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面上笑着,心下熨帖之余,手脚便开始不老实起来。也不用陈斯远发话,便自觉缩进了被子里。
过得须臾,耳听得陈斯远好似遭受不住,又俏皮地钻了出来,一双圆眼希冀看着陈斯远,内中意味不言自明。
陈斯远哪里还会犹豫?翻身便将红玉压在了身下。
他早先被邢夫人撩拨了一番,跟着又被条儿撩拨了一回,心下正是火气升腾的时候,眼看红玉摆出‘任君品尝’的模样,当下再顾不得旁的。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梢带媚,角传情,相思几处泪痕生。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
缱绻过后,陈斯远又好一番温存,二人这才相拥而眠。
待转天清早,陈斯远睁眼却不见了红玉身影。
暖阁里有火炕取暖,外头又摆了熏笼,室内自是燥热。陈斯远风寒刚好,起身便觉嗓子发涩。他只道红玉早已起了,便叫道:“红玉,端一盏温茶来。”
外间应了一声,转眼却是柳五儿端了茶盏进来。
“大爷。”
她将茶水递上,陈斯远纳罕之余,接过来咕咚咚一饮而尽,这才觉着嗓子舒爽了几分,旋即便问道:“红玉呢?”
柳五儿道:“红玉姐姐……身子不甚爽利,一早儿交代一声就归家了。”
嗯?这是月信来了?
荣国府下人虽说一年也不见假期,可丫鬟是有月信假的。此时又没那条件,月信时多用棉布包裹了木炭,行动十分不便。
且此时视月信为不结,是以这才有了月信假。
陈斯远咂咂嘴,心下怅然。好容易开了斋,结果正赶上红玉天癸来了……这又要素上好些时日了。
诶?红玉放月信假,那夜里岂不是要换做柳五儿来值夜?
他扫量柳五儿一眼,这姑娘好似知其所想一般,顿时红着脸儿别过头去。
果然,这日夜里柳五儿笨拙地伺候着陈斯远洗漱过,待其进了暖阁就寝,这才自厢房搬了被褥来,一声不吭地去了床榻上。
陈斯远虽然随便起来不是人,可多数时候他真就不是个随便的人。
邢夫人是碍于身家性命,香菱是因着心下怜惜,红玉是水到渠成,至于苗儿、条儿,那纯是被邢夫人逼得。
柳五儿来了一些时日,始终放不下身段,瞧着与旁人格格不入。陈斯远也懒得纠正,更无心与其谈情,他现在满心都想着科考。此时不用功,来日又如何赢得赌约?
想那林妹妹此时就仙姿佚貌,来日还不知如何出尘呢。
这日下晌,苗儿又来了一遭。因着红玉不在,这丫头又大胆了几分。趁着柳五儿在书房里,便凑近身子一个劲儿地蹭着陈斯远。
缠磨了好半晌,这才带了邢夫人的话儿来:“太太说了,那事儿与大老爷说过了,大老爷让大爷回头儿领了芸哥儿来。”
好事儿啊。
陈斯远雀跃之下,搂了苗儿腰肢。这丫鬟浑身上下唯独腰上生了痒痒肉,略略触碰便好似被点了穴一般偎在其怀里,随即媚眼如丝道:“哥儿也不怕别人瞧见。”
陈斯远就道:“那就等没人瞧见的。”
当下送走恋恋不舍的苗儿,陈斯远出门便往后头去寻贾芸。
贾芸一家就住在宁荣后街,陈斯远扫听了一番,一盏茶光景便寻上了门。
到得杂院外,遥遥便见贾芸正帮着一妇人晾晒衣物。陈斯远唤了一声,贾芸顿时高兴道:“远叔来寻我了?娘,这便是远叔!”
那妇人丢下洗衣盆,不迭往身上擦了双手,局促一福道:“哟,远兄弟来了,我家芸儿可多亏了你——”
陈斯远摆手道:“五嫂子客气了,也是芸哥儿得用,这不,如今府中忙不过来,我又来寻芸哥儿帮手了。”
妇人就道:“偏远兄弟会说话儿,什么帮手不帮手的,芸儿能给远兄弟打打下手就成了。”顿了顿,又道:“不过咱可说好,上回那银子……算是芸儿借的。”
“五嫂子,你这——”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芸儿不过跟着奔走几日,哪里就要二百两了?”
