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学子们嘴里一直都说窦臭窦臭的,谁知道他是官啊?
“你完了,宋煊,你完了!”
窦翰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可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此间屋子完全就是一个臭粪坑。
众多学子在宋煊的带领下退了出去,唯有仆人想要顾这个,又想要顾那个,可哪一个都顾不到。
窦臭的贴身奴仆已然是派出去做事,此时根本就不在身边。
窦臭只觉得脑瓜子摔懵了,但他心中要宋煊死的念头却一直都萦绕着。
以前他只想着随便出手,让他一辈子都活的不如意,现在他就得死!
然后窦臭就瞧见一张胖脸出现。
张亢微微捏着鼻子:
“窦学士勿忧,在下是应天府推官,我已经差人去找郎中了,按照我的经验,骨伤不要轻易移动,免得造成二次伤害。”
窦臭强忍着疼痛,大吼着:
“你给本官把宋煊以及那帮殴打本官的学子全都给抓起来,他们这是要造反!”
“窦学士,可是有人证?”
张亢不紧不慢的挺直身子,像他这样肥胖的身躯,总是俯身是非常难受的。
“我就是人证,我说的话就是律法!”
围观人群自是发出一阵惊诧之声。
虽然大家都明白,可也没有当众宣之于口的。
张亢心中冷笑一声,他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
这种浑话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丁哲,你去把宋煊叫来,我要在大庭广之下把此事问个明白,免得有人说假话。”
“是。”
至于受伤的窦元宾,更是无人理会。
现在有官府接手了,他再如何受伤,也没有人包扎。
“宋煊,本官且问你,那窦学士说你把他从窗户推下来的,可有此事?”
“回张推官的话,此人简直是一派胡言。”
宋煊便再次当着不明真相的群众面,把这件事简洁的说了一通。
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当官的是如何仗势欺人,引起大家的愤慨。
至于窦臭时不时痛苦的哀嚎,以及愤怒的威胁,都不如宋煊的口才说的好。
毕竟看热闹的人,谁不愿意吃个完全的瓜啊?
况且自古以来,大多数官员都不是什么好玩意的形象,早就在百姓心中定型了。
如今窦臭的行为,在宋煊添油加醋的渲染之下,更是给窦臭挂上了好男色的形象。
唯有如此,才让众人听得更加过瘾,也更加愿意往外传播。
北宋时期因为城市繁荣以及享乐文化的发达,东京城内自是有专门这么一个群体。
苏轼、黄庭坚等人的作品当中皆有对“小郎”的描写,而且他们主要服务对象也是文人雅士这群士大夫们。
况且窦臭出身名门,有这点雅趣实在是正常。
宋煊只保准现场自己说的是这个版本,至于流传出什么番外,那就不是他能够控制住的了。
张亢听得忍不住嘴角抽搐数下。
没成想你个浓眉大眼的宋十二还挺会讲故事的。
看样子是以前小看你了,觉得你是靠着拳头说话才成为勒马镇三害之一。
如今听来,光嘴皮子不行,可光靠着拳头也不行!
这小子当真是个异类。
一直都坚定站在宋煊身后的张方平,努力绷着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尽量表现的严肃一些。
他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十二哥这绘声绘色现场新鲜编出的花样小故事。
让知道真相的他,当真是要蚌埠住了!
苏洵听得是极其愤怒,恨不得上去狠狠踩窦臭的断腿。
他竟然如此恶心,觊觎十二哥的美色!
哪个大丈夫能忍受得了如此侮辱?
包拯黑着脸,他虽然听着气愤,但并没有被宋煊的描述裹挟自己的情绪。
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点了解宋煊。
绝不是个能吃亏的主!
