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王从训一拍桌子:“汝曹闹事不是很能么?如何连到嘴的泼天富贵守不住!”
于是便命人将韩建妻女带进来。
看了一会,将没看上的十来个女人分给牙校们享用。
他自己留下两人,一个三十余岁,正当少妇风韵。一个是韩建的女儿,还没长开。剥掉衣服虐弄了一个时辰后,那妾室两眼空洞躺在地上,小女抱着腿哆嗦。王从训飞起一脚将少妇踹开,将母女赏给部下。杀材们一拥而上,叫嚣着要泄攻城之愤。
景福元年二月初三黄昏,西门重遂督师攻入潼关。
斩首两千余级,俘获将校军士幕僚三千余人。
韩建父子为牙军所逼,自杀,首级为覃王李嗣周所部夺得,献于西门重遂报捷。
西门重遂大悦,定李嗣周功为第一。
天威军兵马留后从训率兵先登,又捕得韩氏宗族,功为第二。
战报后半夜进的长安城。
“圣人何在?”赵氏收到中书舍人的进奏,开怀雀跃不已,她要立刻和圣人分享这份喜悦。
闻言,刚从仙居殿回来的近侍刘子劈低头沉默。
赵氏立刻反应过来了。
一连好些天,圣人都在仙居殿过夜。
……
很快,她便赶到了仙居殿。
随着步伐深入,深处传来一阵男女的笑闹声,赵氏一愣,很快听出声音的主人分别是圣人、陈美人。陈美人似乎很快乐,丑声闻于外。赵氏顿时就收住了脚,面露惊讶。
淑妃何氏,圣人还是寿王时的结发之妻,至今走过十年风雨了。
可圣人这几个月一次未曾留宿。
与陈美人,这段时间却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淑妃若是知道,想来会极其伤心吧。同为女人,她最能感同身受。
……
良久,陈宸软软地躺了下去,李晔慢条斯理的穿起衣服:“被褥太湿了,换一床吧。”
“嗯……”陈宸声如蚊鸣,没力气说话。
穿好衣服后,李晔照例回蓬莱殿。
做出这个决定的过程有点困难,陈美人身上太香了,寒夜抱着怀里共眠,真是快哉。蓬莱殿里孤家寡人的,被窝也是冷冰冰,这落差之大,真是……但社稷飘摇,这个度李晔还是拿捏得住的。
不好好注意身体,加强学习,谈何自救救人?娇妻美妾早晚让人掳去。陈美人他连给别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心痛吃亏,要是以后被武夫拉去挞伐,得气死。
出得深室,凛风一吹,处于圣贤时刻的李晔有些后悔。
明日起,戒色!
“圣人好雅兴。”赵氏自黑暗中走出,道:“不患均而患寡,圣人独爱陈美人,让淑妃怎么想。”
帝王与妃嫔恩爱无可指责,但圣人专宠陈宸,对发妻不管不问,这让她很不能接受。
“司言误会了。”
李晔摇摇头面容严肃的说道:“陈美人祖父四代皆河中牙校,擅剑术,我只是找她教教我,以强身健体,危急时可自保罢了。”
只能扯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堵过去了。
雨露均沾顶不住啊。
赵氏一怔。
……我全程都听到了好吗……
练剑…
练得好激烈啊。
都把陈美人练得要死要活了。
“如此,那陈美人可是宫中好剑呢,陛下寒夜里深钻苦学,臣佩服。”赵氏隐晦的予以批评。
“来寻我可有要事?”李晔转移话题道。
赵氏的情绪有些低落,没了刚才要与圣人一起分享喜悦的激动:“行营捷报,王师破华州,韩建父子伏诛。”
第31章 废立谶言
景福元年二月初四上午。
长安城北,光化楼外。
行营都监枢密使西门重遂班师回朝,他比较低调,走的离皇宫近的光化门。
携大胜而归,又是名正言顺讨逆,按说群臣是要称贺的。不过太尉杜让能、门下刘崇望不悦中官,没提这茬。北司瞧不上南衙,也不甚在乎,诸使一合计,虽然他们内部也诸多龃龉,但西门重遂这回毕竟为中官长了脸,以后大伙说话也更加有底气,于是便带着神策军将领一起到光化门迎接凯旋。
李晔再三考虑后,也派赵氏作为代表,到现场宣布对枢密使的赏赐。
今日天气有所好转,云开日出,冬阳温暖。内庄宅使韩全诲、两军中尉刘景宣等全服盛装,领着身后诸中官、武人列班站好。朝官不在,无甚礼制,站了一会便闲聊起来。有人说要汇报已年前既定的到募兵买马之事的进度。有人要报告朝官的言行。还有人要反馈各镇监军院发回的信件,并痛骂部分节度使不上供、辱骂宦官、野心勃勃。
聊着聊着,突然听到有人喊道:“回来了!”
果见视野之外,一支规模中等约两千余人的步骑簇拥着十几辆华贵的盖车缓缓而来。导驾、引驾、护卫各司其职,前后乐队鼓吹曲目庆贺。旗帜林立,八面大纛,左近武士东张西望,出警入跸,大声喝斥观者,以防刺客。
“呼!”中官们手舞足蹈,就像自己打了胜仗一般。
左神策军中尉刘景宣挥手让众人不要吵。
“吁!”驭手们不约而同收紧缰绳,让三匹马拉动的黑铁盖车慢慢停下。
这便是枢密使的座驾。
本来是一辆象辂车,皇帝乘坐的那种……不过由于李茂贞等人以诛杀杨复恭之名犯阙,西门重遂担心这会成为藩镇作难的借口,于是换成了如今的铁甲盖车。
赵氏跟着北司诸使对着座驾拜倒:“枢密使!”
