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半个月还喊着要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主,现在就食言,基本盘瞬间崩塌好吗?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军阵,朱由检望着远处溃逃的蒙古骑兵,忽然冷笑,“崇祯十七年,李闯破太原时屠晋藩满门,克大同日坑杀代藩宗室三百余口。卿让朕捏着鼻子认下,然后告诉世人……”
声音忽然凌厉,“只要屠戮我子民,就可以封王立国吗!?”
在暴君词条加持下,朱由检这句话杀气实在太大,李过脸色骤变,右手本能地按上刀柄。
他身后百余轻骑当即同时挺起马槊,戚家军阵中也响起火铳抬起的声音。
“陛下!”戚远握紧腰刀,“让末将”
朱由检抬手制止,目光始终盯着李过,“告诉李自成,朕不赦罪人,但敬豪杰,若他能将功折罪,为北地黎民,为开封二十万同袍复仇,那朕许他在潼关外受降,不是藩属,不是君臣,是汉家儿郎重新归附!”
“届时李自成是生是死,朕便交由天下审判,朕绝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妄图谋害闯逆生灵。”
“毕竟能有闯逆,也是这朝堂衮衮诸公逼出来的。”
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给足李自成台阶了。
他俩打生打死,便宜的都是外人,能保存下来实力,再用词条给他捆上,岂不美哉。
李过腮帮咬出棱角,纠结许久也没能做出决定,事关重大,他无法替李自成做主,只能单膝跪地抱拳,扯开话题。
“末将代吾主谢陛下隆恩!今臣率大顺军左营五万将士已至飞狐岭北口,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也没计较,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击溃代善。
“朕观卿之大军为花队,人马几何?”
“禀陛下,臣此行为大顺左营,骑军一万,步卒三万,民壮一万,尚有三千重甲老营骑兵,为臣之亲军。”
“这么说,也就是一万三千骑兵咯?”
朱由检喃喃一句,搓着下巴思考片刻,“令汝部轻骑分作两队。”
“一队驱赶蒙古溃兵冲击镶红旗本阵,另一队截断代善东逃之路。玄甲骑自西向东压迫,余下步军配合神机营戚家军强占张家口。”
“末将领命!”
李过翻身上马正准备带军离去,却又突然停下回头,“陛下,吾主还有句话:若此战得胜,愿与陛下各领大军会猎沈阳,看谁先破赫图阿拉!”
“怕是李自成没这个机会了。”朱由检轻笑着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后转身看向御林军,“携朕龙旗,立于张家口,拟旨明发天下,代善溃了,张家口重复疆图!”
激战一夜的明军再次动了起来,分工明确,骑兵从南口出,步兵从北口出。
这时黄得功上前,进言道,“陛下可是忘了喜峰口方向?”
“那里尚且有建奴大军驻扎,且是建奴入关的后勤基地啊。”
“老奴酋最善断尾求生。”朱由检扯动缰绳调转马头,不以为意。
“若不围三阙一,朕怕建奴饿急眼了去攻城池啊。”
“尚且朕也不是放奴回关外,有了李自成的闯军,咱们可是五路合围!”
“朕要一次打的建奴二十年内翻不了身!”
……
巳时。
两万正红旗残部终于冲出飞狐岭。
而代善早就带着的镶红旗逃到了七十里外,距离张家口只剩十里。
织金大纛下只剩不足两万兵马,其中半数带着伤。
然而代善却根本不敢停。
鏖战一夜,早就是人困马乏,速度提不起来。
又被李过带着骑兵和玄甲骑猛追。
还有蒙古溃兵被顺军驱赶着不时撞进本阵。
这位老贝勒终于显出颓态,铁盔下的发辫散了大半,护颈顿项上还插着半截断箭。
“王爷,前面就是宣府了,咱们该往哪跑啊?”索罗额指着东南大喊。
代善眯眼望去,果然见一座城池在天际间若隐若现。
再往西看,靛蓝顺军正与镶红旗后卫厮杀,西面玄甲骑卷起的烟尘已逼近三里。
“让奥巴的残部往北突围,吸引顺军注意。”
代善突然抽出腰刀割断顿项系带,“摆牙喇护军随本王攻城!先登者赏庄田千顷,授一等轻车督尉,世袭罔替!”
