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先向吕布和严氏行了一礼,见吕布面色缓和下来,这才开口说道:
“阿翁,如今曹军围城已有一月,城中将士人心浮动,阿翁身为一城之主,当振奋精神,以作表率,怎可日日与阿娘饮酒作乐?”
严氏闻言立刻呵斥道:“玲绮,怎能同你父这般说话?”
被母亲呵斥,吕玲绮却不以为意,梗着脖子继续说道:
“我可有说错?
先前曹军未至,便有人让阿翁乘其寨栅未定,以逸击劳。
阿翁却以为吾方屡败,不可轻出,欲待其来攻而后击之。
然曹军来后,阿翁却终日不出,只知固守。
我一女子尚知久守必失,阿翁征战沙场,岂能不知?”
严氏闻言便看向吕布,却见后者露出老父亲的欣慰目光:
“我儿竟也知晓军中之事矣。”
吕玲绮正色道,“阿翁教我武艺,不正是为如此?”
“为父教你武艺,只是不想浪费你这天生神力,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样子。”
吕布并没有把吕玲绮的话放在心上,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自去屋中修习女红,此事自有为父作主。”
“不!”
吕玲绮摇了摇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说道:
“锋镝鸣手中,锐戟映秋霜,红妆非我愿,学武觅封侯。”
吕布愣了愣,“你……”
“我本就不欲与那袁术之子联姻!”
吕玲绮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前几日我为解阿翁燃眉之急,方才应允,不想被那刘备所阻,故不得出。
依女儿之见,阿翁倒不若用那两面互补之计,方有一线生机。”
吕布还是第一次听说此计,疑惑地问道:“何谓两面互补?”
却见自家女儿侃侃而谈:“曹操远来,势不能久。
阿翁可以步骑出屯于外,令余将闭守于内。
曹操若攻阿翁,余将便可引兵击其背。
曹操若来攻城,阿翁亦可救于后。
彼时待曹军粮尽,阿翁便可一鼓而破,此乃掎角之势也。”
这当然不是吕玲绮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听了谋士许汜和王楷的话总结出来的。
这两人不像陈宫那么耿直,明知道吕布不愿出城还要强谏。
不过他们也不愿困守城中,所以委婉提出再与袁术结盟之事。
虽然吕布送女的行动失败,但也让他们发现自家主公有如此虎女,犹如妇好(zǐ)再世,索性借吕玲绮之口向吕布进谏。
吕布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我女儿说得好有道理。
还没等他开口,严氏便说道:
“万万不可,若君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倘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之妻乎?”
吕布眉头一皱,嗯……我妻子说得也不无道理。
吕玲绮立刻反驳,“阿娘不知兵,敌军四面围城,若不早出,必受其困。
我闻曹军粮少,已遣人往许都去取,早晚将至。
阿翁可引精兵往断其粮道。此计大妙。”
吕布大喜,心说我儿所言极是!
又听严氏泣曰:“将军若出,宋宪、魏续安能坚守城池?
倘有差失,悔无及矣!”
吕布一想对啊,若是陈宫、张辽、高顺还在倒也可以,如今只凭宋宪、魏续恐怕当真难以在自己离开下邳后守住此城。
便是再加上一个侯成也不够看。
吕布踌躇未决,看着女儿望向自己,似乎又要开口,连忙说道:
“此事不急,需等我细细想过再作决定。”
这一想,便是整整一天!
第165章 那张绣如今身在何处?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翌日,吕玲绮满怀希望地找到吕布询问。
然而吕布却以远出不如坚守为由,拒绝了这两面之计。
“阿翁!”
吕玲绮顿时就急了。
昨日她又去找了许汜和王楷,两人一致认为久守必失,如今唯有两面互补的断敌粮道二计并用,方为上策。
除此之外她还跟军中宋宪、魏续等人聊了聊,他们亦是这般想法。
结果吕布现在是一个都不用。
难道真要在城中等死吗?