西门重遂没下车。
一队骑士策马噔噔走上来。
当头三人头戴覆目铁兜鍪身穿全副步兵甲,腰佩解首刀,手持马槊,骑在浑身腱子肉的战马上,威势骇人。这正是西门重遂帐下三员大将,左神策军教练使假子西门元元,耀武军使覃王李嗣周,捧日军使徐昭。
李嗣周骑着马,神色倨傲的扫视了诸中官一眼,持槊抱拳道:“枢密使有令,传中常侍西门琦上车,随同回宫。诸公、诸使、诸官、诸军自便,或一道返回。”
闻言,众人一起拱手。
赵氏见状,举起翰林院提前写好的制,道:“圣人有旨意。”
车内响起西门重遂的声音:“念。”
“……夫闻上有难,下以命为。此日星不明志士愤痛之时,枢密使西门重遂殄寇攘凶,定乱化治,使逆臣建授首……朕甚嘉之。加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拜紫金光禄大夫,赐号保国平难功臣,进陈仓侯,加食邑三百户……”
听罢,西门重遂一笑。
军容使这个职位,历来是北司真正首脑的体现,他眼馋好长时间了。紫金光禄大夫么,正三品文散官,金章紫绶一佩,朝会上也可名正言顺教训那些南臣。
至于这个侯爵,他倒是很意外,圣人出手这么大方?还给了食邑。再打一次胜仗,估摸就要像杨复恭那样升国公了。
圣人还算知道好歹。
不错。
“传使者一同上车。”他身躯肥胖,觉得下车接旨麻烦,但众目睽睽下,又不好就坐着。
于是赵氏跟随被点名的中常侍西门琦走在车边。
车后的门打开,一名武官让出座位,跳下去顺手牵了一匹马骑从在旁边。
赵氏与西门琦登上铁甲车,行礼过后局促的在角落里落座。
西门重遂虎背熊腰,身穿甲胄,如同一头公水牛,一个人便占据了车厢近半的空间。自两人进车便一言不发。他似乎有点累,靠在那,鼾声轻微。
赵氏只是来传旨嘉奖的皇帝使者,也无意挑起话题,就当坐了一趟顺风车。但坐在她对面的西门琦,她下意识投去了目光观察。
西门琦,西门重遂假子,中常侍。
对方注意到了她在打量自己,见其是紫宸殿的女官,回以善意一笑。赵氏也点了点头,只是笑容有些僵硬。去年杨复恭政变之夜,她手刃一名中常侍,还杀了五个狗腿子。虽然是杨复恭的人,但还是引起了不少宦官的敌视。他们自相残杀没问题,死在别人手里就不行。
赵氏清楚自己的处境。
好在她如履薄冰,足够谨小慎微,从未给人落下口实把柄。圣人也对她信任有加,因此得以大部分时光都在圣人身边度过,极少回掖庭。
另外,西门重遂一派知道她与杨氏家族结了仇,也在拉拢她。女官的用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况是一个身手矫健能杀人的女官。
但这个西门琦她从未没接触过,不清楚此人是否对自己抱有敌意。
光看笑容,她不敢确定。
车子悠悠经过太极宫前的长乐门,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抵达大明宫的丹凤门了。这时西门重遂哼了哼,沙哑道:“我儿琦,圣人最近怎么样?”
“回阿父。”西门琦一揖,便如数家珍起来。
“正月初十,阿父离京的第一天。圣人于望仙台作乐,和女官们玩了一种名叫“打牌”的游戏。乃是将木条削成薄片,刻以奇怪字符,然后得“牌”五十五片,再按一定规则对战。一对三,或一对四。输的惩罚是脱衣。圣人是此道高手,与她打牌的女官一日间都脱光了衣服……”
赵氏闻言一窒。
啊?!!
那天她还有点印象。
圣人为着西门重遂离京讨贼,对她说要去放松下。她当时忙于公务,便没跟着。
谁曾想……
玩的竟是这等寡廉鲜耻的淫荡游戏!
好一个打牌!
西门重遂也乐了,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闻之荒恶,已有灵帝之姿!继续说。”
“十一。圣人读书彤悦馆,翰林学士韩偓陪同。学士为圣人讲《孝经》、《道德经》、《南华经》各一篇,圣人问其中,何谓要君者无上,?学士答,要挟恫吓君主的人,眼里没有君主。其后,圣人又问,徐无鬼言‘爱民之爱,害民之始。’何解?学士对曰,多情则疑,多爱则忌,虑负我、叛我、无我。其偏爱而人无智,弗能受。若背之,则上怒盛,滋生大祸。故曰,王者无私,圣人无情……额,阿父恕罪,后面的儿实在没记住。”
“无妨。”西门重遂若有所思,嘴里呢喃推敲了一会,问道:“那句要君者无上,圣人听完解释,还有话么。”
“无。”
要君者无上!
学士明显说的就是西门重遂之辈!
赵氏直听得心惊胆战,背心里已是冷汗密冒。
她分明记得那天圣人读书回来后跟她说的悄悄话:王者无私,圣人无情。王者偏爱,必有所图。
万幸学士对此未作深入解释,圣人也拿住尺寸没再问,否则今日断难善了。
失神间,西门琦又说起来了。
“十二,圣人诏韩偓于麟德殿讲学,学士为圣人讲解中外官职责。圣人问,今散骑常侍、起居舍人皆谁。学士具告名字,言,事归台省,上心勿虑。上闻之木然,乃止。”
“十三,圣人御龙首殿,与飞龙苑武宦打马球,观角抵戏。为胜者,圣人赐赏。”
“十四,圣人太液池畔独步沉思,遇陈美人。未得近观,但见美人诉衷情,泪流不能自已。圣人伤之,以怀抱。随后,圣人与陈美人击剑清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