“此时攻城!?!”索罗额惊恐怪叫一声。
数万追兵就在身后,怎么可能还有时机攻城。
代善却没有解释。
他手下还有两万多人,正红旗还不知能逃出多少人。
张家口又丢了,想要回关外,只能过喜峰口。
然而喜峰口离这边有七八百里之遥,就算日夜不息也要三日。
就冲镶红旗士卒的状态,怕不是被追一天就得溃散。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回天乏力。
而宣府作为最近的大城,城内不光有粮食,而且守军估计都被朱由检带走了,要是能打下宣府,给大军休息缓口气的功夫。
他也有信心,凭借善于野战的两红旗杀出去。
更何况济尔哈朗的援军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提前一天往这边赶了。
只要坚持三天,援军必至!
仅剩的一千五百精锐闻令,顿时转向。
这些身披三重甲的甲兵弃马步行,跑起来不比普通士卒慢。
索罗图也只能咬牙跟上。
还没抵近宣府,三支鸣镝便尖啸着飞入天空,宣府城上突然竖起数十面赤旗。
城头上也推出百架床弩,浸满火油的弩箭暴雨般倾泻而下。
几乎同时,西南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是千名玄甲骑绕后而击。
代善大惊失色难道宣府城内还有守军!?
实际上宣府哪里有什么守军啊,寥寥一个千户所,外加重新组织起来的一万民壮,就是宣府的所有守卫力量。
要是代善真的下定决心,拼着被围死也要打下宣府的气魄,那宣府绝对会一战而下。
可惜代善早已不是那个跟着努尔哈赤打天下的他了。
自从穿上鞋之后,代善再也不舍得赤脚踩地。
看着明面上守卫森严的宣府,代善再次咬牙改变命令。
“继续跑!往东跑!去找济尔哈朗!!”
“那奥巴和殿后的莽古图那边……”索罗额问道。
代善却一言不发,一味的调转战马往东跑。
那殿后的四千八旗兵和奥巴麾下的数万溃军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在一万五千女真健儿和数万蒙古溃兵之间,索罗额也只能选择前者。
事实证明,代善的做法,确实是眼下最正确的。
有数万溃兵阻拦,李过和玄甲骑终于被拦下。
代善带着大军逃出升天。
双向奔赴之下,代善和济尔哈朗两边只剩下了两日路程。
前者已经做下死守喜峰口,接多尔衮和多铎回师的计策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蓟州军打下山海关后,并没有死守,而是在朱由检的命令下,沿着济尔哈朗的来路,一路追寻过去。
……
北地局势由暗转明。
辽东旅顺口的硝烟,也弥漫开来。
多尔衮从来没想过,明军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还能有余力北上偷袭辽东。
因此他在旅顺口只放了两个牛录而已。
区区六百人,甚至都不用郑成功抢滩,光是数百门火炮齐射一波,就不是旅顺口的清军能抗住的。
更何况郑成功还带了数万战兵。
守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明军登陆的消息穿达到昂邦章京处,然后再由昂邦章京慌乱的广散信鹰哨骑,传达给深入敌后的三十万大军和盛京皇宫内。
第99章 南朝家底太厚了
昂帮章京并不是某一个人。
而是一种官职。
负责守卫盛京和建州三卫的军政大臣。
前身是努尔哈赤设立的总兵官。
在乾隆时期改名,变成了人所熟知的盛京将军。
现在在盛京和建州三卫留守的昂帮章京共有十三人,又隶属于军机阁。
有些像明朝的五军都督府。
明面上可以掌管女真、蒙古、汉等八旗军,实则权利低的可怕。
也不看看领军的都是什么人,要么努尔哈赤一系,要么皇太极一系。
他们何德何能敢要军权啊。
因此昂邦章京手中兵力最多的也只有一个甲喇。
尤其是从旅顺到盛京这一段路上,只有三个章京,加起来十四个牛录。
在得知郑成功登陆旅顺之后,昂帮章京也只能广发信鹰,并往盛京通报。
……
洛阳城外。
多尔衮不可置信的拿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久久不能回神。
他是真的没想到,明军竟然还有水师能沿海攻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