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英明。”刘牢之松了口气。
王恭起身拉着刘牢之的手,“天下事在你我二人,道坚长我几岁,当为吾兄。”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王恭乃皇亲国戚,位高权重,拜一介武夫为兄。
“王公……”刘牢之也被惊呆了,要知道此前王恭根本看不上他。
“你我既是兄弟,便没有上下之分,今后当戮力王事,匡扶社稷,重振朝纲!”王恭嘴上说的慷慨激昂,实则也是不得已。
因为他发现,离了刘牢之,北府诸将阳奉阴违,并不怎么听他的号令。
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不得不召回刘牢之。
“王公厚爱,属下万死不辞!”刘牢之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两人推杯换盏,极为亲密,仿佛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宴席散去,刘牢之回府,府中两位贵客等候多时,一位是庐江太守高素,另一位是护军将军谢琰。
此人是太保谢安次子、车骑将军谢玄从弟。
谢家与刘牢之关系非同一般,刘牢之便是谢玄提拔起来的,担任卫将军参军,当年若是没有谢玄的知遇之恩,刘牢之绝没有今天。
很多北府老将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等人,都是经谢玄的手提拔起来的。
所以现在北府军按兵不动,也是因为谢家提前联络了北府诸将。
司马家的晋陵公主早早就许配给谢琰之子谢混,所以此次权力角逐中,谢家坚定站在司马家一方。
谢玄病逝也才四年,谢家在北府军中的影响力仍在。
谢琰更是谢家推出来的顶梁柱,将重振门外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如果司马道子赢了,谢家便能重振门楣,一扫颓势,重新执掌权柄。
但若是支持王恭,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分些残羹冷炙。
所以当年那些与司马家的不快,都被抛之脑后,家族利益排在首位。
“王恭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刘牢之一张紫脸泛红,不是酒醉,而是气的。
所有人都在吃肉,王恭表面亲热比,却只字未提事成之后的封赏。
所以只是拿刘牢之当刀使。
“王恭自矜门第,自负其才,眼高手低,非成事之人,今日厚待将军,不过是为形势所迫,他日得志,定然不齿与将军称兄道弟,将军不可自误。”
高素与刘牢之十几年的袍泽,说的情真意切。
谢琰从怀中掏出一道缣帛,摊开在刘牢之面前,“此乃朝廷诏令,事成之后,汝都督兖、青、冀、幽、并、徐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取代王恭!”
诏令上印着“既寿永昌受命于天”的鸟虫篆,其下还有司马道子的署名。
对比王恭一个有名无实的结义兄弟,司马道子开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价码。
晋室立国以来,寒门能登上这等高位的,只有一个陶侃。
“末将奉诏!”刘牢之双手捧起诏令……
第146章 收益
转眼之间,江左乱作一锅粥。
刘牢之行军至竹里忽然倒戈,杀王恭派来的帐下督颜延,派女婿高雅之、儿子刘敬宣突袭王恭,王恭不敌,匹马走曲阿,准备投奔桓玄,以待东山再起。
但因不善骑马,至长塘湖时,被人告发而被捕,押送建康。
刘牢之率北府军进驻建康。
桓玄和杨佺期畏惧刘牢之威名,撤回蔡洲,继续与朝廷大军对峙。
形势瞬间逆转。
司马家的江山依旧稳固。
战场上不敢打,殷仲堪、杨佺期、桓玄联名上表朝廷,请求斩杀刘牢之以谢天下。
刘牢之进兵新亭,北府军和西府军都是经历过淝水之战的精锐,是晋室最后的精锐,两边儿都没有动手,只进行小规模的接触战。
西府军处于上游,水军犀利,麾下同样名将如云,杨佺期、冯该、吴甫之、皇甫敷……
尤其是冯该,官居扬威将军,雍州刺史,对桓氏忠心耿耿,太元十一年(386年),大破氐秦大军,斩杀皇帝苻丕,生俘其太子苻宁、长乐王苻寿,送至建康。
吴甫之、皇甫敷亦是桓玄麾下猛将,跟随桓冲、朱序参与北伐,力战北方诸胡。
北府军擅长陆战,但处于下游不利之地,朝廷水军被司马恢之全部葬送。
没有水军便没有主动权,只能被动防守。
西府军主动退至江心的蔡洲,北府军没有船,再厉害也过不去。
一时片刻间,两边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这么打打停停,拖到了新的一年……
“去年粮食丰收,府库存下一万七千石稻米,豆三万四千石,粟米两万三千石。”刘钟特意跑来广陵汇报。
