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的方面,自然是赵子称能够尽快掌权,而且是暂时没有掣肘的掌权——因为他调任知县后,原本他自己担任的县丞位置就空出来了。
吏部在作出这些人事调整时,当然也会给姑苏县安排一个新的县丞。但问题是新县丞上任时间是按正常流程来的,人家有三个月的在途期限,哪天到了苏州哪天才开始算任期,人家在路上还得再走一两个月。
(注:抵达苏州后、交接的日期要算在任期内。但是抵达苏州前,在途赶路的日子是不算任期的。这个在宋朝的法度里有明确界定。所以在途可以拖,只要在给出的期限内赶到就行,去年赵子称在路上也拖了。而到当地报到之后,就要尽快上任。
朝廷之所以这么定,就是考虑到路途远近不同,要给赶路的人留出时间。每一条法律都是针对之前历史上的弊端做出的调整。在更早的朝代,把在途时间和交接时间混同到一起算,就出过很多悲剧。
比如官员为了尽快上任、多掌权一段时间,赶路太赶,抱病强行,路上出意外死了,等等。悲剧多了之后,立法的官员为了大家的利益、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会把那些明显落后于时代的法条改掉。)
所以未来一两个月内,赵子称等于是在姑苏县一个人说了算,一把手二把手暂时都是他自己,都没有副手掣肘。他可以做的事情也因此多了不少。
当然了,作为附郭县,哪怕一二把手集权,其实影响也有限,上面还有知州、通判,甚至应奉局盯着呢。
李知县走后的最初两三天,赵子称就抓紧时机,废寝忘食,搞了很多利于他将来备战的小动作小部署。
而说完了利的方面,弊的方面也同样很明显,而且是之前赵子称没有意料到的。
那就是县衙内,乃至整个姑苏官场上,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一些不利于他名声的说法,也开始渐渐流传。这种流传并没有任何人授意,纯粹是所有人自发传播的。
“没想到赵县丞去年看上去那么为国为民,不贪不占,原来都是演的。”
“他居然那么急着上任,急着让李知县尽快走,他好大权独揽。”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去年徭役劝课农桑的钱粮,都是募捐而来,一点都没强行加苛捐杂税,现在总算熬出头了,却不知要如何变本加厉赚回来,唉。”
说这些话的人,有县中各房的普通小吏,也有其他各色人等,都是背着赵子称私下里偷偷聊的。但他们不知道赵子称自从习武之后,耳聪目明,听觉也特别灵敏,所以好几次隔着一进院落都能听到外面的人窃窃私语。
人家私下里说,给赵子称留了面子,赵子称也不好公开喝破,那样反而会闹大,而且人言可畏,法不责众,他也只能暂时先稳一手,假装不知道。
但他内心的郁闷,却是非常沉重。
“唉,看来还是官场经验不足了,我只是想尽快无人掣肘地好好做事,全力备战。没想到落在那些愚夫眼中,只要是官员不计代价急于上任,就会形成‘此人就是想尽快开贪’的刻板印象,真是找谁说理去!”
赵子称每每忍不住这般愤懑思忖。
这种流言,还真没办法解释,只能是“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了。等方腊真造反之后,那些不理解他的人,自然会知道赵知县的高瞻远瞩、大公无私。
谁让大宋朝之前这么干的文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贪的呢。你非要说自己是唯一的例外,短时间也没人信啊。
赵子称郁闷归郁闷,却也没太往心里去。
不过这个小插曲,却也让赵子称产生了两个念头。
首先,他内心有了更强的动力,希望摸清方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造反。自己也好提前打个时间差,找机会跟通判魏宪联手、奏请皇帝废除花石纲,捞一票大名声。
无论自己眼下名声受到了什么挫折,只要自己上奏请求废除花石纲,那么整个江南的民心都能收拢一波,那些认为他想要贪、想要跟朱勔沆瀣一气的流言,统统都会不攻自破,这是最有效最釜底抽薪的招数。
其次,便是赵子称越来越觉得,自己有必要拉拢一些文官、文吏的班底,能跟自己知根知底交心,帮自己做事的。
至今为止,他穿越一年有余、进入官场半年多,身边的心腹都只是武夫。那些动刀动枪的事情,他有的是铁杆死党帮自己办事,哪怕再大逆不道也可以托付。
