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才是宋世祖 第36节

  慕容妍此刻的穿着还算比较中性,并未太刻意隐藏,阅女无数的老手,仔细看还是有可能看出破绽的。

  北宋时,女子独自出门也常见,为了方便,偶尔穿着类似男人的着装,也不足为奇。

  赵子称不敢赌赵佶这样每周换一个女人的花丛老手会不会看出破绽,索性就大大方方按女人介绍了。

  而他刻意介绍这是“舍妹”,就是说慕容妍也姓赵,古代有同姓不蕃禁忌,也就不用担心被赵佶看上、横生变故。

  赵佶听说此人是女子,仔细一看,果然像是女子,虽然没有打扮,但若是女装,姿色恐怕远在李师师之上。

  “居然也是咱赵家人,可惜了。”赵佶内心暗忖,没有再动别的念头。

  心中如此想,嘴上说的却是:“既是本家侄女儿,一并去樊楼喝几盏,到时候她们女眷坐一屋便是。”

  慕容妍一脸懵逼,赵子称却用眼神示意她别多问,两人便上了车。

  上了车后,赵子称趁着一路的机会,压低声音交代:“那老伯很神秘,至少也是宗室近支的亲王,身份极为尊贵,所以我才介绍你也是赵家人,这样方便些。一会儿只记住你是我亲妹妹,别的别乱多说。

  那老伯旁边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宠妾,眼光也很厉害,别被她套了话去,一切自有我,到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千万别反驳。”

  慕容妍仓促记下了赵大哥的交代,只觉得非常刺激,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少说话。她只是跟赵子称简单对了下口供,他家里有哪些亲戚,父母近亲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别的一概不多说。

  ……

  一行人很快到了樊楼,赵佶和李师师低调地从旁边的楼梯直接上了二楼,再转去三楼。因为并没有人认识赵佶,而李师师又戴着帷帽,还有护卫暗中开道,自然没人阻挡。

  但赵子称却不同,他在太学厮混过两年半,在汴京结交认识的人也不少,尤其有很多太学生,以及一起跟他考过舍试后在京城候缺的同年。他刚走进樊楼,在一楼大厅还没来得及上楼梯,便被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赵贤弟么?听说你盘缠用尽,回老家候缺了,怎得又回来了?而且都来得起樊楼了?莫非是遇到了贵人相助,来上下打点插队?”

  赵子称抬眼一看,对方是几个在太学时有过数面之缘的同学,谈不上多好的交情,只能说是认识而已。否则他们说话也不至于那么酸溜溜的。

  赵子称血统高贵,但原先家里穷,他在汴京求学那两年半,可是一次樊楼都没来过,如今突然出现,又被老同学看见,当然会起哄。

  赵子称懒得多解释,只是长话短说:“今日确实是有本家长辈相邀,恕不奉陪了,有机会再聊。”

  正在这时,在一楼聚宴的那群太学生里,又走出几个社牛,其中有人开口帮赵子称解围:“赵贤弟素来勤俭,你们不要妄自揣测。”

  赵子称又看去,很快就认出,说话之人正是一个在太学时学舍比自己低很多级、但人脉极广的大社牛——陈东。

  陈东也算是徽宗一朝太学生里的顶流了,毕竟后来靖康之耻前,太学生联名上书弹劾六贼,就是这人带头的。他素来喜欢当喷子,被蔡京所忌,所以多年都升不到上舍,参加不了上舍试。不像赵子称出身清白,宗室贵胄,升学应考的机会比较多。

  当然了,赵子称穿越前的上舍两试两优也是真本事考出来的,哪怕升学有优待,考试时他却没有作弊,也都是糊名誊录的,真比学问他也不虚陈东。

  也正因为他的超级社牛属性,所以遇到太学生扎堆的聚会,就很容易出现他,倒不是什么巧合。

  赵子称不想多生事端,就跟陈东稍微说了几句,便要上楼。

  可惜这一幕却偏偏被已经上到二楼的赵佶回头看见了。

  赵佶连忙问了左右心腹,得知那个很能来事的、正在跟赵子称攀谈的太学生,本就是个桀骜乱说话的妄人,赵佶心中一动:

  “反正一会儿女眷单独坐一屋,倒也不惧被这些人看穿身份。那叫陈东的既是个口不择言的妄人,正好借他之口试探子称贤侄的口风,到时候朕只要起个头,把话题引向‘减少花石纲以救民’,陈东肯定会起哄,看赵子称如何应对。”

