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庞统亦是来到张绣身旁,对着他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正如你所说,这是大势所趋罢了,刘表没得选择。”
张绣说完这句话后又皱起眉头,“只是刘表竟是心甘情愿接受了这个安排?
对刘琦和刘琮所言看似亦是出自真心,此等反应未免有些奇怪。”
“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庞统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如今主公已可名正言顺安排荆州事宜,只消拖上三五年,将南阳和江夏诸般新政在全州铺开,彼时荆州民众便会自发支持主公。
纵然他当真安排了什么后手也是无用。”
张绣也点了点头,“那就帮他照顾好家人吧……只可惜他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群众路线的……”
他的目光看向内门,心中倒是有些好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刘表还会跟蔡氏说些什么。
“汝与汝弟所谋之事,吾已知晓。”
刘表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所以眼见蔡氏面露悲戚之色,似乎是还想挤出几滴眼泪,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句话。
蔡氏心中一惊,那眼泪便没能挤出来。
“所谓知妻莫若夫,你我十几年夫妻,吾又亦能不知你心中所思?”
眼见刘表如此,蔡氏索性也不装了。
“可妾身却不知道夫君的心思呢!”
蔡氏看着刘表,缓缓说道,“将军竟将荆州之主的决定权交给张绣,看来妾身在将军眼中当真还不如一件衣裳。”
刘表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蔡氏的阴阳怪气,而是加快语速说道:
“夫人不必如此……我已是时日无多,你且听我细说……咳咳……”
眼见刘表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蔡氏虽然恼怒,可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倒了一碗水,扶着刘表喝下。
刘表看向举止温柔的蔡氏,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意。
当年他初入荆州意气风发之时,蔡氏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一个懵懂无知、仰慕英雄豪杰的妙龄少女。
刚刚嫁给自己的时候同样是善解人衣,为了讨自己的欢心,还自发学了不少技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的确是让自己欲罢不能。
可惜在嫁给自己以后见惯了阴谋权势、勾心斗角,最终将全部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
所以张绣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变成如今这样的结果,最大的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
“吾知夫人欲令琮儿继承荆州之主,其实吾心亦有此意。
琦儿虽为长子,然性格懦弱,难以成事。
琮儿虽年幼,却颇为聪慧,若有贤臣辅佐,他日必可成就一番大业。”
蔡氏一听立刻反问,“那为何夫君不……”
“废长立幼、与礼不合,敌人太强,琮儿太小。”
刘表只用了十六个字,便将立刘琮为后的结果说得清清楚楚。
眼看蔡氏还有不服之色,刘表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没办法,因为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还需要蔡氏的全力配合。
“若立琮儿为后,有蔡氏和蒯氏相助,只可保一时无忧,后必生乱。
河北袁氏之乱近在眼前,汝不见乎?
如今袁氏覆灭在即,彼时曹贼必然南下,以琮儿不到十四之龄,又岂能与此贼相抗?
纵然有玄德和博超相助,可彼时人心思动,其中变故,又有谁能说清?”
见蔡氏虽然没有说话,刘表趁热打铁,“吾尝听闻曹贼素好人妻,我妻如此美丽,其又岂能不动意乎?”
听刘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蔡氏脸上难得浮现出小女儿的娇羞姿态,一时竟是美丽的不可方物。
“夫君突然说这做甚?”
可惜的是此时的刘表却无暇欣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汝自以为背靠蔡氏便有所恃,殊不知女人在这乱世当中却如一叶浮萍。
若彼时曹操南下,若他称得到夫人便退兵,汝焉知蔡氏不会弃车保帅?”
刘表这句话一说,蔡氏原本的小女儿姿态迅速消失,脸上便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如果曹操提出这个要求,只怕蔡氏真的会为了保一时安宁,将自己送出去。
万一他是真这么想呢?
哪怕荆州主母又如何?