但是文官系统里,自己一个心腹都没有。一方面是之前自己官职太低,不配有文官人才来投,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方腊还没造反,他的很多想法没法跟读书人商量。
他做出的很多推演、预言。跟武人说说,武人会信他,跟文人说的话,不但没人信,还有可能被人举报。
看来只能克服困难、事必躬亲,再忍上半年三个月了。
只要方腊起兵,收拢文官心腹的事情就可以破局了。
……
赵子称在县衙忙活了一整日,彻底理清了李知县留下的亏空,以及今年夏秋两季、原本该缴而如今可以实际缴下的钱粮余额,做到心中有数,这才准备休息。
所谓“今年夏秋原本该缴而如今可以实际昧下的钱粮”,用人话翻译一下,就是“如果方腊今年没造反,那么这些钱粮就该上缴朝廷。但只要方腊造反了,被叛军波及的地方,钱粮自然要留下来,就地用于抗贼”,这里面的数额多寡,自然也就成了一笔糊涂账,将来也不会有人去查了。
赵子称早就把这些因素都想到了,因此才提前半年多就开始琢磨如何东抠一点,西抠一点,集中一切可以调度的资源备战。
而正常情况下,如果方腊还是在今年十月份才开始造反,苏州各县的秋税或许还没来得及征收上缴,但夏税却完全有可能已经收完并且送交漕运了。赵子称有心算无心,他就能把夏税的事儿拖一拖,打个时间差,拖到方腊起兵,这些钱粮也就不用给朝廷了。
这些工作都是绝对见不得光的,连任何县吏都不能告诉,只能他一个人亲自做。所以上任之初,他就累得不行,光是评估往年账目就几夜没睡好。
“不行,再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的,就算事必躬亲也不能这样搞,县衙吃喝睡都不舒服,还是偷偷回一趟慕容家吧。”
赵子称在衙署后院的卧室里靠着小憩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舒坦,最终还是决定今晚临时回一下慕容家。
自从他上任知县后,最初的三五日,都是住在县衙的,以免被人说新的知县老爷跟本县富户豪门不清不楚。县衙后院照例有配套知县及其家属的住所,只是因为“官不修衙”,所以条件比较差,肯定不如有钱人的私宅。
赵子称平时不太讲究享受,这天却是因为事情实在繁杂、又不被人理解,还听到了小吏们背后嚼舌头,多重压力交加,有些心力交瘁。
此时大约已近亥时,也就是晚上八点多,他一个人开了后院,解了自己从东京带回来那匹宝马,没带从人,悄悄策马回到慕容山庄。
慕容家的护院家丁们也没料到新知县这么晚了还来,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新知县和主母、少主的交情,当然不会阻拦,立刻把他悄悄迎了进去。
赵子称来到堂上,很快就有一个貌似慕容妍的美貌少女出来迎接,还一叠声吩咐下人送来宵夜、备上沐浴解乏的汤桶等物。
赵子称瞥了一眼对方,觉得稍稍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来,也就没往心里去。
他自从去年冬天,跟段语嫣把话说开,答应将来离任苏州、再择机娶慕容妍为妻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了,慕容妍也有些怕害羞。后来赵子称公务繁忙,尤其是最近县丞、知县工作交接,更是有一个月以上一面都没见到了。
赵子称不由自主回忆起一年多前、两人初识时的情景。当时慕容妍扮作男儿身,那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十五岁的小姑娘,又刚好体质发育迟缓,除了让人觉得身材娇小一些,过于秀气,别的并不突兀。
但过了一年多,少女的变化实在是很大,现在再让慕容妍去装男人,怕是难如登天了。
最近一次,仅仅一个多月没见,就好像又累积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
“妍儿,没耽误你休息吧。”赵子称坐下,喝了一口对方递来的粥水,叹息着关心了一句。
“哥哥日理万机,为一县百姓操心,都不曾休息,奴晚睡些算什么。”慕容妍声线还是那般柔糯,又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温婉的气息。
赵子称点点头,双目茫然地看着前方,又下意识喝了一口粥,却觉得只解饿不解压,随口问道:“怎得没有酒?”