  存了这个念头后,赵佶立刻化身慈祥老伯,大声开恩道:“既是贤侄的同窗,也可上楼一起饮宴,却不可人多。”

第49章 不知贤侄如何看太祖传位太宗

  赵佶让随侍放了赵子称和陈东等少数几人上楼,李师师也带着慕容妍单独一间。

  众人来到三楼,酒宴很快摆开,便开始一边吃喝,以便畅所欲言。

  赵子称和陈东都是第一次来三楼,陈东心里没藏着事,看起来很是好奇,有乐就享。赵子称则比他收敛一些,但也算是不卑不亢,谈不上拘束。

  三楼的饮食器具,也果然比二楼又好上很多。饮酒的都是金杯玉壶,盛菜放茶的瓷器,也都极尽奢华。

  赵佶对这些器用饮食,自然不会有丝毫兴趣,所以他一边饮酒,心思全在观察众人上。

  他见赵子称饮食自若,完全没有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便随口问道:“贤侄府上,也是锦衣玉食惯了?”

  赵子称放下银箸,拱手回答:“小侄在秀州老家,全家主要靠家父每年四十贯钱、二十石米俸禄,好在家中还略有田亩、桑园,稍有几户佃农可以收租,仅此而已。”

  赵佶此前压根儿就不知道赵子称到底是多偏远落魄的宗室,对此没有概念,听说一年才价值不满百贯的收入,这才惊诧道:

  “我大宋宗室,还有贫……困至此的?令尊是几品的职衔、散官?”

  赵佶本想说“贫寒”,话到嘴边才意识到措辞不当。只要是宗室,就不可能寒,最多只占一个贫。

  赵子称:“从九品,右班殿直。”

  赵佶:“……”

  直到此刻,赵佶才知道,刚才自己误会大了。

  他见赵子称能在太学混出头,又懂那么多工巧奇门之学,肯定是个从小能随意培养兴趣爱好、靠钱堆出来的豪门公子哥儿。

  至于赵子称的太学上舍试两优,虽然赵子称实际上没作弊,赵佶却先入为主觉得他肯定是靠出身高贵作弊了。

  因为赵佶自己就帮人作弊过——赵佶最喜欢的儿子,是皇三子郓王赵楷,去年的时候(1118),赵楷因为书画诗词方面得了父亲赏识,赵佶觉得这个儿子比太子赵桓更有前途,就荒唐地准他也偷偷去考一次。

  最后赵楷以亲王之尊,居然考了个一甲头名回来,赵佶怕事情闹大了,把原本第二名的、一个叫王昂的人提到第一名,才把此事糊弄过去。

  赵楷那场考试,有没有作弊,或者说有没有考官朝臣做记号记下皇子的卷子、判卷时故意给高分,已经说不清了。但赵佶自己心里有数,所以听说赵子称的事迹时,也觉得有猫腻。

  尤其赵子称参加考试是今年二月,仅仅比赵楷考试晚了一年,去年的事儿赵佶印象太深刻,先入为主了。

  现在看他如此贫困,应该是没那个本事舞弊了。

  “看来他所有的学问,都是真才实学了。全靠自己考的,难怪名次也不高,只是过了两优,仅此而已。”赵佶摸着精致的山羊胡,内心如是暗忖,

  “看他年纪,也就比楷儿小了一岁多,比枢儿大几个月,还真是巧。楷儿去年偷偷跑去考的,他则是今年正大光明考的。”

  想到这一点后,赵佶内心原本的多疑和戒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两分。

  人毕竟都是有感情的,当他发现一个远房侄儿跟自己某个受宠的亲儿子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时,这种恻隐之心就容易勾出来。

  这很合理,并不是给赵子称开挂。

  赵佶的儿子是很多,对大部分儿子确实没多深感情。他如今已经有二十七子,早夭了六个活下来二十一个。未来还能再生一堆——甚至原本历史上,他“北狩”之后,到了金国,还继续生了六个有记载的儿子。

  所谓有记载,就是这些孩子的生母还都是从南方一起被掳到北方的妃嫔生的。至于赵佶未来在金国,跟金国本地的女人生的,因为太丢人,史官都没给他写进去,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

