王跟前每日离间之,元皓若是遭下狱问罪,以此刻口快得罪同僚之举,焉能有命活着走出狱?”

  “想想家中尊大人,想想家中妻儿,你若被下狱她们怎么办?”

  沮授用心良苦劝道。

  他实在不想看到强敌来袭之际,袁公治下众吏还是人心涣散。

  要真这样下去,恐终为刘玄德击破矣。

  田丰有些微微发愣,就这么被沮授连拖带拽给强拖了出去。

  主座上的袁绍也暗暗叹气,田元皓忠心是有,可老让他下不了台。

  好像天底下就他田丰足智多谋,非等闲之辈,其余皆是碌碌庸才,就让沮公与去好好劝劝他罢。

  眼见袁公也无意把事情扩大,淳于琼和逢纪只好略有遗憾,打恭作揖退坐回席,继续商议徐州之事。

  另一边,沮授拉着田丰的衣袖把他拖出了府邸外的街巷便松开了手。

  抬头恰好望见东边拨开云雾的阳光,正喷薄而出,沮授感慨道:“白日一照,浮云自开,人生之志亦如此啊。”

  “好一个浮云自开,河北若不心怀谨慎,依然小瞧刘玄德,怕等的不是浮云自开,而是青州军兵临城下了。”田丰听见沮授的感慨叹谓,没好气地拂了衣袖,板着脸说道。

  “田元皓啊,田元皓,哈哈哈。”沮授忽然仰天长笑了起来,等他笑完擦拭了眼泪,才不紧不慢道:“眼下确是刘备势大,但袁公岂能不知,在幽州时已经和乌桓单于蹋顿联姻,又拉拢了鲜卑诸多部落,纳子远之策赏赐工匠与铁器,而并州的匈奴又与刘玄德有旧怨,一旦与其交战可以招来诸多助力,兵分多路强取青兖。”

  田丰皱起眉梢,不禁问道:“公与似乎有破刘良策,可否与我言说?”

  “不可说,不可说。”

  沮授笑摆了摆手,负手在后踱步而去。

  田丰赶紧追上,沉思道:“青州平原郡与兖州东郡地形适合骑兵突进,要是有大量的步军,再配合铁甲骑军,击破刘玄德应该不在话下。”

  “据我所知刘玄德麾下就有支千人骑军,名为虎贲骑随他征战四方,但青兖骑兵数量远无法和河北抗衡,如今袁公有六千骑在手,倘若多披扎甲,哪怕无乌桓、鲜卑、匈奴助力,也足以碾压虎贲骑。”

  “现在独缺天下大义没有掌握,我才向袁公建议向西尊奉天子,要有天子在手,何愁刘玄德不破,可惜袁公不愿意听我后面的建言。”

  田丰叹气说道。

  他将心里话说完,以为会得到沮公与的赞同,没想到沮授停住拊掌,笑问道:“元皓为何会笃定,袁公必会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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