慕容妍微微一讶,连忙吩咐婢女送酒,还特地悄悄叮嘱了两句,不一会儿婢女就端了酒来,她亲手为赵子称斟上,赵子称一喝,才发现酒性很绵柔,完全没有平时的烈度,却有点温补的药材气息。
赵子称心中一动,他对慕容妍太了解,她素来爽快豁达,若是饮酒,也断不会喝这种软绵绵的东西。
所以这口酒下肚,再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种种细微差别,饶是对方形貌再相像,赵子称也已经看出,对面这少女并不是慕容妍,而是她孪生姐姐慕容秋。
不过,对方不想点破,自己也就不点破,只当是闲聊了。因为刚才短短几句话,他就发现,慕容秋的心思比慕容妍更加细腻,慕容妍风风火火的,很多东西都注意不到。
慕容秋看他喝完之后,眼神中还有不甘之色,主动温言为他排遣:“哥哥可是在县中遇到了不顺心之事?才要借酒浇愁,若是实在觉得不痛快,奴再换烈酒便是。”
赵子称一摆手:“那倒不必,其实也没什么。唉,我本意是尽快跟李知县交割,以便大展拳脚。但县中小吏,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揣测我是为了尽快大权独揽、好多捞些好处。这种事情,解释不清的,时间久了,清者自清。”
赵子称本来没想过跟女人聊这种话题,古代的女人,大多读书机会很少,也就无从学习政治见识。
这一次,赵子称实在是因为文官小吏集团里暂时不能拉拢心腹团队,只能自己憋着,实在难受,才随口说说。
他也没指望对方能给自己支招,只当是随口倾诉换点情绪价值罢了。
慕容秋静静听他说完,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温言道:“哥哥行事与常人不同,不能被凡夫俗子理解,也不意外。奴也好奇,哥哥为何这么在县中掌权、行事又急于大刀阔斧呢?就是因为……之前说的,担心朱勔横征暴敛,导致江南不稳么?所以要提前有所提防?”
“担心江南有人会被朱勔的横征暴敛逼反”这个观点,赵子称是跟身边的绝对心腹们,小范围说过的,包括慕容妍也知道,她应该是私下里跟亲姐姐说了,但没跟外人说。
赵子称身边那些武夫里,杨志、林冲、鲁达、李俊四人,也都是知道的,再外围就没人知道了。
此刻慕容秋又提起这茬,赵子称也不点破,只是顺势承认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去年淮西便稍有贼情,堵了汴河、汝水与淮河的要冲。今年山东贼情也多有变化,而河北因为辽国与金国开战,辽人溃兵多有入境劫掠,或与我宋境内原本的山贼合流。值此多事之秋,便说江南剧变就在今年,也未可知。”
赵子称之前铺垫过这个话题,但没有今晚说得那么清楚,今晚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点破:方腊造反,很有可能就在今年。就差直接报方腊的名字了。
作为穿越者,很多事情没法提前布局,或者提前布局了又容易被旁人不理解,就算理解了也不知道其真正的紧迫性,这是很痛苦的。
也就夜深人静,对方绝对是自己的心腹之人,才能倾诉一下压力。
慕容秋听了,神色也终于凝重起来。
江南今年便会有人造反?她虽不曾出远门,但也知道本地民情,心中便有些不信,于是宽慰道:
“会不会是多虑了?或许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急,朱勔虽残暴,但苏杭百姓至少还活得下去……”
赵子称又闷了一盏药酒,摆手道:“当然不会在苏杭这等富庶之地开始了,但若是浙西穷山恶水之地呢?朱勔以花石纲搜刮江南各州府,并没有因为某些州府穷困就放过,你没出过远门,不了解各地民情,因此不知浙西山区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慕容秋听后,若有所思,也就不再反驳,只是认认真真试图理解赵子称的分析。
良久之后,她自觉已经理会,才继续温言劝慰:“那如今最让哥哥棘手的难处,又是什么?”
赵子称:“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我估计今年浙西某些被逼迫尤甚之地,便会有民变,我想趁着民变之前,仗义执言,为民请命,找机会上书废除花石纲。
此事若成,则将来纵然民变扩大,我也可保苏州、秀州无虞,因为我可以借此大大收拢附近州府的民心,赢得巨大声望。
到时候我振臂一呼,抗击乱贼,再加上只要汴梁那位官家不至于昏庸至极,在危急关头肯下诏废除应奉局,表现出悔改之意。我再把陛下的罪己悔过之心上传下达,以我届时的名声,必然能让附近州府百姓相信。如此一来,苏、秀等地也就保住了。
但要做成此事,风险也极大,关键就是不能提前太久上书。一旦提前太久,民变没有发生,朱勔却疯狂反扑,以我刚升任七品知县的区区微末名位,必然惨遭其报复、荼毒,到时候还何谈报国救民?
更麻烦的是,如果陛下从谏如流,真的在民变发生前废除了应奉局,这对于家国天下固然是大喜事,我凭良心讲也该乐见其成。但对我个人前途而言,这却不是好事,因为到时候民变并未发生,陛下对朱勔的恨意也就不会太重,风头过后朱勔起复的机会也会很大,甚至陛下废除应奉局时,都不会褫夺朱勔的官职、只是将其平调。
这样一来,朱勔权势仍在,而我必将遭其残酷报复。虽然为了家国天下,我应该期待这种情况的发生才对,那不过是以我一人的荣辱,换来江南百姓的安稳。
但如若官家没有因此吸取教训,并不改正,到时候不过是拖延数年、便会再故态复萌。而我的前途若是已经毁了,到时候还有谁来匡正天下?”