  不过,赵佶对他年纪稍长的几个大儿子,多多少少还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他早期的孩子,早夭率比较高,排行前六的孩子,就早夭了三个,排行逢双的都早夭了,占到全部儿子总早夭数的一半。

  因此他对几个活下来的大儿子都有点歉疚感,想在他们身上补偿。老大是太子赵桓,老三(活着当中的老二)是郓王赵楷,老五(活着的老三)是赵枢。

  而赵子称刚好比赵佶在世的、最受宠的次子小一岁多,比三子大几个月。又跟他次子一样,有点才华,兴趣爱好还挺广泛,什么都懂一点,这个特征跟其他宗室子侄太不一样了。

  不过,赵佶该考察的还是得考察。

  他怕自己犹豫久了,内心动摇,又稍微吃喝了一点,就把话题引到了花石纲上。问起了赵子称,为何非要鼓捣“水泥仿石”技术来取代从江南运来巨石修园子,为何要琢磨人工诱导奇花异树生长的技术,减少四方上供花木。

  这些问题,赵子称当然要再详细论述一遍,无非还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甚至隐晦地稍稍提了几句孟子的“民为贵”思想。

  不过在酒桌上,氛围更加开放,也有时间展开更多闲聊,赵子称便精心设计了一番措辞,又说起自己在江南的一些见闻,某些百姓甚至是富户的凄苦境遇,还提到了他自己为何会被卷入花石纲,来到汴京。

  他没有直接告朱勔的状,他知道那样没用,还会弄巧成拙,所以只是略微点到即止,一沾即走。

  聊着聊着,赵佶出于好奇,也顺着问起他一路跟随花石纲进京的境遇。赵子称也只能挑一些花团锦簇的杀贼遇险的奇遇说了,听得从没亲自见过刀兵凶险的赵佶跃跃欲试,连带着其他听众也都啧啧称奇。

  不过,赵子称旁边却坐着陈东,还有其他两个太学生——主要是陈东,另外的龙套根本没有战斗力,也不会随便乱喷得罪人。

  于是陈东这个超级社牛,居然破天荒地说出了一番几乎令局面失控的话。

  “没想到赵贤弟如此心怀百姓,我原先倒是不曾跟你深交,小看你了。而且竟能文武双全,文能钻研浇筑奇石、替代花石纲、培育白叠子花,武能提剑杀贼,真不愧是太祖之后,有英雄豪杰之气。

  唉,我大宋被四夷欺压了多少年,想当初太祖之世,还能压着辽狗打,也翻不起夏贼,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当年太祖还不如传位给德昭太子!”

  此言一出,包厢内立刻落针可闻,只剩下赵子称不动声色吃菜的声音。

  其他两个太学生,都已经吓得凝在原地,不敢说话了——赵佶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人家的公开身份,好歹也是濮王后裔某一脉的国公爷。

  如今天下的宗室,除了赵子称等极少数太祖之后,十有七八都是太宗之后,而且太宗之后明显地位都比太祖之后高得多。

  太祖之后能剩下几个开国侯爵位的,已经顶了天了,太宗之后王爷国公一大堆。

  剩下那俩太学生,已经确信,陈东这厮喝大了!开始乱说话了!

  赵佶也听到了这番言论,这显然触及了他内心此刻最禁忌的一个点。

  “妄人还真是妄人,连这种已经盖棺定论了百余年的陈词滥调,都还翻出来说,这个陈东果真是不能用。”赵佶心中暗忖,“不过这等狂徒,放在这等场合,倒是出奇的好用,居然连这番话都说出来了,正好看看赵子称能不能接住这番话茬,他又如何看法。

  如果他故意作伪、溜须拍马,朕自然看得出来!到时候便当掐断他的仕途,但若是他果然有见地,发自肺腑识时务,一切便好说。”

  赵佶想到这儿,脸上不由微微露出略显诡异的笑意,那笑意一闪而逝,然后赵佶就假装也喝多了,和煦地问赵子称:“贤侄应该也熟读本朝史料吧?倒也可以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被问到这么敏感到要人命的话题,赵子称也不由有些紧张。

  他早就想到陈东这种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可能会被赵佶利用,但他还是没想到,陈东居然能惹这么大一坨麻烦出来。