陈斯远如今身份坐实,再不用重金拉拢人手,当下就道:“行,那就依着五嫂子的。正好府中有差事,我与姨夫提了提,姨夫听说芸哥儿得用,就要见一见。”
五嫂子大喜,忙道:“诶唷,芸哥儿,还不谢过你远叔!”
荣国府要起省亲别墅,金山银海一般泼洒下去,谁不知随便一个差事就有油水?
贾芸上来郑重谢过,五嫂子又叮嘱几句,这才让陈斯远领了贾芸去。
二人一径到了东跨院,进得外书房里见了大老爷贾赦。
这贾芸本就是个心思伶俐的,贾赦略略暗示,贾芸见陈斯远点头,自是应承在前。大老爷心满意足,便将采买、打理花草树木的差事给了贾芸。
略略交代几句,贾赦打发了贾芸出去,独留了陈斯远。
贾赦一个眼神打发了小厮、丫鬟,内中只余下二人。
贾赦便道:“远哥儿,那婚约一事还是太过草率了——”
陈斯远苦笑道:“姨夫,那日情形我若不应下来,只怕老太太就将婚书否了。”
贾赦冷哼一声,道:“老太太上了年岁,私心过重。这婚姻大事怎能儿戏?”见陈斯远苦笑着不言语,贾赦又道:“依我看,你也不必太老实了。宝玉昨儿个就从老太太处搬去了绮霰斋……黛玉时常往东大院去,那里有个小花园,远哥儿得空不妨去转转。”
这是鼓励自个儿勾搭黛玉?求之不得啊!
陈斯远沉吟道:“这……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
‘嗤’,贾赦不屑一笑,说道:“别看老太太如今说一不二,可下头人又不是死心眼,你只管往小花园去,旁的不用你管。出了事儿,自有老夫给你担着。”
陈斯远点了点头,又道:“东大院快拆了吧?”
“嗯,没几日了。”贾赦道:“过几日迎春回来,惜春送到珠哥儿媳妇那儿,探春回二房,不过那小花园本就在规划之中,倒不用拆了去。”
陈斯远装作不得已应下,贾赦也不过问其制艺文章,摆摆手便将其打发了。
陈斯远一径回了自家小院儿,这回是柳五儿迎了出来,芸香那小喇叭也不知往何处传谣、造谣去了。
柳五儿就道:“大爷,前头送来两封请柬。”
第111章 考校
荣庆堂碧纱橱。
昨儿个是紫鹃值夜,雪雁一直不曾寻到空与黛玉说话儿。这会子见紫鹃出去了,与王嬷嬷对了个眼神儿,这才凑过来道:“姑娘,昨儿个舅老爷是远大爷请来的。”
“嗯?”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看过来,满是纳罕之色。
雪雁便道:“远大爷听说宝二爷要来闹,担心又招惹了姑娘。思来想去,能制住宝天王的也唯有舅老爷了,便干脆去搬了救兵来。”
黛玉嗔道:“什么宝天王?往后不可胡说。”
说完自个儿噗嗤一声笑了,昨儿个宝玉那情形,可不就是天王老子?老太太在跟前,所有人都要顺着他心意。
黛玉心下稍稍熨帖,想着好歹宝玉胡闹的时候,总还有个人念着她。
昨儿个那情形,外祖母眼中埋怨,舅母眼神怨毒,好似都是自个儿的罪过一般。却不曾想想,自个儿那会子又是有多委屈?
王嬷嬷见黛玉若有所思,便笑道:“这远哥儿瞧着是个体贴的,到底年长了几岁,可比宝二爷会体恤人。”
黛玉嗔看一眼,道:“莫提他,我这会子还恼着呢。”
说话间外间传来响动,随即便有袭人道:“林姑娘可歇着了?宝二爷来瞧姑娘了。”
黛玉与王嬷嬷对视一眼,覆了被子侧躺下来,干脆不理。
王嬷嬷与雪雁迎出来,就见宝玉越过晴雯、袭人,赔着笑脸儿道:“林妹妹还恼着呢?昨儿个都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妈妈过后教训过了,我也知都是我的错儿。可那也是情急,绝没有气林妹妹的意思……林妹妹?你瞧我一眼,我给你赔不是了。”
王嬷嬷横在碧纱橱前,道:“宝二爷,姑娘这会子倦了,要不二爷改天再来?”