赵子称说这番话时,心态着实有些绕,他也不好说得太大逆不道。
因为站在大公无私的角度来说,如果可以让方腊之患扼杀于无形,让江南完全不用经历战火和杀戮就把朱勔搞掉,那他赵子称确实是应该支持那么做的。哪怕他个人前途会受损。
谁让上医治未病,所以无赫赫之功呢。没有方腊造反的话,就没人能理解阻止了方腊造反的人,到底付出了多大、又做成了多大的事儿。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实际上不可能,最多只存在理论可能性。到了今天这一步,方腊是必反无疑的,就剩不到半年了。
慕容秋静静听他分析完,也大致理解了其中个人利益和家国天下利益的矛盾纠葛。
她从小相对文弱,又不曾被家里要求习武顶门立户。所以相比于孪生妹妹,她基本没有武功,心思都花在读书上了,继承了母亲博学多闻的一面。
此刻她难得有机会一展所长,便结合平生所学经史,以古为鉴,反复盘算,居然也被她想到了一些鬼点子。
不过她终究不曾有机会给人出谋划策,这还是第一次尝试,多少有些紧张,因此措辞很谨慎:
“哥哥……奴读书不多,见识也未必准,不过还是有几句话想说。”
赵子称:“贤妹但说无妨,我自会参考。”
慕容秋抿了一下嘴唇,组织好措辞,鼓起勇气道:“哥哥所言,都是凭空想象揣测,觉得浙西之地,或许有人今年便会作乱。既然有一次揣测,何不派人暗中求证呢?
比如,哥哥觉得浙西各州府,何处被盘剥最惨、民怨最重?如今哥哥手下有杨指挥使,并一众豪杰之士,让他们自去各处打探,也好过在苏州坐等各处消息。
如若打探到了风吹草动,再决定何时上书弹劾朱勔、请废花石纲,也不算迟。”
赵子称眼前微微一亮,这一点他之前确实不够重视。主要是他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已经提前预知了造反的人就是方腊,正常情况应该是今年十月造反,所以打探的必要没那么大。
就算方腊造反了,也不会第一时间打到苏杭一带,总有两三个月缓冲期,因此方腊具体哪一天开始造反,原先对他而言并不太重要。
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方腊造反的起始时间点,跟自己上书弹劾打时间差捞名声是深度绑定的,自己的情报工作也该尽快加强了。
而且,慕容秋这番话只是泛泛而谈,她是不知道浙西各州府究竟哪里是高危区的。赵子称却可以牵强附会,找点借口,让人去重点盯防方腊所在的睦州。这样一来,刺探的效率也会大大增加。
只要解决好“为什么重点盯防睦州”的借口,让手下人不至于察觉到小侯爷的先知先觉就行了。这个问题应该容易搞定,后续赵子称肯定想得到办法。
赵子称连忙心怀感激地致谢:“贤妹所言甚是,倒是我当局者迷了。我既然打算弹劾朱勔,自然也该在探查民情方面,多下点功夫,让手下军官暗中担任细作,各处查访。
而且据我观察,如今江南各州府,举动最不寻常的,便是拜火贼徒。去年我们在苏州灭了海沙帮石生的时候,不就查出他也是拜火贼。拜火贼互相串联,滋蔓极广,今年若是出事,这种邪徒作乱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慕容秋此前几乎没机会跟赵子称聊天,也没机会一展所长。此刻见自己平生第一次献策居然就被采纳了,心中不由窃喜,也颇有成就感。
谁说女子读书就无用了,女子多读经史,也能指点江山、出谋划策。慕容秋不由想到了母亲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指点武林,让一众英雄豪杰也都佩服她的武学见识,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有机会。
她心中得意,一时灵感也思如泉涌,很快又鬼使神差道:“哥哥既然打算派出细作,查访浙西各州府民情,奴倒是又想到一招,或许可以互为补益。”
赵子称不再轻视,而是神色郑重地拱手:“请贤妹教我。”
慕容秋:“哥哥既然怀疑是拜火贼徒最可能起事,以拜火贼的组织,自然远非寻常山贼水匪可比。所以只要他们做了谋反的准备,那就必然停不下来,最后是非发动不可的。
遍观史书,自古以来,只有山贼水匪、寻常盗寇作乱,才可能悬崖勒马。而邪道之徒起兵,那都是蓄谋已久,不可能停下的,无论张角的太平道,还是蜀中的五斗米道,都是前车之鉴。
当年汉末之时,张角的太平道已经提前数月被唐周直入禁中告变、雒阳马元义等人被杀,张角也只能强行提前起事,而决不能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