  这种时候,自己就算不知道对方是皇帝,至少也知道对方明面上的身份是濮王之后,如果说不出一番惊世骇俗又自圆其说的大道理出来,那么哪怕自己毫不犹豫坚定地说“太祖就是该传位给太宗”,对方也会觉得自己是刻意拍马屁,是在伪装,是在欺君。

  那么自己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他不但要说,太祖传位给太宗传得对。还要把道理说出花来,高屋建瓴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每一句都得是真理,而且这个真理,还不能为他未来的夺权复国纲领挖坑,得能够为他所用。

  同时满足那么多条件,妥妥的属于“既要又要还要”了。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他前世又不是政治学博士,又不是专门研究正统论和统治合法性来源的,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短短几秒钟,赵子称的额头就微微冒汗了,幸好他也喝了些酒,旁人只当他是酒精上头才发汗的。

  终于赵子称福至心灵,深呼吸了一口:“当年太祖传位太宗,自然是英明无比的决策。而且正是这个决策,确保了我大宋长久拥有天下的正统性所在,也确保了我大宋替代柴氏乃是天命所归!”

  “哦?虽说太祖传位太宗确实没错,但也不至于这般说吧!赵贤弟,你怎得变成了这等谄谀之辈!”喝多了的陈东一下子就不依了,撸起袖子要跟赵子称辩论对喷一场。

  而赵佶则是表情愈发精彩,乐得装透明看他俩表演。

  “今日请这个姓陈的妄人来搅混水,倒是请对了,朕倒要看看,子称贤侄能说出一番什么样的道理来。”赵佶心中暗喜,愈发想要好好看戏。

  ——

  PS:不好意思,反正成绩不好了,我又放飞自我了,原本想控制自己,上架之前不上任何政治哲学和统治合法性的内容。

  但是既然赚不到钱,我就不忍了,又要开启喷神模式了。

第50章 谁该当皇帝,要看谁当皇帝更适合灭辽

  “陈兄此言差矣!我说太祖当年传位太宗,英明无比,还奠定了我大宋之所以不同于五代的根本所在,怎么就是谄谀之言了?陈兄你自己学问浅薄,见识不明,就不要酒后妄言了。”

  赵子称被陈东怼了,也丝毫不气,说话依然有条不紊。他看得出来陈东已经喝多了,怎么会跟一个醉汉喷子计较呢。

  陈东见他如此笃定,一时也有些懵逼,不好再铁口直断,当下只是大笑:“好好好!那我就看你如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纵然太祖传位太宗没错,也不至于被你说得如此英明、如此万利无害吧!”

  赵子称已经组织好措辞,这才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

  “唐末乱世,短短五十年,纷纷扰扰,梁唐晋汉周,更替十五帝。社稷屡次倾覆,生灵有涂炭之祸,百姓有倒悬之急。天下四百军州,何处不是反复屠戮,白骨盈野?

  我们如今之人,生于承平,长于安乐,又怎能理解当时百姓渴望尽快结束战乱、复归一统的急切?太祖代周之时,天下十国,尚存其八。国有长君,才能让文武放心用兵,尽快勘平乱世。

  如若主少国疑,则文官定然投鼠忌器。纵然看到敌国兵少力微、中原正朔明明有能力平定之,但也忌惮武将立功后拥兵自重,而不令其出兵勘定。

  而天下分裂之状哪怕只是多持续五年、十年,又要多死多少百姓?又有多少民脂民膏要被割据军阀敲骨吸髓、化作其自保的军资、让天下百姓多受多少苦?

  当此之时,尽快结束战乱,才是天下之至德。真正天下为公的圣君人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明白即使是自己一脉子孙的荣辱富贵,也比不上这个至德,必须为这一至德让路。”

  赵佶、陈东和另外俩太学生,听着赵子称这一番慷慨激扬、义正词严的大空话、光伟正言论,一时也有些混乱。

  赵子称这番话,作为口号,当然是千对万对,极尽孟子以民为贵、以社稷为贵,然后才是君。这样的论述,宋朝士大夫其实也早有做过类似的,但跟他刚才说的又不完全一样。

  远的不说,几十年前司马光修《资治通鉴》,最后就是写到宋代周、陈桥兵变,而后收尾的。

  按司马光的论调,赵宋之所以和五代不一样,就是因为“陈桥兵变的改朝换代没有流血”,所以赵匡胤比五代时那些君主都更仁德,更得天命,大宋也因此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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