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老管家严年此刻一身戏台上的关帝打扮。他手持一柄未开刃的大关刀,走到三人背后。
他先拿关刀拍向严世蕃的后背:“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严世蕃正色曰:“爱兄弟!”
严年又以刀拍罗龙文背:“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罗龙文答曰:“爱黄.爱兄弟!”
这厮差点把实话说了出来。
严年又以刀拍林十三背:“爱兄弟还是爱黄金?”
林十三斩钉截铁:“爱兄弟!”
严年道:“给关帝上香。”
三人双手握香,朝着关帝像作了三揖,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三人表情极为虔诚。
严年道:“烧姓名、生辰,告之关帝。”
三人将写着自己姓名、生辰的黄纸放进铜盆中点燃。
严年又拎起那只又肥又大还有点斜视的大公鸡,接过仆人递来的一柄斧头,剁了鸡头。
他拎着断头鸡,走到三个酒碗面前,把鸡血淋在了酒碗之中。
严年这老登上了年纪,手里没数。调制鸡血酒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通常是几滴鸡血兑一碗酒。
他提溜着断头鸡,好一顿倒血。这三碗鸡血酒几乎达到了五成血、五成酒。
严年知道自己鸡血倒多了,嘴里小声嘟囔着往回找补:“喝的鸡血越多,结义的心越诚。”
严世蕃举起鸡血酒碗,正色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二位弟弟,我先干为敬!”
严世蕃“咕咚咕咚”,将一大碗鸡血酒一饮而尽。
身后那帮马屁精纷纷叫好:“小阁老尿性!”
“小阁老精神!”
“古今豪爽人,小阁老属第一!”
罗龙文和林十三心里犯了难:尼玛,这是喝酒还是喝鸡血?严年这老糊涂,洒鸡血的时候手里怎么一点数没有?
可当大哥的都一口闷了。当兄弟的哪能做怂包软蛋?
生鸡血都不敢喝,谈什么同心协力,共荣华,共患难?
二人咬了咬牙,双双拿起酒碗,呲着牙一饮而尽。
三人喝完鸡血酒,一抹嘴儿,相互拱手而拜。
“大哥!”
“大哥!”
“二弟,三弟!”
“三弟!”
“二哥!”
三人齐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随后三人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啊哈哈!”
这正是,关帝庙前烧黄纸喝鸡血,桃花林中立誓言拜干亲。
后世有歌赞曰: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祭台。
这一拜,鲍国安邦志慷慨,建国立业展雄才。
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长矛在手,呦吼。刀剑生辉,呦吼
结义完毕,林十三正式成为了严世蕃和罗龙文的义弟。
严世蕃对一众严党马屁精说到:“诸位,你们今日见证我们三兄弟结义,东楼感激不尽。”
“你们先回我府上吃结义宴。我还有要事与他们二人商谈一番。”
一众严党马屁精散尽。
严世蕃让仆人在桃树下摆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
三兄弟坐定。
严世蕃对林十三说:“三弟。今日结义,大哥没什么送你的。不如送你一个天大的功劳?”
林十三问:“大哥,什么功劳?”
严世蕃捋了捋胡须:“吴时来、张翀、董传策那三只王八不但参了你和杨、路,还参了福建巡抚阮鹗。”
“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藏着掖着。明告诉你们吧,这一番皇上要敲打我们严家。阮鹗保不住了。”
“既然阮鹗保不住人头,不如拿他的人头给三弟你做一份功劳。”
林十三拱手:“还请大哥赐教,如何拿阮鹗的人头做小弟的功劳?”
严世蕃拍了拍手:“严年,拿上来。”
严年将一个木匣放在桌上。
严世蕃拍了拍木匣:“这是阮鹗横行不法、贪污索贿的十几份证据。我将这匣证据交给三弟你。”
“我爹那边已跟司礼监的吕公公打了招呼。吕公公会建议皇上,派你南行福建。”
“如无意外,皇上派你去闽,名义上的差事是为眉霜挑选猫婿。眉霜本就是闽地贡上来的御猫嘛。”
“暗地里的差事,是彻查阮鹗不法情事。”
“你只需在福建转悠一圈儿,做做样子,收收程仪,睡睡闽女便可回京,将这匣中证据交给皇上。”
“这样一来,阮鹗虽必死无疑。我却能保三弟你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
林十三听了这话,眼泪像尿一样哗哗往外淌:“啊呀!大哥,您这是凭空将一桩大功劳塞进我手里!”
