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兰芝已经被撩得晕头转向了!
朱常洛也感受着这种异乎寻常的爽快。皇帝之尊,时代桎梏。但凡他能借助一些机会与她聊些心里话,表面冰清玉洁清冷庄肃的姑娘仍旧显出扛不住。
搁后世,他这能叫“追”?
但现在他只用“啊?”
郭兰芝就不得不回答:“陛下……喜欢……”
后面二字似乎就不能第二次说出口了。
“我就是喜欢你!”
朱常洛则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直球,说得郭兰芝心里像比刚才吃到甜瓜还甜。
只不过头埋得更低,脖颈越发泛红。
“回府之后,还要多想想,我为何这么喜欢你。”
皇帝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大婚之夜,要有个答案了!”
郭兰芝对于大婚之夜有点不敢想象,现在却回想着皇帝当初把镶玉如意放到她手上时的感觉。
准皇后离开养心殿回到元辉殿、等待今天正式归府之后,朱常洛看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经内阁呈上来的“哄抬粮价”一案审处意见奏本。
朱笔一勾,便是许多人的命运。
“彼辈赃粮店产,便着顺天府张文发卖。”朱常洛淡定地吩咐着,“其余涉事之人,再给七日时间。如无悔悟,便依判处!”
这是给顺天府尹孙玮的密奏回复。
没办法了,他只能大着胆子,把应该是一道题本公文的内容以奏本形式呈到皇帝面前。
收到了回复的孙玮走来走去走了好几趟。
“来啊!”他终于是确定了,“你一一去这些家……”
皇帝回复密奏说什么七天这样的明确时间,自然是知道许多人都找到了他这里,也允许他告诉那些人。
该怎么悔悟,是他们的事了!
顺天府至少给他们争取到了七天的“悔悟”时间。
孔尚贤也得到了这样的“告知”,现在他也只有一个选择。
秦永宁被查了,既然秦永宁找到了顺天府、孙玮又遣人来告知他孔尚贤,那么应该悔悟之人便是他孔尚贤而非秦永宁。
【臣孔尚贤……】
他写到此处却十分脸红,十分尴尬,三分愤怒……
还是那句话!京城粮价又没有涨到二两以上,陛下为何如此不依不饶?
可南京那边都不敢做什么谋逆之事,北京又能如何?
孔尚贤倒清楚,幸亏他请得圣恩能够留在京城。
要不然区区七天时间,他若还在曲阜,来不及反应又如何?
可看着自己笔端的字,孔尚贤也犹豫着:密奏固能请恩,只是……将来这也是罪状吧?
京城之中,只有部分人要应对这“哄抬粮价”一案的余波。
而新科进士们的授职也启动了正式的流程,第一步是选大家都关注的庶吉士。
过去,一甲三人、二甲前列都是不用太担心的。
就算有专门选拔庶吉士的考试,也与会试、殿试区别不大。
但这一次,皇帝专门干预了庶吉士的选拔。
反正已经既不决定进士出身也不决定名次了,只是决定后面初授何职。
庶吉士之选不是当廷考试,主考官只有皇帝自己。
所以王衡可以问他爹。
“……父亲,陛下策问,如何应答?”
第143章 江南好冷
王锡爵看着试题沉默了许久。
“……你自己答吧,谁也不要问。”
已经是会元、是探花了,王锡爵既不能让他再有更大风头,也不必帮他。
于是王衡看着试题纠结了。
名列二甲、三兄弟之中唯一有资格参加庶吉士之选的魏云中不免问到程启南和孟希孔二人面前:“帮帮小弟。”
试题基于昌明粮行的账册,让他们对漕运发表“高见”。
这是一道实务策。
“……贤弟家学渊源,算学造诣自然远高于为兄。”
“为兄家里是耕田的。”
两个兄长不当人,魏云中只能瞧着他们。
魏云中抱住脑袋:庶吉士不是考选文才吗?
算算那些数字倒是简单,但对于漕运,谁敢擅自发表“高见”啊!
朱常洛反正是不管。
清流仍是清流,至少一开始能接近皇帝。
但清流只知道据古论今侃侃而谈,这不是朱常洛想要的庶吉士。
高居新科榜眼的公鼐当然熟知漕河事,但他不敢胡说。
而状元张以诚和二甲最后一名五十七名的徐光启都需要面对这个问题。
“……我是状元,总不能落选庶吉士吧?”张以诚感觉荒谬,状元向来是直接授职从六品修撰的。
“……开卷问策,想必只是走个过场吧。”徐光启也感觉荒谬,谁能想到殿试还不是最后一关?