所以他方才所讲的那些受委屈的事,还有待商榷。
就连赶来医治的王神医都停在人群当中没有打断宋煊的话,因为窦臭已经疼晕了过去。
只要人不死,那就没什么大事的。
张亢看见窦臭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被宋煊的话给气的,还是疼的。
就是因为这个人差点让自己仕途断绝,去岭南吃虫子去。
如今见到他如此吃亏,张亢心中别提多舒爽了。
所以也当做没瞧见窦臭晕过去,而是装作沉浸在宋煊编造的义士反抗强权的故事当中。
张亢不得不承认。
十二郎这个坏小子,讲故事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磨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在这磨时间?
宋煊相信窦臭是晓得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个知道有多冤的道理。
如今他就是这样做的。
反正证据嘛,那便是莫须有!
如今众口铄金之下,谅你窦臭今后怎么反转,都无法改变被动的局面。
既然你喜欢臭,那俺就帮你把名声搞得更臭一些。
不用谢。
总之,百姓们还是爱听有关下三路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主旋律当中有一个英雄反抗的主线,更是让他们拍手叫好。
弱小对抗强大,夹杂着好友情,以及一些禁忌支线,在座的百姓很少能代入到窦臭那个官员头上去的。
再加上宋煊带上了背后这帮仗义出手的同窗们,自是让身后被他裹挟的学子们,一副脸上与荣有焉的模样,个个站的脊背挺直。
原来我们在宋十二心中竟然是这般高大的形象啊!
文人雅士推崇的调调,大多数百姓都不理解。
但许多人都热切希望能有一个英雄人物,将来也能解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要不然包青天的故事也不会历久弥新。
“宋煊,我爹死了,我与你势不两立!”
扶着窗户朝下看的窦翰声嘶力竭。
他好不容易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慢挪到了此地,就瞧见他爹眼睛闭上了,如何能不着急!
张亢这才假装瞧见窦臭晕了过去,连忙叫王神医快过来瞧瞧。
宋煊则是住口,站在一旁听着周遭人议论。
王神医很快就把窦臭给捏醒了,疼得他嗷嗷大叫。
于是又叫众人合力抬上楼,店家又给填了个床,父子俩相对而卧。
直到这个时候,晏殊才慢悠悠的赶来,听着窦臭声嘶力竭的嘶吼。
晏殊示意张亢把宋煊带回大牢当中听候发落。
张亢虽然不理解,但依旧是照做,要当着众人的面带走宋煊。
如此行径,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许多学子都推开上前的捕快,任谁要抓走宋煊,那便把他们全都给抓走。
捕快们本就是不敢对这些读书人耍横,一个个的都看向张亢。
张亢也是无奈,于是装模作样的上楼去请示晏殊。
晏殊脸色很是难看,指了指窦臭:“你惹出来的祸事,等着我去参你。”
说完他也不给窦臭回话的机会,直接转身便走。
这个臭气哄哄的房间,即使他带着面巾,也不愿意多待一会。
如此行径也是表现出自己在努力了解情况,将来对上面也好有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窦臭当然知道晏殊的偏向性,可谁承想方才自己躲避石头,竟然会出现这种结果。
于是他只能暂且等待回来办事的奴仆,然后回头再写奏折参晏殊一本,必须要重惩宋煊以及其余围攻朝廷命官的学子。
他们这就是在造反!
晏殊走下楼,瞧着聚集起来的学子,他负手而立:
“尔等速速散去,今日的官司,只与宋煊一人有关。”
“晏相公说差了,与我们都有关。”
张方平早就与宋煊打配合习惯了,立马就带上大家。
“放肆。”
晏殊脸上挂着严厉之色:“此等围攻朝廷命官之事,岂能儿戏?”
“速速退下,你们不要前途了?”
听着晏殊的话,确实有热血上头的学子有了退堂鼓。
宋煊再次站出来,站在椅子上:
“诸位同窗的好意俺心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就算抓了俺,俺也要去东京城去敲登闻鼓,请圣天子为俺做主,讨要个公平!”
“俺宋煊不愿意牵连大家,还是听晏相公的话,莫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宋十二在此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