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两人,如今极为重要。
首先是王守仁的孙子,新建伯王承勋。
他如今的职位是漕军总兵官,而且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八年多。
“如今虽以入冬,漕运稍歇,朕没想到你能亲来。”
王承勋脸色微变,有些忐忑怯懦地说道:“臣无子嗣,漕运事务不重,臣便亲来朝贺,陛下恕罪。”
“放心,朕不会怪罪你擅离职守。”朱常洛顿了顿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反正有李三才总管漕运,你入京了也不耽误事。”
王承勋微微发抖:“臣……”
朱常洛叹了一口气:“告状的胆子都没有。罢了,他盛气凌人,我已经听说了。漕务事分设巡抚、总漕,多年来都是总漕理事、巡抚纠劾罢了。到了你这里,虽任漕军总兵官已有八年余,李三才去了一年多,你就移坐其下了。”
“臣……”
“既然入京了,就多留几日。”朱常洛摆了摆手,“随后再召你奏对。”
先点了点他,漕运具体的事要后面单独聊。
朱常洛接着召见大明开国以来正式授武功勋爵的最后一人。
虚岁七十五的宁远伯李成梁。
他本就已在京城赋闲十年,自然是能亲自来的。
“臣李成梁,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赐座。”
“臣谢陛下赐座,臣身子骨尚算康健,站着恭聆圣训便可。”
年轻的天子看着面前弯着腰的古稀猛将。
尚算康健?
看来,有些人已经联络过他,而他也想主动争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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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传承至万历中期的明朝勋臣名单
魏国公:徐达之后,始封于洪武三年。
定国公:徐达之子徐增寿之后,始封于永乐二年。
成国公:朱能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英国公:张玉之子张辅之后,始封于永乐六年。
黔国公:沐英之子沐晟之后,始封于永乐六年。
怀远侯:常遇春八世孙常玄振之后,续封于嘉靖十一年。
临淮侯:李文忠六世孙李性之后,续封于嘉靖十一年。
定远侯:邓愈六世孙邓继坤之后,续封于嘉靖十一年。
灵璧侯:汤和六世孙汤绍宗之后,续封于嘉靖十一年。
武定侯:郭英之后,始封于洪武十七年。
泰宁侯:陈珪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武安侯:郑亨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镇远侯:顾成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永康侯:徐忠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隆平侯:张信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成安侯:郭亮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丰城侯:李彬之后,始封于永乐元年。
宁阳侯:陈懋之后,始封于永乐元年。
西宁侯:宋晟之后,始封于永乐三年。
安远侯:柳升之后,始封于永乐六年。
恭顺侯:吴允诚之子吴克忠之后,进封侯爵世袭于洪熙元年。
阳武侯:薛禄之后,始封于永乐十八年。
定西侯:蒋贵之后,进封于正统七年。
抚宁侯:朱谦之后,进封于成化三年。
兴安伯:徐祥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诚意伯:刘基九世孙刘瑜之后,续封于嘉靖十一年。
襄城伯:李濬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新宁伯:谭忠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应城伯:孙岩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忻城伯:赵彝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平江伯:陈瑄之后,始封于建文四年。