罗龙文笑道:“嘿,我都妒嫉三弟了。大哥你偏心啊!”
严世蕃道:“二弟,咱们做兄长的岂能不照应三弟.弟.噫?不太对啊!”
严世蕃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腹中怎么叽里咕噜的,好像有人在我腹中唱全本的西厢记。”
腹泻之事,一向是一个拉屎两个腚痒痒。
严世蕃这么一说,罗龙文的肚子也如刀绞一般:“坏了,我,我要窜!”
林十三面色痛苦:“没道理啊。我大冬天生嚼冰块都不带拉肚子的,怎么哎呦我焯!”
严世蕃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严年道:“小阁老,关帝庙边上有恭房。”
严世蕃却道:“等不及了!”
他直接跑到桃树下,撩起长袍下摆,脱了裤子就开始“噗嗤噗嗤”乱窜。那黄红之物像佛朗机炮的散子一般打在树干上。
林十三也跑到了树下:“大哥,小弟失礼了。”
说完他也撅起腚对着桃树一通喷射。
罗龙文就比较含蓄了。他没窜稀,扶住树干“呕!”直接呕了出来。
严年大惊失色:“三位这是怎么了?”
严世蕃一边下面窜,一边上面呕。肚中如有一万把刀子绞动。
林十三也好不到哪儿去。刚窜完就开始狂呕。
罗龙文呕完,刚想脱裤子拉,已经来不及了!黄汤子顺着裤脚流了一地。
拉肚子是能拉死人的。
三人在桃树下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拉的面如菜色,拉无可拉。
严世蕃撅着腚,扭头看向林十三:“三弟,不对啊,你怎么长了两个,哦不,四个脑袋?”
说完这话,严世蕃晕死了过去。
林十三亦是眼冒金星,片刻后眼前一黑,倒在桃树下。
罗龙文大喊一声:“大事不好!有,有人下毒!”随后昏厥。
严年手足无措:“坏啦!有人刺杀小阁老!快喊人,快喊人!”
恍惚中,林十三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青猫,竟跟眉霜拜堂成亲了。
眉霜幻化成一个美女,对林十三说:“夫君,以后可不兴喝生鸡血了啊。”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十三感觉自己嘴里苦涩的很。他睁开眼,发现一个老者正在给他灌汤药。
好家伙,三天前刚被灌汤药灌醒,又来了一遭。
林十三喝完汤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严世蕃那张能同睡八妾的大床上。
严世蕃和罗龙文气息奄奄,躺在他身边。
那灌药老者似乎是城北名医李保田。
李保田对严嵩说:“阁老,他们三位都已恢复了神智。”
严嵩问:“是否是投毒?”
李保田答:“并非投毒。而是自残啊!”
“那生鸡血是大燥之物,酒亦是燥物。六月燥天,就着酒喝生鸡血不得泄呕症才怪!”
“幸亏他们身旁有人伺候,医治的早。不然身上的水泄光,他们三位恐怕会因燥而亡。”
老严嵩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子。严党官员做下多愚蠢的事,他都没有在明面上生过气,发过火。
可这一遭.严世蕃、林十三、罗龙文这三位,着实把严嵩给蠢火了!
严嵩拿着拐杖,一拐杖打向宝贝儿子严世蕃的大腿:“三个蠢得挂相的大蠢狗!大蠢驴!大蠢猪!”
“蠢狗和蠢驴、蠢猪拜把子,你们真是蠢到一处去了!”
“徐党多少宵小没杀了你们,你们却跑去喝什么生鸡血兑酒?找死也不是你们这个找法!”
严年在一旁道:“老爷息怒。”
严嵩骂了一声:“我息你祖母个腿儿!”
说完年近八旬的老翁严嵩,挥拐打在了严年的肩膀上:“鸡血酒,是往酒里洒几滴鸡血意思意思!”
“可着那鸡不是你家的啊?你倒起血来不心疼?”
“幸亏东楼已性命无虞。他这一回若泄死了,我杀你全家!你家鸡蛋我都给摇散黄!蚂蚁窝都灌上开水!蚯蚓都给劈两半儿,竖着劈!”
严年忙不迭的跪地磕头:“老爷,我错了。”
严嵩破口大骂:“严世蕃,你是睡女人睡糊涂了?林十三,你让人施追魂针扎成了猪?还有罗龙文,我焯.”