夜里,大家都需要奋笔疾书。
夜里,皇帝终于第一次来到了淑妃范思容所在的景仁宫。
如今宫里,景仁宫、延禧宫、钟粹宫、承乾宫、储秀宫、永寿宫、启祥宫都已经有人入住。
到了夜晚,皇帝要临幸哪一宫,那宫门外的灯笼摘下之后,其余宫知道了消息也会熄灭灯笼。
范思容看着太监将宫门口的灯笼摘下,跪在了景仁宫正殿的屋檐下:“臣妾恭迎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常洛径直牵着她的手步入了正殿。
“……陛下……臣妾……”事到临头,范思容一样不见往日里的镇定。
“可知朕选你为妃之后为何一直不曾来此?”
“臣妾不知……臣妾也不曾、不敢细思。”
范思容说的话总是清楚的、坦诚的。
“和朕讲讲你小时候吧,记得的都说。”朱常洛看着她,“你是所封诸人之中唯一一个京外的。”
“是,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要向妃子了解地方民情,范思容已经明确自己的角色。
既然已经进了宫,已经是妃子,她心里便只有皇帝。
范族主也好,王家主、张家主也好,他们自有他们的本领、造化。
皇帝这么长时间没有过来看一看,殊恩之余自然也是敲打她,不要以为必得恩宠。
但今天皇帝毕竟还是过来了。
在皇后出宫归府以后。
已经出宫归府的皇后无法再得知宫内最新的一些消息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之前她在宫里,分派来服侍她的宫女、内臣们,仍然会向她透露一些消息。
延禧宫的灯笼被摘下过,永寿宫新主是乾清宫司帐,这些她也知道。
现在回到了新赐给父亲和哥哥的府宅,嫂子只是恭维又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还未大婚,陛下已经给了娘娘父亲和兄长这么大的恩典,陛下是极看重娘娘的。说到生子诀窍……”
郭兰芝听不太进去,她确实想着那个问题。
从如今六月到八月十二的大婚期间,皇帝在宫中必定依然是随喜临幸,可他到底想要自己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难道庄肃端重不是最正确、最好的答案?
朱常洛享受着向他“呈贡”的一切,这一夜亲到镇江府西白杆兵大营为萧大亨等人“接风”的南京诸官也带着委屈问出了口。
“钦差大人亲来,我等着实忧怖!区区商民假扮倭寇劫毁漕粮,怎么闹得像是我等江南诸官都信不过了?”
萧大亨看着南京刑部尚书赵参鲁,放下了筷子之后又看了一圈众人。
“陛下就是信不过江南!”
他的话很明白,大家不免心头一沉,看着他。
“陛下初登大宝,江南为何不上体君忧?”
萧大亨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去。
“本官请了成公公先去南京城,避开了王镇抚使,请牛抚台、王抚按先去盯着夏粮、防汛、秋粮,就等着你们这句话!”
“数征既毕,登极诏颁行天下,与民休息!朝廷财计艰难,你们不知道吗?”
“蠲免,蠲免……不言蠲免便群情鼎沸!是不是南京太远了,在这里权倾一方,就觉得仗义执言必能劝得皇帝慎重?”
萧大亨这个刑部尚书说的话太直白了,走到这营房中间的他也显得极为愤怒。
“有没有想过元辅、阁老、我等京师公卿们有多难?!”
赵参鲁不由得看了看外面:你别这么大声啊!
虚岁七十的萧大亨此刻满面激愤、须发皆张。
“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是太上皇帝病重,内禅陛下继位!”
“是山海关有民变,陛下登基之前就撤了矿监税使!”
“是元辅于陛下受册太子次日便以施恩天下诸事奏请拟定登极诏,陛下以为皇权不稳!”
“要做什么?你们此后做了什么?”
萧大亨在堂中一字一句地点出关键,一个一个地盯着前来“接风”的南京要员。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申阁老、王阁老还朝,冰释前嫌,君臣不相忌。泰昌元年一到,漕粮遭劫!阁老们奏请新增金花银,京城又哄抬粮价!拟呈了金花银由单方略,南京又定要争那二十万两金花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