宝玉哪里肯?只不迭的叫黛玉。
黛玉被吵得头疼,到底起身嗔怪道:“你昨儿个闹了一场,今儿个又来认错,从来都是如此,我是欠了你的?合该让你招惹?”
“林妹妹起了?”宝玉推开王嬷嬷,笑吟吟凑过来连连赔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我给妹妹赔罪了。要不,我这就褪去衣裳背了荆条儿?”
黛玉乜斜他一眼,道:“怎么这会子又想开了?”
宝玉笑道:“老太太说了,那事儿妹妹也是身不由己。且设下那般苛刻之约,便是珠大哥活着,只怕也难过。”
他面上笑着,自是不信陈斯远能一次就过顺天府乡试。
黛玉舒了口气,瞧着还在使小性儿,宝玉连说了几个顽笑话儿,又上蹿下跳哄了一番,这才逐渐转好。
过得好半晌,待宝玉走了,王嬷嬷便凑过来道:“姑娘,这……就揭过了?”
黛玉叹道:“还能如何呢?”
是啊,那可是宝天王!有老太太在一日,就没人敢招惹。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不高兴了上下都要哄着。
黛玉寄人篱下,这外孙女哪里比得过宝贝孙子?谁不知惹了宝天王没好果子吃?哪怕是黛玉也一样!
若不顺势缓和,来日只怕下头人便要暗中使坏。
王嬷嬷听懂了,叹息一声道:“姑娘且忍一忍吧,我看那远哥儿也是个争气的。”
黛玉点了点头,没言语。
王嬷嬷又道:“过几日我出府一趟,姑娘可要带什么物件儿?”
出府不过是托词。雪雁一个丫鬟,不好随意出府,王嬷嬷这等奶嬷嬷却没这等约束。她说出府,实则便是去寻贾雨村通风报信。
黛玉目光一凝,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用带什么,嬷嬷只管去就是了。”
王嬷嬷去寻贾雨村,那婚约的事儿定会说了。贾雨村为黛玉老师,又得林如海托孤,必定要考校陈斯远一番。
就是不知这考校,陈斯远过不过得去了。
……………………………………………………
却说陈斯远得了两封请柬,这头一封期盼已久,乃是梅家送来的。约定三日后登门。
陈斯远看罢暗自松了口气。燕平王既说了梅家有科考秘籍,那一准是有的,就是不知这秘籍到底是什么法子。
如今的陈斯远,附庸风雅有一套,下场制艺那一准原形毕露。不过五年之期,就算耍赖拖延半年,陈斯远不过有两回乡试的机会……这前提还是他一年内就能从国子监肄业。
怎么从国子监肄业?简单,积累八分就够了。
一次月考头名一分,还要赶上八月秋闱,这意味着陈斯远起码要连续八次月考头名,或者四次月考头名、两次季考头名。
这国子监里虽说混事儿的居多,可也有各地送来的优生,考头名又哪里容易了?
说不得还要寻一寻捷径。奈何贾赦最近忙着起大观园,一直不得空引荐国子监属官。
叹息一声,陈斯远放下请柬,又看第二封。
这第二封乃是薛蟠送来的。下头写了日期,定于腊月初二摆纳妾酒。
陈斯远眨眨眼,暗赞柳燕儿好本事,竟真个儿哄了薛蟠摆酒纳妾。
思量间,便见小丫鬟芸香瘪着嘴蔫头耷脑行了进来。陈斯远撂下请柬,笑着问道:“这又是谁招惹你了?”
芸香瘪嘴道:“方才寻了婆子扫听,那赏钱说是要下个月才能放下来。”
荣国府月例银子从前都是月初就放,如今总要拖延个十几日,有时甚至月底才放。芸香私底下嚼舌,说是二奶奶王熙凤拿了月例银子放了出去,每月都能吃一些出息。
这话听听就罢了,贾琏是荣国府袭爵人,王熙凤可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旁的不说,王家给的嫁妆就足够凤姐儿开销,又哪里用这般没起子的往外放账?
这会子可是凤姐儿管家,王夫人明面上掌家,实则荣国府大权还在贾母手中。
荣国府银钱周转不开,凤姐儿不可能自个儿往里填补。贾母又不出体己,王夫人巴不得出乱子呢,这等情形下,凤姐儿能如何做?凤姐儿性子爽利,可看不上那仨瓜俩枣的,只怕往外放账,也多是填补公中亏空。
咦?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