她还要再劝,岂料严氏又如同昨天那般对吕布泣声道:
“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
幸赖庞舒私藏妾身,才得再与将军相聚。
孰知今又弃妾而去乎?
将军前程万里,请勿以妾为念!”
说到伤心处,更是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来顿时把吕布弄的手足无措。
吕玲绮亦是皱起眉头。
自家母亲嘴上说请勿以妾为念,但她这么一哭,吕布又怎么可能舍她而去?
但为人子女,她亦是不好责怪母亲。
毕竟当时吕布被李傕和郭汜所迫,连家小都顾不上便逃出长安。
幸好吕布的部将庞舒偷偷把她们藏了起来,后来觑到机会悄悄把她们送走。
但后来事情泄露,庞舒也因为此事被愤怒的李傕、郭汜所杀。
正因为这段经历,严氏才担心吕布这次离开又会像长安那样。
对于严氏的这种想法,吕玲绮虽然理解,却不认同。
她便避开母亲,把吕布拉到一旁再度相劝。
然而吕布已经因为严氏的哭诉犹豫起来,索性去找到貂蝉,告知此事。
比起严氏,貂蝉的反应要平静许多。
只说一切都由将军作主,小心保护好自己便可。
吕布见美人担心自己,胸中豪气顿生:
“汝无忧虑,吾有画戟、赤兔马,谁敢近我!”
说罢便对吕玲绮言曰:“我儿不知曹操多诡计,夫军粮至者,必诈也,勿动为妙。”
说完这句话,他又转向貂蝉,叮嘱她好好教吕玲绮修习女红,便又同严氏饮酒解闷去了。
“阿翁怎能这样?”
吕玲绮见吕布不听己言,还让小妈教自己女红,顿时柳眉倒竖,“他真应好好听将士们如何说他!”
“玲绮不可妄言己父”,貂蝉轻轻摇头,“你我身为女子,但凭将军作主便可。”
“阿姐怎能这样说?”
貂蝉只比吕玲绮大几岁,加上吕玲绮对貂蝉昔日的所作所为也颇为佩服,因此两人平日里倒是能说到一起。
此刻闻言便反驳道:
“我乃温侯吕奉先之女,继父神威,无坚不摧!
阿姐昔日亦是助我父除去奸贼董卓,我吕家女儿不弱须眉也!
如今怎能说这种丧气话?”
貂蝉摇了摇头,“玲绮你虽天生神力,但终究是女儿身,在这乱世难有作为。”
吕玲绮本想反驳,可想到自己兴冲冲提出这两面互补和断军粮道之计,却被吕布接二连三否定。
事实胜于雄辩。
最让她无奈的是,吕布有事不跟将士商量,却总是跑来询问妻妾。
先前陈宫在时还好,如今没了陈宫,再也无人能劝动吕布。
“只恨我不是男儿身……”
貂蝉劝道,“玲绮不必如此,你已比大多数女儿家做得更好,只是世道如此,你我纵然有心,为之奈何?”
说到这里,她忽然展颜一笑,“先前你不愿与那袁术之子联姻,如今倒是正好遂了心愿。”
继母的笑容实在太美,让吕玲绮心情都变好了不少,“若是他袁家能助我父度过此劫,我便是嫁他又何妨?只是……”
貂蝉点了点头,袁术的所作所为固然令人失望,但的确是也是吕布失信在先,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看向吕玲绮,却见后者轻轻说道:“若是今次谁能助我父度过此劫,我便委身于他。”
貂蝉闻言暗暗好笑,到底还是个少女,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一月过去,距离曹操攻打下邳已过两月。
这一日,他忽得探马回报:“河内太守张杨出兵东市,欲救吕布,却被荡寇将军段煨所阻。”
“段煨不是在长安?怎地去了河内?”
曹操问完随即反应过来,前些日子段煨斩杀李傕,来到许都,得汉帝封赏。
定是恰好听闻张杨出兵,因此得以阻之。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不在许都,天子倒是帮了他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