安乡伯:张兴之后,始封于永乐元年。
遂安伯:陈志之后,始封于永乐元年。
广宁伯:刘荣之后,始封于永乐十七年。
武进伯:朱荣之后,始封于永乐二十年。
成山伯:王真之孙王琮天顺元年袭爵,其父王通永乐元年先封伯、永乐十一年进成山侯、正统四年曾削爵。
保定伯:梁铭之后,始封于洪熙元年。
清平伯:吴成之后,始封于洪熙元年。
崇信伯:费瓛之后,始封于宣德元年。
靖远伯:王骥之后,始封于正统七年。
南和伯:方瑛之后,始封于景泰五年。
南宁伯:毛胜之后,始封于景泰五年。
怀宁伯:孙镗之后,始封于天顺元年。
丰润伯:曹义之后,始封于天顺元年。
怀柔伯:施聚之后,始封于天顺元年。
武平伯:陈友之后,始封于天顺元年。
宣城伯:卫颖之后,始封于天顺元年。
彰武伯:杨信之后,始封于天顺二年。
武靖伯:赵辅之后,始封于成化二年。
伏羌伯:毛忠之后,始封于成化三年。
宁晋伯:刘聚之后,始封于成化七年。
新建伯:王守仁之后,始封于嘉靖即位后正德十六年。
宁远伯:李成梁,始封于万历七年。
第76章 功高难信,贱民登堂
“宁远伯劳苦功高,朕闻名已久,还请安坐,朕有些事正好慢慢请教。”
朱常洛摆出要跟他聊很久的架势,这既是恩,也是信重。
李成梁稍想片刻,就再次谢了恩,坐在刘若愚搬过来的软凳上。
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但李成梁的精气神确实还很足。
不愧是一直活到九十的人。
“镇辽二十二年,将军威名远播内外。长子忠烈,捐躯沙场。其余数子,皆为猛将。”
朱常洛说了这句话,李成梁只称了一句不敢当。
“令郎如桢,本掌南镇抚司。”朱常洛又说,“朕擢其提督西司房,是另有重用。”
“臣谢陛下信重。”
西司房负责缉捕京城内外盗贼,自然不可谓不重要。但如果朱常洛真想重用他,可以去北镇抚司。
“自将军卸任辽东后,这些年以来辽东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竟闹出山海关民变。孤山堡匪患虽已剿除,朕心实忧辽东边防。”朱常洛看着李成梁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将军年已七十五,朕如何忍心将军再受累?”
李成梁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变化,但眼神不免稍稍一凝。
“臣骨立之老马,确实难当边防之重。陛下忧心辽东边防,臣斗胆有一言呈禀。”
“宁远伯请讲。”
李成梁看着年轻的皇帝:“辽东苦寒之地,骁将悍卒在内,虏族环伺于外。攻伐得不偿失,守御是为上策,经略则待一以贯之。臣昔年移建宽甸六堡,边防局面一改,迁居彼处者已数万户。然九年来,既有朝鲜数战之刀兵之难,又有不得久任之将帅,辽东如今已亟待休养生息,重新整饬边防。”
朱常洛点了点头:“谨受教,朕也是这么想的。因山海关民变,弹劾马林者众,他的威望也不够。除将军外,要再找出一个熟知边情、威望足以服众的名将着实难了。”
李成梁没说话。
辽东那边,他的旧将不少。
镇辽二十多年,又是那里的人,家中子嗣大多能征善战,想再回到辽东,李成梁不能自请,暗示过自己的身体还行、对辽东有深刻认识就够了。
此前京城里“凌迫皇权”的闹剧,已经证明了新君是个担忧权柄的人。
这次能不能起用他去辽东,就看新君能不能信任他了。
而刚才新君说的那些话,其实已经表明了他并不会首选李成梁。
但李成梁并不急迫。
除了他之外,谁都要担心去了辽东坐不稳位置。
九年换了八个总兵官,真是他们自己能耐的问题吗?
朱常洛随后说出了不少人的名字,像是向李成梁一一请教他们的能耐,听他点评。
李成梁的资历足够他很坦诚公允地说出这些人的优缺点,包括是不是适合辽东。
朱常洛叹了口气:“如此看来,莫非除了将军,鲜有人能镇得住辽东诸将、打压日渐势大的建州女真?”
李成梁心中一震:“陛下担忧建州女真至此?”
朱常洛奇怪地看着他:“不应担忧吗?大明的北境,诸族弱小才可称安稳。宁远伯灭了他们数部才多久,如今建州女真又日渐壮大。对了,昨日大典时观那奴儿哈赤甚是恭顺,听说将军与他谊同父子,不知将军可知此人禀性?将来会不会为祸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