舍一人救荆州全境,别说是蔡氏,恐怕到时候刘琦会第一个跳出来,号召刘氏势力劝自己“顾全大局”。
所以说刘表用“弃车保帅”这个词来形容都是高抬自己了,以自己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弃马保帅”。
放弃一匹被人骑的马来保住荆州,这买卖可不是太划算了吗?
“所以夫君才将此事交给张绣?”
“不错!”
刘表点了点头,“便是吾弟玄德亦曾降于曹操——然世人皆知张博超与曹贼势不两立,如今更是几次三番连败曹操,两人绝无和解可能!
若由他来主持荆州战事,势必不会与曹贼媾和。
兼之其为人至诚至信,如今既答应了我,势必会保得荆州与你母子平安。”
“既是如此,将军便直接让他来做这荆州之主不就好了?”
蔡氏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将军都让琮儿视其为父了,想是他得到荆州,亦会好好对待汝儿。”
刘表闻言却是冷笑一声,“然其终究姓张而不姓刘。”
“嗯?”
蔡氏有些不解地望向刘表。
刚刚还说张绣至诚至信,把荆州交到他的手里很放心,怎么这话锋一下子就转变了。
“夫人,吾接下来对你所说的事情至关重要,汝万不可告知任何人,便是汝弟蔡瑁,汝子琮儿亦是不可!
若是汝做不到,此话吾带之于地下,不说便是。”
刘表这样的态度一下子就勾起了蔡氏的好奇心。
“夫君请说,妾身应下便是。”
刘表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一度露出挣扎之色,可最终还是开口说出了一句让蔡氏震惊到了极点的话:
“吾,希望你侍奉张绣。”
足足过了半晌,蔡氏都没能反应过来。
还是刘表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开口提醒:
“夫人……”
“不要叫我夫人!”
蔡氏真怒了。
她是刘表的妻子,不是妾侍,不是刘表能够随意处置的货物!
尽管自己先前也的确是有过一些小小的心思,但自己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刘表却说出了这种话。
简直是……
混账之极!
此时的刘表也只能赔上了笑脸,“夫人,为夫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将军的无可奈何便是让自己的妻子去陪他人睡觉?”
蔡氏的声音如同寒冬一般冰冷,“当真是好一个无可奈何啊!
既是如此,先前又何必说曹贼好人妻之言?
同意都要委身于人,妾身何不直接立琮儿为主?
待彼时曹操南下,若见事不可为,率众举而降之,同样可得一世荣华富贵。”
“那不一样!”
刘表生怕蔡氏真这么想,闻言急急脱口而出,“若是这般,荆州便永为他人之地!
可若是夫人能委身张博超,使出种种手段令其沉迷,暗中联络琦儿与琮儿,发展势力。
待他日时机成熟,便可行那李代桃僵之计,将荆州夺回手中!”
刘表越说越是兴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都出现了一抹病态的嫣红。
“彼时不只是荆州,只要夫人愿意使出浑身解数,只怕张绣如今这四州六郡之地,尽可归我刘氏所有!”
蔡氏总算是明白了。
刘表这是打算让自己把张绣当成凯子啊!
为此甚至不惜送出自己去让张绣折腾,只为了能够长期在他身旁卧底,等到有朝一日再把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不会那么容易的。”
蔡氏喃喃说道。
诚然自己的花样不少,经验丰富,能够让刘表多年以来都无暇他顾,只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可张绣是何等人物?
他可是拥有那种只要站在身前就忍不住会让自己屈服的可怕气势,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此等不智之事?
虽然未来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但蔡氏已经能够想像,一旦自己被张绣压在了身下,只怕这辈子都再也别想起来了。
所以刘表到底是哪来的信心?
就连自己都没有这种自信好吗?
“不,夫人,你听我说!”
蔡氏的这句自语被刘表听到,生怕妻子失去信心,刘表连忙为她打气:
“若是曹贼,为夫绝不会放心夫人以身事贼。”
“那张绣呢?”蔡氏反问,“为何‘夫君’便放心将妾身送到他床上了?”
她刻意咬重了“夫君”两个字的发音,讽刺意思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