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龙?”
“除了水师,南京自然还要有一支能战的步车营。相比留都上直亲军,孝陵卫才是更好的底子。”成敬提醒着他,“魏国公不如多花心思,看看今年这三万两该怎么花,让陛下知道你把这个底子打好了。这可是三万两!区区一个孝陵卫!”
“……我知道了。”
三万两确实不少了,孝陵卫才一卫人马,人均要摊近六两银子!
但徐弘基也知道,孝陵卫虽然因为地位特殊而编制相对健全一点,却也称不上满编满员、个个青壮。
拿了这三万两,至少先要把满编满员满青壮这件事做到位。
得!去募兵吧!
大名府是北直隶最南面的一个府,这个突出部深深地插进了山东与河南之间,最西南面的长垣县与开封府城之间隔着黄河。
长垣县是李化龙的老家,现在李化龙还穿着丧服,为父亲守制。
丁忧该二十七月,他父亲是去年初去世的,他是去年八月回到老家开始守制的。
于情于理也该丁忧到明年底吧?可皇帝已经给他传来了手谕,让他明年七月就先到北京面圣,然后南下去任南京兵部尚书。
虽然也说得过去,算是从他爹去世开始算起满了二十七个月,可这不是招人非议吗?
李化龙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急。
京里最新的消息也传过来了,旨意正在颁往诸省:自泰昌二年开始,有官绅害民定了罪的,每县州累自三次就降一回全县官绅优免,整个大明每累至五千次就降一回整个大明官绅的优免。
真是要了亲命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开一个口子:泰昌二年结束之前,允自首退赃免罪。
老实说,他和崔景荣弹劾刘綎,那小子不仅没有获罪,还被封了彰勇伯,李化龙没想到。
一次多了三侯七伯,那更是没想到。
田乐那家伙在朝会上主动站了出来支持皇帝推动新政,李化龙同样没想到。
要去做南京兵部尚书,那么就在皇帝和江南官绅对阵的最前沿了,李化龙愁眉苦脸。
倒不是畏难,可是如今就好比只是一开始,锐气士气都还不错。
如果这些新政当真遇到那些软绵绵却坚决的阻力了,皇帝仍旧能够这么坚持吗?
就他的阅历而言,不明着抵抗,但以各种各样的对策让朝廷难受、让皇帝顾忌,这样的手段官绅们从来不缺啊。
但李化龙如今只能先做一件事。
“你先把我们家的田土店产和优免都查一遍。”李化龙吩咐着儿子,“北直隶诸府州自然是第一批,别叫抚案找上门来。”
若是北直隶就推不下去,皇帝必定不吝让京营过来走一遭。
要是刘綎那小子带着人过来了,谁知那小……伯爷会不会记恨?
这么早就许了他升实职尚书、委以重任,李化龙又怎么不报效君恩?
可是难受啊!大名府其他乡绅一定会在背后默默骂他。
统帅大军的李化龙是条没骨头的泥鳅吧?
第175章 赏银太耀眼,皇帝好粗暴
十一月初一,萧如薰、刘綎、俞咨皋和另外三个将官、一百京营悍卒到了午门之外等着。
当朝参官们从午门内出来之时,就看到了雄赳赳的他们,个个脸上都带着期盼。
他们知道这是京营较技的佼佼者,这是来面圣受赏来了。
刘綎看着他们的表情,等他们走远之后才挤眉弄眼地对萧如薰说道:“陛下让咱们先等在这不上朝,是不是就为了让他们瞧瞧?”
萧如薰是个儒将,对刘綎相对轻浮的性格虽不算讨厌但也不算欣赏、亲近。
“彰勇伯,禁宫之外,军容军纪。”
“……”
刘綎于是住了嘴。
三个名列前茅的营,都是他们麾下的,所以他们带着该营的坐营官来面圣。
又等了一阵,仍不见通传他们进去,刘綎有点意外了。
陛下还另外留了其他人议事?
又过了一刻钟,才见人出来让他们入宫。
从右顺门进去之后,就见到已经差不多建好、正在进行最后装饰的皇极门了。
看样子泰昌二年之后,陛下就可以在皇极门御门听政。
一群人仍旧是前往乾清宫。
萧如薰他们进来过,其他将卒却还没有进过紫禁城。
此刻禁卫把守各处,在一百悍卒眼中,禁卫们的盔甲兵器至少都是鲜亮的。
但在他们眼中,当然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五万五京营将卒之中经过了箭术、骑术和其他力气、武艺等各种较技选出来的最强呢?
那三营则是在全营兵卒成绩的统计上,又演练了战阵,综合被评出来的。
到了乾清门前,他们以为是会在乾清门外,没想到竟要进门。
而进门之后,他们就都呆了呆。
只见皇帝坐在正殿外屋檐下的宝座上,面前却是一字排开四个牢靠的案桌,三大一小。
而每个案桌上,黄稠垫底,上面是码得齐齐整整的金花银锭。
其中三个大案桌都是由小桌拼起来的,上面都是按规格来说三两的小银锭,但总数看起来是另外那个桌子的许多倍。
另外一个桌子上,则都是那些最大的五十两一锭的金花银。
如今这么样四堆金花银摆在面前,实在晃眼。
萧如薰也愣了愣:好粗暴啊……
但那一百悍卒很喜欢,很眼热,心跳都变快了很多:那些又粗又大的五十两金花银锭,应该是给他们的吧?