“才这么点……”刘道规满脸郁闷。
这还是丰收,弄了三年,才存下七万四千石粮食。
当年魏武帝在许下屯田,当年便有百万石粮食。
不过两边的规模不能比,刘道规手上实控地盘只有三个县,八幢人口也才万人规模。
“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毕竟我们手上的良田也才两千七百余顷,种出的粮食,一半分给幢民,还要养士卒和战马,留下些做明年的种子。”
他这么一说还能接受。
刘道规浏览着文牒,粮食只是其中一项收获。
这半年以来,骑兵一共出击八十七次,前后俘虏青壮两千一百人,大小牲畜四千五百多头,战马一百二十一匹。
与燕军正面冲突二十七次,胜十一次,败十三次,其他都是平手。
阵亡两百二十一人,斩敌一百七十二人……
刘道规看着数据,忍不住眉头皱起,这么弄,己方吃了大亏。
要知道留在兖州的燕军精锐并不多,精锐都被慕容垂调回去了,竟然还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仔细分析对比,吃亏的都是刚刚接触的时候,越到后面,胜利越多。
其中一次王元德和王仲德兄弟二人联手,击破燕军五百步骑,阵斩七十二人。
说明己方在不断进步,强弱之势,不可不察也,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燕军强,己方弱,这是实情,鲜卑人骑兵纵横天下,成名已久,八幢骑兵则是临时拼凑而来,能打出这种战绩已经非常不错。
八幢在逐渐变强。
除此之外,还有萧氏、孙氏、赵氏等兰陵豪强送上来的“供奉”,加起来也有五千多缗钱,两千多石粮。
这年头能有进账就不错了。
粮食少了一些,但劫掠回来的牲畜不少,也是储备粮食,还有李大目弄回的海鱼、海菜等等,加在一起还算可观。
琅琊年底运来的钱只有四万缗,盐场增加了十一座,并没有达到刘穆之的预期。
主要原因是盐渎那边有人抢生意,分走了一些。
不过只要还在增长即可,半年就有四万缗钱,刘道规能接受,私盐这块肥肉太大,以自己的实力,本来就无法全部吞下。
刘钟道:“还有一事,细作传回的消息,燕军去而复返,大股进驻滑台。”
“莫非慕容垂有攻取洛阳的意图?”
前年击溃了慕容永和翟辽,司马道子没有任何封赏,朱序便以年老体衰为由请辞,司马道子竟然同意了……
豫州庾楷被司马尚之击败,豫州陷入空虚之中,而刘牢之正在江东与桓玄对垒。
对慕容垂而言是个巨大机会。
滑台就在洛阳东面,洛阳战略价值和对天下人心的意义不言而喻。
“不止洛阳,北豫州亦在慕容垂谋划之中。”
灭了翟魏之后,燕国越发如日中天,以现在晋室的状况,甚至不用出兵,慕容垂走到哪里便会投降。
以前他攻略青兖徐三州时,便是如此,各地城池坞堡望风而降。
“这是朝廷该操心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只要徐州稳固即可,让刘广之、毛德祖、王元德、王仲德多出兵袭扰兖州。”
不管慕容垂攻不攻打洛阳和兖州,对自己都没什么影响。
刘钟道:“去年年底,慕容德和慕容绍招降了丁零俘虏,加强了兖州兵力,我军只怕力不从心。”
这的确是个问题,两边实力不在一个档次上。
吞并翟魏后,燕国实力更强了。
丁零人原是匈奴的一支,生活在北海一带,石虎召进中原,苻坚将他们安置在新安、渑池一带,原本就与慕容垂有姻亲关系,追随慕容垂扫平河北,势力壮大。
所以慕容垂击败了翟钊后,翟魏各地势力直接投降。
“这半年不是吸收了不少流民和俘虏么?组建义从军,一同出兵。”
俘虏和流民中有不少异族,劫掠本就是他们的强项,伤亡了也不会心疼,更不用发抚恤……
反正无论如何,仗不能停,就当是一个练兵的过程。
想在北方立足,只能打下去。
“我这就返回兰陵。”刘钟转身就走,连夜返回。
刘道规看着天色不早了,准备休息,赵良之赶来,“参军,桓使君夜宴。”
刘道规大为疑惑,“桓弘?他怎么又出来了?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参军放心,现在军府中的兄弟们只听参军的,任何风吹草动瞒不过我们!”
第147章 老弟
西府军还在与北府军对峙。
如今王恭死了,桓玄已经成了司马道子眼中钉肉中刺,桓弘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出来蹦哒……
不过桓弘是桓冲之子,桓冲活着的时候,跟司马家的关系处的不错,朝廷还追赠其为太尉,谥号宣穆公。
祸不及旁宗。
琅琊王氏的王廞在三吴抄司马家的老底,其堂兄王珣照样投奔司马道子。
谢玄死的不明不白,其弟谢琰照样在司马道子帐下为官。
如今王恭没了,司马道子正焦头烂额,管不到他。
刘道规换了一身体面衣服,里面还是穿了一层锁子甲,还让刘遵、赵伦之带着后部的四百人马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