毕竟另外三堆看起来是给
“末将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侯两伯带头参见,人人都以大礼跪拜:这是受赏。
“都平身,站直让朕看看!”
朱常洛故意安排了这一出,就是为了激励他们。
站了起来走下台阶,他绕到了案桌前面,先笑着看了看萧如薰、刘綎和俞咨皋,然后又看了看三个激动的坐营官。
“你们三人的麾下,底子都是最好的。”朱常洛看着他们,又回身点了点那三个小锭银子居多的三个案桌,“朕说到做到,今年全营两饷。车子朕已经让亲卫准备好了,等会就拉回营,发了下去!免得细碎,士卒一人九两,再剩下三千两,你们将官分好!”
“末将谢陛下赏!”三人再次叩谢。
军饷有许多种,月粮月银、行银、犒赏银。所谓两饷,自然只能是最基础的月粮月银。
按这次的标准,一个京营普通士卒月粮给一石。如今北京一石粮按十二钱左右银子算,那么每个士卒一年月粮折银差不多是九两左右。
皇帝说出了数,那边一营就是三万两了,三个营九万两,再看看另一个小桌子……
他们如何能不激动?饷银就是战斗力啊!
“明年你们三个营能不能守得住这份银子?”
“末将一定守住!”
他们三个难以想象这九万两银子被拉回去,在其他营红通通的眼神里当场被分给每个将官和士卒之后会怎么样。
那当然是大家都往死里练啊!明年守不守得住,真的不好说啊……
朱常洛又走到了分成两排站在乾清宫院内中央甬道上的那一百悍卒。
笑着锤了捶胸膛、拍了拍肩膀、捏了捏胳膊,他像是在掂量一个个人是否名副其实,嘴里则说道:“朕今天赐你们一个雅号,虽然显得没规矩了些,但盼大明官兵都知道朕惜才。你们还算不上万里挑一,五万五里挑了一百嘛。朕喊你们兵王,边军和地方定然有人不服。”
听着带王字的这种“大不敬”称呼,一个个悍卒看着走到面前近在咫尺的皇帝,热血都快上头了。
刘綎就不服。
什么?兵王?我刘大刀不配?
“一人两锭,不过七斤来重。拿得轻巧,但是烫手啊。”【注:明制一斤大约是现在六百克,一两银子大约四十多克。】
朱常洛明确告诉了他们这前百的赏格又是多少,一人百两银子,实在是一身本领从没卖出过这么好的价格。
“拿了这银子,朕还有重用。今后能不能练得更有本事,守得住军中这一声尊称,看你们的能耐了。”
在这些身怀绝技的悍卒之间,朱常洛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而后才走回去,途中大声说道:“来,一个个上前,通报名姓,朕亲手给你们发赏!”
仪式感是拉满了的,乾清宫内一个个壮汉在皇帝面前高声报出自己的名姓籍贯,然后从皇帝手中接过两锭银牢牢地抓着,着实是心情激动不已。
萧如薰在那边看着,只感觉担子很重啊。
虽然一年只有这一回,但这一回就是十万两银子。
皇帝如此阔绰,京营若是练不出来,他们还有什么脸面?
而且……一百个人,交一百次一共七斤多重的银子……皇帝也真是不辞劳苦亲力亲为。
等做完了这一切,朱常洛才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你们百人先去武英殿候着,朕稍后过去。”
于是他们百人再次谢恩,人人揣着百两银子激动地先退出乾清宫。
竟然还没完吗?是陛下说的另有重用?
乾清宫正殿门口,一个案桌被清空了,朱常洛这才坐到了宝座上,让他们六人先到跟前。
“还是那句话,粮饷朕会保证。如今较技过了,将卒的底子你们两人也有了数,回去之后好好好练。”
刘綎有点奇怪:“两人?”
“等一会俞咨皋留下。”朱常洛也不解释,“陈矩,你安排一下,把银子拉往各营吧。”
“奴婢领旨。”
银子拿出来摆上又装箱,无非就是让他们先直观地看一看。
现在那边装着箱,朱常洛才对萧如薰和刘綎说道:“也不能因为要拼这额外一饷就只练武艺军阵,京营最重要的是令行禁止、军纪言明。朕说的将官都要识字,不是跟你们闹着玩的。今年只考较这些,明年、后年就不止如此。京营不仅要能战,还要善战,将官头脑要清楚,记住了吗?”
萧如薰当然是没压力的,刘綎则讪讪答应了下来。
“你们都有勋爵在身了,把京营练好是你们分内事,朕就不额外赏了。”朱常洛说道,“京营练好了,将来立功,不见得不能想一想侯爵。”
刘綎连连点头:“臣明白!明白!”
看来还是要好好学一学,多读几本兵书。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从哪里能立功,但皇帝这么豪掷十万两,总不会做亏本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